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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娘一看,苗头轧出来了。心里想:我虽然是个妇道人家,但开了这家栈房,五颜六色,各种各样,也算见多识广了。心想,张客人这样拘泥,如何住得下去?她倒是快人快语:“张客人。”“店主娘娘。”“我关照你住在这里,就勿必避啥嫌疑,要象自家人一样。”赵宏庆一听:“哈哈哈哈,张客人哪,我家主婆说的话是‘刮辣松脆’。对!你住在这里,就要象亲眷、自家人一样。假使你脑子里一天到晚想客气、避嫌疑,那末事体就要弄僵,你说阿对?来来来,张客人,小铺上请坐。”“是,是是。”等张文祥小铺上坐定,老板轻手轻脚,开出房门,来到一片混乱的九号房问,把张文祥的包裹从黑暗中摸出来,拿到自己房里,“张客人。这是你的包裹。”“是,是是。”张文祥接过来,往铺底下一塞。一切舒齐,各自沈脸上床睡觉。
面对漫漫长夜,张文祥躺在小铺上如何睡得着?翻来覆去,眼睛瞪得汤团大,想想今后如何办?突然间,只听见街面上:“霍蒋落落……”来了一支队伍,走到他房门口,停了下来,听见一个大概是官长的喝令声:“这是旅泰客栈,上去打门!”
张文祥一听,咚!从铺上竖起来,轻声呼喊:“哎哟,店主。”隐隐然又来查房间了。老板困在那里动也不动:“张客人,困下去,定心,他们不敢进来的。……你听呀!”只听听有个弟兄在起禀:“回禀老爷,这家是旅泰客栈。刺客陈金威就在这里抓到,余党张文样就在这里逃掉,老板为此而责打二十记耳光,茶房为此而责打二十记大板,刚才放回来交地保看管。”“既然如此,不要查了!”“噢,走。”嚯落落落队伍渐渐远去。赵宏庆十分得意:“张客人,不是去了吗?我对你说他们不敢进来的,你放心睡觉好了。”
张文祥重新躺下去,想不到没有隔多少辰光,街面上声音倒又来了,霍落落落………“这是家客栈,打门!”“回禀老爷,这就是旅泰客技。”“不要查了。”“是,走!”霍落落落……赵宏庆轻轻地说:“张客人,你看怎样?我赵宏庆不是吹牛吧!你二十四个枕头填填高,笃笃定定放心睡觉。”
暂且按下旅泰客栈不表,再说仁和县衙门里朱钊大老爷和绍兴师爷商量舒齐,绍兴师爷催促朱钊:“东翁,辰光差不多了,你可以到巡抚衙门去走一趟哉。假使再勿去呀,看上去马新贻要困了。”朱老爷一想,不错:“来啊!”“是。”“外厢提轿。”“是。”二爷马上传呼出去:“县太爷吩咐,提轿子哉。”立时三刻,衙役三班,捕快都头,统统集聚。仁和县老爷身坐大轿,咣咣!大锣两响。拖板着地,夜深人静,显得分外威严,一路往巡抚衙门而来。
马新贻正要睡觉,二爷踏进来禀告,仁和县大老爷求见。马新贻精神一振,倦意全消。仁和县知县巴结的,堂事刚完,就来答复了。这倒要听听。“传见!”“是。”二爷退出,稍等一歇,仁和县朱老爷踏进签押房,恭敬之极:“大帅在上,卑职仁和县朱钊见大帅请安。”“贵县少礼。”“谢大帅。”酣过一声,人在边上一立,头低倒,眼睛看牢鼻头。“贵县!”“卑职在。”“本部院命尔将陈金威一案当晚审问,谅贵县承审得实。”“回大帅,卑职不敢耽护,连夜审问。店主责打二十记耳光,茶房责打二十记大板,已交地保领回管教。陈金戚有口供在此,请大帅观看。”说完,将手伸到袖笼里,把张公事拿出来,踏上两步,双手捧上。马新贻接到手里,仔细一看,哎哟!这是陈金威原供,一字未改,和范定富回来所讲,并无二致。喔唷!你这个知县官倒着实厉害,我倒要问你一问:“贵县。”“卑职在。”“想这陈金威一派胡言乱语,你怎么好以此为准,拿给本部院观看?呀——嘿!回去,将陈金威一案严刑复审,滚蛋。”“呃——喳!”朱钊见他话说完,然后开口:“回大帅。按卑职看来,陈金威所供是实,决不是一派胡言,还请大帅明鉴。”
马新贻一听,心里在笑。我也晓得所供是实,但不过你可知道我心里的念头?我是要“硬装一下斧头柄”,把陈金威的头拿下来,怎么你这个人连这一点也弄不明白?“那末贵县,你怎么知道他所供是实?”“回大帅,根据旅泰客栈店主、茶房所供与陈金威所供相同,可见所供是实。”“嘿,嘿嘿嘿嘿!”马新贻一串冷笑:“贵县,你岂不知他们三人早已预约串通?”“回大帅:照卑职看来,他们三人没有预约串通的时间和机会。”“何以见得?”“陈金威到杭州投宿于旅泰客栈,纯属偶然。连他自己也无法预知今晚会发生此案,何况他们三人非亲非故,如何能预约串供?”
