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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一二三、一二三……。”
马新贻对阿三望望,这二十记屁股是你自己讨得来的。等到二十记屁股敲好,“来啊!”“是。”“开道!”“是。”当差把阿三这个人往路旁边一丢:“啊一一嘿!”轿子起肩,重新上路。马新贻暗暗好笑,阿三啊!你真是个笨贼,想要在我面上弄几个铜钿用用,难道我的钱能给你用?你热得发昏哉!鼻头上挑鲞鱼一一没吃只能想。嘿嘿!吃着了二十记屁股,你总好安逸点哉。
阿三看导子走过,爬起来把裤子束一束好,两只手捧牢屁股,望望远去的官轿,狠狠往地上吐一口唾沫:“呸!不要脸的大老爷!”他离开哄然大笑的人群,自顾回到更舍休息,嘴里恨声不绝。
这一阵马新贻春风得意,日子过得蛮快,他一不贪赃,二不枉法,真是全做清公事。是不是他洗心革面,立地成佛了?不。这叫“长线放远鹞”,要等到被上司看中,脚头立牢,官阶一级一级拔拔叫升上去,那末不客气,要狠狠捞一票哉。现在辰光还早,时辰未到,还是卧龙藏虎之时,所以马新贻在处州任上,声誉蛮高。
光阴如箭,转眼之间,又是二十多天过去了。今朝马新贻正在签押房里闭目养神,突然外边跑进来一个人,直到面前:“回禀大老爷。”马新贻眼睛张开来一看,探子军。“怎么?”“小的奉命到外面打探军情,今探得从杭州前来发逆。有一千五百军马,四员大将。头队上陈字旗号,后队上陈字旗号,张字旗号,还有一个女长毛,正逢山开路,遇水搭桥,攻打处州来了。请大老爷定夺。”马新贻一听,心里“别”的一跳:“去!再探。”“是。”
马新贻看探子军退出去,人立起来,在签押房里步来踱去,象热锅上的蚂蚁。现在长毛一千五百多人来打处州,啊呀!我处州城里只有二百五十个弟兄,一名守将。再加这点弟兄,全是年纪大哉,最小的四十开外,大一点的年近六十,顶老的七十多岁,近八十了。这种弟兄,你给他们做做寿还差不多,那里还能到前方冲锋打仗?啊哟,长毛打过来,处州肯定要失守,一日被他们四面包围,我岂不是束手就擒?那是性命危险哉。怎么办呢?这样,索性拆拆烂污,溜之大吉,断命官我也不要做了。反过来一想,走到哪里去?我没有铜钱。假使有铜钱,乘此机会,回转家乡,等到风声已过,有钱能使鬼推磨,根本没有关系。现在没有钱,随便逃到什么地方,仍旧要做瘪三。想到这里,心里懊恼起来了,在这种乱世之时,我根本勿应该接任这只位子,既然接了位子,就应该抓紧时间,扎扎实实捞外快,管他什么名望、声誉,而自己还要“长线放远鹞”,办这种清公事,现在性命都要保不住了,岂不是后悔莫及?
马新贻左思右想,心乱如麻,理不出一个头绪。猛然一想,对!我这里用着一个师爷,浙江山阴(绍兴)人,姓钱,平时点子不少,倒不如请这位钱师爷出来一道商量商量,也许能商量出一个办法。对,“来啊!”“是。”“请老夫子。”“是。”
不多一歇,钱师爷被请到签押房。这位绍兴人已年近六十。头上光秃秃,这条辫子象根老鼠尾巴这样一段,身上着件长袍子,脚上一双老布袜,双梁头鞋子,手里拿一只旱烟筒,留起一对八字胡须,走起路来一冲一冲,踏进签押房。看见东家坐好在那里,要紧抢步上前:“东翁,晚辈见东翁有礼。”“老夫子少札,一旁清坐。”“晚辈告坐。不知东翁传唤我出来确啥格事情商量?”“老夫子,方才有探子来报,说从杭州来了一千多发逆,三员大将,前来攻打处州城池.这叫我如何抵挡?为此特请老夫子来共商妙计。”
钱师爷一听,喔唷!这件事讨厌哉:“东翁,处州城里,老弱残兵二百五,那是不堪一击。这桩件头难办了。”“正因为难办,所以请老夫子束妥善商议。”“我看别样办法没有,只有我措依两个人脚底下抹油,侬看那格?”
