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预言之声瞬间将方哲笼罩。
在这交织着严寒和热血的地下,他面对着女人。不再有死囚,只有他自己!
他就是囚徒,囚徒就是他。
鲜血从指缝中淌下,染红褐色的长袍,他声嘶力竭:“在我为你做下这么多事后,你怎么能如此待我?你爱我!你是爱我的!我会证明这一切——”
仿佛有什么东西绕过他的脖子,嘶哑的声音便戛然而止。
他拼命挣扎,吸不进一丝空气,肺仿佛就要炸掉,“砰砰”的心跳声越来越快,眼前的血红化作雄雄火焰,他闻到了硫磺的味道。死囚就站在火光的对面,风帽下的阴影之中闪过狡谲一笑。
方哲大叫一声,睁开眼。
幻觉消失后,方哲仍站在拉塞的花园里。剧烈的心跳让他有些支撑不住。图因一把搀住他。
“方先生,看来您不大适合这种香草,柯合巴粉和灵药的混合,有时候会要人命的。来吧,我们去餐厅,我给您煮壶药茶。”
坐在餐厅里喝药茶时,夏添抱着笔记本电脑回来了。
“嗨,老兄,刚才我看见有人跳大神了。”他神采飞扬。图因把剩下的药茶放在墙边的桃木矮柜上,虎着脸走了。
凶杀录相再次播放,停在凶手抬头的刹那。方哲凝视着定格于屏幕上的那张熟悉的脸庞,
夜里的寒歌,即便在强光中,也隐约笼罩在无法形容的黑暗阴影中。所以,夜幕降临后,她总是戴上面纱,以免暗影中的凶戾气息惊吓了他人。拉塞的死亡发生在深夜,凶手面容暴露,却没有寒歌独有的阴影。
没错,那是寒歌的脸,但她绝不是寒歌。
“这么简单?”夏添很是沮丧。他明明在寒歌的公开档案里读到过她的异族特征,可事到临头,他却完全没有联系到一起。
“是啊。”方哲端起药茶,慢慢喝了下去。
药茶的效果不错,眩晕和呕吐的感觉没了,心跳也慢了下来。刚才幻觉如此鲜活,让人难分真假。
在部落文明中,致幻剂的使用,常常是在幻觉中创造一种神明降临的心理暗示,其效果则因个体而异。
谋杀、绘画和历史。方哲苦笑,倒真是一个绝妙的组合。
晚餐很快送了上来:一份用香料腌制再文火慢烤的鸡,配有素菜、鲜青柠汁和“加巴地”面饼。仆人带来图因的口信,已经为两人安排好了客房。
方哲胃口不是很好,只取了一块饼,边嚼边想案情。
没有凶手进出现场的痕迹,死者的脖子上也没有找到指纹。凶手扮成寒歌,说明她知道寒歌两天前曾经造访拉塞;她知道摄像头的方位,意味着她熟悉展室。但没有任何证据显示拉塞宅里有一个酷似寒歌的女人。
所以,最简单的回答:凶手是一个可以任意变形的异族。
这是一个看似简单的结论。徜若世上有一个异族种族数据库,问题就能迎刃而解。麻烦的是,没有这样的东西。没有人——也没有异族——知道,在那个遥远的年代,究竟有多少种异族穿过远古迷雾,来到此岸世界。
确实有变形者存在。就像落基山脉的狼人种群和南美的伽伽特人,已知的很少,未知的则太多……方哲意识到,这样的思考只会把自己引入异族种族学的庞大体系中去。
夏添却满怀好奇地打量着方哲。
夏添早就听说,方哲是一个很厉害的人物。在见到方哲之前,夏添就在猜测他会是什么样。
霸气侧漏,还是战斗力爆棚?
不管怎样,能让Z先生让步的人,肯定是牛叉到了极点。
见面后,夏添挺失望。
夏添的面前是一个温和优雅的青年男子,目光深沉,难于捉摸。但和方哲相处越久,夏添的感觉就越不同。他说不清那是什么,只觉得方哲有一种力量,可以让自己显得很蠢。他有点沮丧。
“你在看什么?”方哲被他盯得发毛。
“你的挂坠,挺罕见的。”夏添扬了扬下巴。
一条纯银项链从方哲的衬衣领口滑出,做工古朴,下方悬了一块精美的圆形挂坠。挂坠由纯黑金属制成,镂空出古朴的蜗旋形花纹,中央镶嵌了一块黑色水晶。
“哦。”方哲说,把挂坠塞回衣内。
餐厅的窗开着,季风从海面吹来,带来雨的气息。方哲的目光越过夏添的肩头,看向窗外。
暴雨将至。
七年前去委员会报到的前一天,纽约也是雷电交加,雨如倾盆。父亲站在曾祖的画像下,用惯常的冷漠语气说,“有一天,你会知道你错了。”
“错了?”他反问,“父亲,什么时候您开始在意我的对错?什么时候开始您还记得您有一个儿子?又有哪一位父亲,像您这样厌恶自己的儿子?我的对与错,和您又有什么关系?”