马新贻一听,喔唷!这个知县是张贼铁嘴,理由说得相当充足,看来倒难以驳倒。索性靠官托势,压他一压:“照你的说话,那陈金威不是刺客?”“卑职不敢说。”仁和县朱钊想,你要仗势压人了,这句话我要当心,因此回道:“如果一定要把陈金威当刺客办,卑职官卑职小,请大帅明鉴。”马新贻对他望望,这个家伙倒还不容易对付:“那么照你的说法,陈金威不能A当刺客办?我倒问你,在他身上搜出匕首一柄,岂不是赃证确凿,嗯?”马新贻这一下厉害,谅你也不敢说我马新贻栽赃陷害:“贵县,你说,你说啊?!”想不到仁和县朱钊面不改色,胸有成竹,缓缓而言:“回大帅。若要查明匕首来源,这也不难,请大帅将在大堂上捉牢陈金威的见证弟兄交给卑职,卑职当能在三五日内,查清是谁在陈金威身上‘搜’出这柄匕首的,那末该人就是抛赃陷害之徒。”马新贻不防仁和县朱钊来这么一着,面色骤变:“该人为什么要抛赃陷害?”“回大帅,世上自有返辈无耻之徒,为了要邀功行赏,要升官,要发财,故尔抛赃陷害,请大帅明鉴。”喔唷!马新贻一听,这两句话说得狠的,分量极重,指着和尚骂贼秃,明白人心中有数。仁和县啊仁和县,老实说,你不必花三天五天,只要去问范定富这个笨坯,他马上就会一五一十全部讲给你听。
仁和县朱钊一看马新贻果然一时无言以对,心里想,绍兴师爷确实有道理,这句话上去,马新贻果然没有还价。那末是不是马新贻就此不响了?当然不是。他顿了一阵,脑子一动:“贵县。”“卑职在。”“陈金威一定要当刺客办。”“卑职官卑职小,不敢办。”“你作主不办吗?”“卑职本来不敢作主,这是大帅命卑职作主,卑职只好作主。”
马新贻气啊!仁和县软硬不吃,外加抓不牢他一点错处。这种对答多么巧妙。这下子马新贻把在山东家乡做讼师的丑恶嘴脸拿出来,拉破面孔不要皮:“难道说你今天特地上辕与本部院来碰顶子吗?”仁和县不卑不亢:“卑职官卑职小,怎敢与大帅碰顶子?!”“还要说不是碰顶子,在这里都是你的话。”“卑职是侬实面禀。”“贵县,你好啊!”马新贻面孔一板,大喝一声,差一点拍桌子了。“托大帅的福。大帅也好!”仁和县朱老爷正义凛然,冷言相对。
马新贻气得几乎一口气出去了收不回来。他想:这个人真正无法收拾了。我说你“好”,就是不好,这一点连十三点,阿木林,猪头三都听得懂;想不到你假戏真做,将计就计,回敬一句“大帅也好”!马新贻泼皮本质全部拿出来,豁出去了:“贵县,你顶帽究竟还要戴不要戴?啊!”仁和县朱老爷一听,好!提到我的顶帽哉。喔唷马新贻啊!你看我戴了这顶帽你心里不舒服。是吧?你要脱,尽管来脱,可惜就是凭你一句话是否脱得掉?假使脱得掉,我倒也服贴你了:“这倒没有关系,请大帅摘卑职的顶子,开卑职的缺。卑职告退!”人踏上一步,打一个千,人站起来,退后三步,身体调转来,踱为滴角四方的方步,从容自若,人直往外面去。
马新贻的肝火一下子吊到顶门上,想不到自己败在小小仁和县知县官的手里,这只手情不自禁地在桌子上砰地一拍,嘴里气喘吁吁,高声喝骂:“多大的仁和县……,摘他的顶戴……,要他好看……,混蛋,泼死!哎哟哟……。”怎样?手碰痈哉。而仁和县朱老爷早已走得无影无踪。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只好抓起朱钊送来的公事,嗤,嗤,嗤…撕得象百脚旗一样,然后团一团,往旁边字纸篓里一丢。心里越想越火,一抬腿跨出签押房,回得上房,躺到床上,再去想他的心事。
仁和县走出巡抚衙门,提轿回转自己县衙,到签押房一看,师老爷还没有睡,坐在那里咕噜咕噜吃水烟。看见朱钊踏进去,要紧立起来:“东翁,侬回来啦!”“老夫子,回来了。”“东翁,这次你上辕究竟如何?”朱钊怒气冲冲:“真该死,混蛋!”绍兴人弄不懂了,犟脾气马上发作:“格娘冬贼个,问问侬到辕门哪个样子,侬为啥眼睛弹,面孔板,骂起山门来哉?我老早说过,侬要升官发财,还是要为民理直,侬自家说要为民理直。现在嘴硬骨头酥,碰到钉子,回转来搭我发什么火?我搭侬反正撑得开的船头,侬走侬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明朝一早马上回转绍兴去,到屋里去吃泡饭,收锡箔灰,卖兰花豆,搭侬呒不关系。”“啊呀!老夫子,你误会了。今晚兄弟上辕,和马大人碰了钉子,故面余怒末息。”“侬钉子是那格碰法?”朱钊一是一、二是二,对绍兴师爷讲了一遍。绍兴人越听越高兴,越听越来劲,听到最后朱钊昂然离开巡抚衙门时,禁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东翁,侬今晚知县碰巡抚,越碰越碰,真是千古奇闻,千古奇闻!这个名堂,就叫棉纱线扳倒石脾楼。哈哈哈哈!”“老夫子,今后在公事上面,还要请老夫子多多指教。”“啊!这个侬放心,有我在这里,不会让马新贻占便宜。嗨嗨嗨!”两个人开心得不得了,讲了一阵,辰光不早,各自回房休息。
夏夜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