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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张文祥回去。明天,张文祥要在二百六十五营兵当中,刺死两江总督,这已经是不得了的大事。但这还是暗中行事,使马新贻防不胜防。而明天金万云要在二百六十五营兵当中,救出张文祥,冲出刀山马海,这是更加不得了的事。故而等张文祥一走,金万云马上关照,去传二十四个心腹哨官进来。
这些哨官,和金万云都是生死之交,个个有种。太平日脚觉着厌气,闯起祸来总归有份的朋友。什么吃白食,打酒店,看白戏,拆戏台等等,一定要轧一脚。一个月吃几次军棍,算是过瘾的。倘使打不着军棍,算是没有面子。
诸位老听客要说哉:说书的,这里你说得不大对。金万云调到马新贻这里当绿营亲兵统领月子还不长,哪里来什么生死与共的旧部?不。这里有道理。金万云调到马新贻这里来,确实没有什么旧部。但他当年在左宗棠麾下出生入死,旧部不少。后来不少人被裁减下来,日子过不下去,听见老上司金万云到了马新贻那里做统领,就纷纷前来投靠。有些来时,还带了一点盘缠;有的是蹩脚得象瘪三。象沙得标,从福建寻到这里,来看金万云时,穷得拖一块,挂一片,一条破席,腰里扎根草绳,人瘦得不象样,但喉咙仍旧蛮响,功架不脱板眼:“军门大人在上,标下沙得标见军门大人请安!”“罢了。”“多谢军门人人。”“你怎么会弄到这种地步?”“回军门大人,自从你老人家调走以后,我两年多没有差使。现在得讯,知道你老人家在此,故而特地从福建赶到这里,来看望你老人家。军门大人,你看:我的鞋子都跑穿了,我的肚子也饿‘饱’了,不过,这没确关系!”这种人,就是三天不吃,还凸出肚皮充硬汉。
金万云看他们来既然来了,就关照手下人给他们剃头、洗澡、换衣裳。然后把原来马新贻手下那些歹不可教之徒革去差使,拿沙得标等人补进去。后来这种人越来越多,金万云只好硬着头皮,把可以用用的人,也革去差使;最后,譬如上操时姿势立得稍微差一点,叫“姿势不正”,革去差使!多打喷嚏,叫“感冒害人”,革!多打哈欠,叫“萎靡不振”,革!……把马新贻手下的这些弟兄,开革掉十之七,八;还有十之二、三,实在没有借口,革不掉的,象雷得胜、王德标这种人,都是叫他怎样就怎样,也就不去革了。所以,金万云名义上是马新贻的绿营亲兵统领,暗地里都是他的旧部。
今天,金万云挑选他的旧部心腹,二十四个哨官。这批哨官进来,喉咙都蛮响:“军门大人在上,标下等见军门大人请安!”“见军门大人请安!”“见军门大人请安!”……啊!“罢了。”“谢军门大人,不知军门大人传标下等有何钧谕?”“众位弟兄!我平日间对你们怎样?”“好、好,好!军门大人,不是我们当面拍你马屁,除了生我的娘老子外,第二个就是你军门大人了。”“那也未必!不过,我从来没有对你们怎样苛刻过。我现在有一桩困难之事,要请你们二十四位弟兄帮一下忙,不知你们肯答应吗?”
这批哨官一听,什么?叫我们帮忙?帮啥个忙?哦!懂了。金军门这一阵忙得不得了。三省军门、统领都在南京,金军门是场面上人,手又大方,大概用空了,这不成问题。所以大家异口同声:“军门大人,你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我们除非办不到。你老人家说‘帮忙’二字,我们担当不起。”“什么事情,我现在暂且不讲。不过,我现在要问你们两句话。这两句话能够答应,这桩事就好办;这两句话不能答应,这就不能办。”“请军门大人钧谕。”“我现在有一桩很为难的事,要你们这二十四位统统把脑袋拿下来,怎么样?”“嗨……喳!”“怎么样?”“嗨……喳!”哗……!一个罗唣。
大家果脱,对金万云看看。心里想:你有两句话要问,这是第一句,要我们把二十四十头拿下来!哎哟,头,有啥用场?勿懂!
这二十四个人当中,有一个姓滕的。呆了一歇,人踏上两步,到金万云门前,啪!那颗脑袋晃一晃,这条辫子哗啦!甩到面前来,左手扎!辫子梢上抓牢,卷两卷,拿辫子拎了起来;这只右手伸下去,唰!腰刀拔出来:“军门大人,你要我们二十四颗脑袋,请军门大人吩咐,拿我们的脑袋派什么用场?只要你说出来,标下自愿将脑袋拿下,双手奉上。”
嗨!这个朋友吃硬的。只要你说得出道理,我马上就拿头割下来,而且还要两只手交给你。这样一来,后面二十三位想:滕老爷如此吃价,老实说,我们也并不是三房台一子,死不得的。因此,统统跟上去,一歇歇辰光,辫子个个拉到手里,二十三把腰刀统统抽出来。其中有个薛老爷,嘴巴是铁的,身体是锡的,碰碰要瘪的。他闯祸也是局局有份,不过就是象炒熟的黄豆——不做种。今天轧在这种场面上,心里吓,手里抖,腰刀倒不能不拔出来。面孔急得煞煞白,嘴里牙齿得得得,头脑发昏,手脚冰冷。“军门大人,你要我们二十四颗脑袋有什么用处?倘然对你老人家有好处,我姓薛的,弄僵也兢只好弄僵。”这个薛老爷,连“弄僵”这句极话也说出来了!现在,二十四个哨官,辫子个个捏紧,腰刀个个拔出,齐口同声:“请军门大人吩咐,请军门大人吩咐,啊……!”