马新贻一听,好!“英雄所见略同”,阿个人想到一条路上去了,但是没有铜钿,如何溜法?绍兴人搭马新贻讲:“这个你尽管放心,办法有的是,油水笃定可以捞。”马新贻大喜过望,拉牢钱师爷,要他快讲。而处州城外,太平军兵强马壮,疾趋兼程,这一仗究竟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注:①荒饭——小饭摊上最起码的饭,不讲究菜,只求饱肚。
②导子一官府出巡时,排在前面的仪仗队。
第六回 桃花岭旗开告捷
话说绍兴人和马新贻二人在签押房里细商量。准备丢掉处州,脚底抹油,走掉拉倒,这已经决定。但是马新贻心里想来想去不定心的是,身上没有铜钱,离开处州,仍旧要做瘪三。现在听到绍兴师爷说有办法捞钱,那真是再好没有:“老夫子,快讲。”绍兴人眼睛一闭,半句话不说,赛过在闭目养神。这一点马新贻当然拎得清:绍兴人养神是假,动脑筋是真,不能惊动。歇了一阵,眼睛张开来,笑嘻瞎的面孔:“东翁!”“老夫子。”“嘿嘿嘿嘿!东翁,要找个捞油水的办法是省力格,你只要照我的话去办,保险油水‘末佬佬’(许多)的来。”“什么办法,请教。”“你只要这样长,这样短,保险成功。你看怎样?”马新贻一听,喔唷!绍兴人到底有道理,这个办法好极了:“老夫子,兄弟准定照你的话办。”“嘿嘿!东翁,这个办法是我想出来的,不过我先小人,后君子。今后东翁进账多少,我要跟你二一添作五,大家一半,你看怎样?”马新贻对他望望,嘿嘿!你这个绍兴人狠的,要对拆,那不是生意经。老实说,这笔铜钱拿下来归我一人独吞。最后一次,捞足走路,也谈不到什么面子,情份了。最多稍微给两个铜钿你香香手就算哉。那末现在要不要对他讲明?勿!讲明了他要跳起来的。现在胡一声调,让他高兴高兴:“好!兄弟准定与老夫子二一添作五,各人一半。”“好!东翁,你拿这件事一桩桩办,我告退了。”绍兴人立起来唱一个喏,身体调转来,旱烟筒一横:“东翁,我在里向等听好消息。”“老夫子清便。”绍兴人快活得极,离开签押房,兴冲冲往里边去,让他拉长了耳朵去等听好消息。
马新贻等绍兴人一走,马上关照二爷发清帖。请谁?处州城里乡绅董事。并且关照,见到请帖,马上就来府台衙门,有紧急事情商议。勿多一歇,请帖发到各人手里,这些乡绅董事陆陆续续都来了,自有人在厅堂招待。二爷要紧奔到签押房:“回禀马老爷,乡纠董事们到了。”“退下!”“是。”二爷退出,马新贻立起身来,头上身上整顿舒齐,来到大厅。众乡董立起拱身:“马老爷!马老爷!马老爷啊……!”“不敢,不敢,兄弟回礼!”一套官场礼仪过去,大家坐定。马新贻眼梢一瞟,喔唷!人差不多全来了:“各位,今天兄弟相请各位来此,非为旁事。只因探子来报,发逆大队人马已从杭州出发,马上要来攻打处州。总共一千五百人,分前、后两队。头队打陈字旗号,后队打陈字,张字两面旗号,其中有一员女将,本事了得!想我们处州关厢里面,总共只有二百五十个老弱残兵,怎能抵挡得住一千五百名发逆精壮?”说到这里,马新贻突然停下,眼睛向四周一扫,只见众乡董一片惊惶,嗡嗡耳语之声,不绝于耳。马新贻暗暗得意,咳嗽一声,提高喉咙,高叫一声:“各位不必惊慌,有我兄弟在此,处州决保无虞。发逆虽然精壮,但都是各地掳来的子民百姓,更谈不到打仗经验。何况背乡离井,被迫从逆,表面堂堂阵营,实际乌合之众。而我处州关厢,弟兄虽少一点,但都是久经沙场,身经百战,年纪虽大,却都是堂堂王师,蓄志报国。只要兄弟稍加整饬,严明号令,激励士气,巧用计谋。一旦发逆到来,定操胜券。”马新贻说到这里,眼睛再向四周一扫,只见全场鸦雀无声,个个眼睛盯牢自己,等他继续说下去。马新贻一看时机成熟,言归正传:“各位,现在处州城里最大的问题是:饷粮全缺。今天请各位前来要共同商量的,也就是为了饷粮大事。古人云:天下兴亡,匹夫有责。现在发逆要攻打处州,我们要有钱出钱,有力出力,共同保牢处州关厢,以安桑梓。兵法云:饷粮为军中之宝,有饷有粮,稳打胜仗。兄弟在想,在座各位都是处州绅董,祖先垃茔,田地房产,一家老小,身家性命,全在处州。处州安全,大家太平,处州有失,家破人亡。故而为各位着想,请各位量力捐助,以实饷粮。兄弟一定激励全体将士,齐心协力,守住处州,打退发逆。”马新贻略一停顿,面色庄重,整顿衣冠,提高嗓音,响亮而叉沉重:“各位,我再说得明白一点:兄弟是山东人,但身受皇恩和处州父老重托,一定与发逆决一死战。如果说处州一旦有失,也就是兄弟死难之日。”
马新贻不愧为讼师出身,说起话来蛮有技巧:先上来平平淡淡,说到最后两句,那是最有力量。乡绅董事们听了这两句话,个个交头接耳,声音慢慢地、慢慢地高起来。马新贻端坐中间太师椅里,两只眼睛东张西望,贼骨溜溜在辨风色,轧苗头。只听见乡绅董事们声音越来越高,仔细一听,都在赞成马老爷,有的还翘起大姆指:啊!马老爷这个人真正勿得了,讲韵话多少好!有道理。老实说,马老爷是山农人,真正弄僵,他拍拍屁股走掉,处州城失守也好,吃苦头也好,人家完结也好,同他没确关系,不措界,最多官勿做,回到家里去。他尚且愿意为了我们处州豁出性命舍死保城,倘使我们再不捐,那真是变成猪猡、畜生、冷血动物哉,还有人的气味啦?应该捐。一时群情激昂,马上拿张纸过来,大家自动签名,名字底下,自己认款,有的五十两,有的七十两,有的八十两,一斤两,顶顶大的数日达到二百两。等到写好,纸头传到马新贻手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