父亲注视着他,缓缓说:“委员会在利用你。”
他大笑起来,“那我应该庆幸!原来我还不是一个完全没用的废物。”
笑过后,却要强忍泪水。
那一天,方哲头也不回地走进雨中,脖子上就挂着这个坠子。这是母亲的遗物。母亲说,它叫“玄苍”,是古物。她大概从未想过,她最爱的丈夫会抛弃他们的唯一的儿子。
在那次会面前,方哲就已经知道父亲即将再婚。这次婚姻应该为父亲带来一个儿子,一个可以替代方哲的继承人。
家族需要继承人,这是铁一般的定律。
记忆中的一幕像孟买的雨,悄然而至。方哲想一笑人生,却发现怎么也做不到。他低头,用手指摩挲着“玄苍”,掩饰眼角的泪光。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愉快!
☆、玄苍与火种
晚餐后,雨点很大。方哲和夏添冒雨穿过花园,走向西边的主宅。
花园里的驱邪仪式已经结束。夏添很失望,他对方哲说,跳大神是祖国宝贵的文化遗产(方哲忍不住打断他,说那是非洲人民的遗产),能在异国他乡看到,他非常激动。
他边说边把手里的东西举在胸前。灰灰白白的骨头样的东西,串在一起,上面还有一些来历不明的颜色。
“什么玩意儿?”方哲问。
“辟邪的。”夏添扬扬眉毛,“我找那群黑哥们儿要的,他们还给了我一些硫磺。对了,我还有一瓶圣水,你要不,防鬼护身,百试不爽!”
“鬼?在哪儿?”
“老大,拉塞被人杀了不是?尼娜死得惨不?你想想,他们阴魂不散,游荡在这里,风大雨大,还有雷——”
就在这时,天空一声巨响,雷声仿佛是在耳边炸开,一道闪电在空中走了一个凌厉的“之”字形。
天幕明亮,黑色的云浪仿佛从地狱里冲出,突兀地出现在眼前。
“我的妈呀!”夏添惨叫,“嗖”的一声就射了出去。只见他三两步跨过花园小径,身后留下淡淡的金黄色的光痕。方哲还没来得及回过神,他已经冲进了主宅。
“呼”,方哲重重吐了口气,这鬼天气。
拉塞的画室位于主宅二楼,整整一面墙的落地窗正对着海天间的黑暗,厚厚的玻璃隔绝了外界的狂风,屋里还保留着主人生前的状态。
房间的南部摆着一张橡木桌,摊开着几本绘画书籍,完成的画堆放在墙角;北侧的墙上,悬挂着一幅安·柏尔金的《君王出行》——它显然是莫尔吉·拉塞的临摹之作——在拉塞的笔下,画中的君王多了几分淡淡的哀愁。
在《君王出行》的前方不远,无名作者的《尼娜的微笑》临摹已经完成,颜料盘随手搁置在一张高脚架上。
“奇怪……”夏添嘀咕。
“有话就说。”
“都说拉塞是伟大的艺术家,怎么连临摹都不会,出那么大的纰漏,还好意思挂墙上。”
“纰漏?”
“是啊,原作上一共有十三人,这幅图上少了一个人,应该是……右起第三个,我记得是一个穿斗篷的人。”
“你没记错?”
“呵呵,老兄,一看你就不了解我。我这人除了帅,除了聪明,就是记性好,过目不忘。不信你可以看画册。”夏添不知从哪里拖出一本画册,“哗啦”地翻开。他说得果然没错,原本十三人的图上少了一人。
“再看看别的。”方哲精神一振。
这一看,和他的猜测基本吻合了。拉塞一共临摹了十五幅安·柏尔金的作品,每一幅都少画了一个人。这个人物常常处于画中最不明显的位置,所以,只要技巧处理得当,很难看出来。
不过,《尼娜的微笑》里只有一个人,所以也谈不上少一个人的说法。
“不不不,这幅画也缺了东西。”夏添摆手指,“你看这儿。”
顺着他手指去的方向,方哲立刻发现,原作中的镜子不见了。
它原本位于尼娜右肩附近,在原作中做了模糊的处理,是一个色彩对比的装饰。到了拉塞的临摹作中,它被换成了一只陶瓶。
为什么?方哲眉头微拧。
临摹的本质,就是追求相同。换句话说,不同,肯定有问题。
“来,咱们办一件事。”方哲说,“把这些画分开,沿着墙壁摆上一圈,按原来的顺序,就像展厅里一样!”
“没问题,老兄!”
当所有的画摆好后,方哲站在了画室的中央,他以为会有所感受,但什么也没有。窗外,风大雨疾;室内,中央空调发出安静的运行声。
方哲没有察觉到异常。后来,他意识到,没有异常才是真正的异常。
当方哲意识到问题时,他已经躺在客房的床上,柯合巴粉带来的副作用让他异常疲倦,很快就陷入朦胧的睡意。
苍凉的非洲歌谣回荡在梦境的边缘,他看见梁玟盘膝坐在浅绿色的沙发上,形容清瘦。已经七年没有见她,这时觉得好像只是昨天的事。他叫她的名字,她凄凉一笑,举起手中的刀,在脸上划出深深的一道。
“对不起。”她啜泣。
一片血红。梁玟消失了。方哲又回到了拉塞的展厅,从透明的穹顶仰望朗星明月。这里并不像白天时那样安静,四处都有低低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