金万云眼光一扫,不错!“你们不要着慌,我不是真的要你们的脑袋,这不过是个譬方。”哎呀!人也要被你吓得灵魂出窍。原来是“譬方”哟!腰刀入鞘,辫子往后头一甩。姓滕的老爷退下去,仍旧排好队伍。“第二个譬方,现在我金万云要想自立为王,要身登太和宝殿,请你们二十四个人带领军队,打到北京,杀进皇宫内院,把慈禧老太后杀掉。我金万云做皇帝,要你们三呼万岁,你们愿意跟我造反吗?”喔……!原来金军门要做皇帝。大概你军门统领做得厌气哉,现在要做皇帝了。倘若万一成功,我们都是开国元勋。“军门大人要我们反,我们马上就反!”“轻点!吃饱哉?!”金万云十分高兴:“众位弟兄,这是第二个譬方。世界上再大的事情也没有了。叫你们死,你们肯死!叫你们反,你们肯反!现在我告诉你们,到了明天一早,有紧急命令下来,只许向前,不许后退,哪个后退,要砍脑袋!”“哗……!”
二十四个朋友,现在心里完全踏实,心想金军门,你笃定,只要你下命令,叫我们打到啥地方去,我们就朝啥地方打过去,我们总归服从你的命令。金万云继续关照这二十四个哨官:“你们到外边去挑选一百名弟兄,也要问他们愿不愿意死,愿不愿意反?他们愿意才好要。知道吗?明天一早,叫他们全体实弹,到我这里集合;集合之后,再到大校场,有非常的命令,干非常的举动,知道吗?”“喳!”只有滕老爷还要问问:“军门大人,到底有什么事情?”“现在不要多问,退下!”“喳!”
就这样,二十四个哨官退到外头。相互之向,不免悄悄打听:“老滕,你懂不懂到底是什么事?”“你不懂,我怎么会懂?”让二十四名哨官,去挑选一百名弟兄。挑选好了,也把金万云的一套拿出来。问他们肯不肯死,肯死的。肯不肯反?肯反的!然后命令:明天早上全部实弹,到此地集合,有非常命令,干非常举动。“知道了吗?”有两个弟兄不识相,还要上来问:“到底啥个事体?”“不要多问,总归有重大事情。我电不知道,你问个屁!明天一早到此集合就是了。”
一夜过去,直到明天。现在天一亮,一百二十四名金万云心腹弟兄,老早等好在那里了。心里想不知是什么事情,总归“拆烂污”哉!干到哪里是哪里,万一性命送掉,譬如爷娘没养。
金万云今朝也是一早起来,身上腰刀,小洋炮一切齐备,插挂舒齐。跑出来一看,一百二十四名弟兄统统实弹。金万云不放心,还要训几声:“众位弟兄!众位领队!”弟兄们齐声答应。“昨天关照你们的事体,谅来全部知道了!”
这些弟兄想:王八蛋才知道!究竟啥个“魂灵头”,到现在也不知道。反正拆了烂污再说,管他,胡调算哉。“喳……!”“等一会,将有非常的命令,干非常的举动,只能向前,不能后退!”弟兄们心里想:俗话说得好:“拚死无大难。”最多一条命,有计么了不起。我们今天检阅的日子,私带实弹,脑袋已经不在肩胛上了。管他,胡调拉倒:“喳……!”“现在,先到两江总督辕门编队!”“喳……”一声答应,快步跟上。“带马!”旁边雷一鸣要紧把马带上:“请金哥上马!”金万云踏路上马:“走!”
队伍出发,一路往两江总督衙门而来。你看:这小鬼雷一鸣今天腰里一下子插了两支小洋炮,紧紧跟在队伍的扁面。一路没有耽搁,到总督衙门,弟兄们站住,金万云下马,一石,范定富、王得标、雷得胜老早到了,都在官厅里等。金万云问一声:“大帅可曾起来了?”旁边二爷接口:“马上就要起来哉!”
现在,让金万云、雷一鸣在官厅里等,我回转身来,关照张文祥同周国瑞。他们两个人在“必中状元栈”里一夜都没睡着,大家都有心事。但是比较起来,张文祥的心事更大。因为,周国瑞想的只不过是:倘若再见勿着两江总督,恩公要不相信我,把我赶出栈房,只能做瘪三了。而张文祥想的是:明天校场刺得成功,我就自己刺死自己算了,假使刺不成功,而自己被他们捉牢,那报仇大事不必再说,自己一条命也就白白送掉,那才真正是死不瞑目。想到这里,真是百感交集,万端心酸,哪里还睡得着。
挨到天朦朦亮,张文祥听到街面上已经有人在说话了:“老兄,你早啊!”“你也不晚呀!”“早点到校场里去抢个好位子,等歇看起来清爽点。”“老兄手里拿的啥东西?”“干点心。”“要干点心作啥?”“怎么被你说得出来的?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