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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鱼长崖交给本宫的,叮嘱本宫要亲手交给你。”
“可……”柴铁舟一脸的想不通,半晌拉平了眉毛,问,“娘娘可看过这信中的内容?”
“没有。”
柴铁舟舒了口气。
“可是鱼长崖告诉过本宫那里头是什么。”
“……”柴铁舟无语,片刻又道,“娘娘知道这是什么,还把它交给臣下?”
金凤叹气:“本宫也是没有办法。”
柴铁舟凛然,眼中立刻多了几分敬意。
金凤哂笑:“柴大人,本宫跟你要一句实话。你和皇上,你们究竟在计划什么?贬斥闾王,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柴铁舟有些同情地看着她:“娘娘,有些事皇上不告诉您,正是为了您好。”
金凤垂了垂头。她也知道不告诉她是为了她好。可是这些事情,她却不能不去管。
“柴大人,你下去吧。”她嘱咐,想了想又道,“对了柴大人,告诉你一件事。”
“娘娘请讲。”
“你高中状元那一年,恩荣宴上,的确是本宫命人抽掉了你的椅子。”
柴铁舟笑了:“娘娘抽得好。若没有摔那一跤,柴铁舟仍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蠢材。”
“……”金凤无语。柴铁舟实在是夸大了她那恶作剧的威力。可是当年骄傲自负的柴铁舟和如今内敛深沉的柴铁舟,的确不太像同一个人了。如今,柴铁舟俨然是多年前刘歇的姿态。
人都变了,天似乎也该变了。而她始终困守宫中,如井底之蛙,看不清世事,也拿不了主意。
徐太妃的心事,太后娘娘的旧事,刘大夫人的孕事,段拢月的情事,还有那些潜藏在平静表面下的种种朝廷秘事,就算你可以装作看不见,它们也会自动自觉的像暗流不断涌动,直到将整个事态推向一个你完全想象不到的方向。
金凤觉得,会有大事发生。
而段云嶂,则依旧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过了三天,无事。
再过了三天,又然无事。
第七天,浣衣局一名女官来报,说有一个民女在朝阳门前已经跪了整整一天一夜了。这女子不吃不喝,只哭着求侍卫通报,要见皇后娘娘。
一个民女跑到宫门口说想见皇后娘娘,这简直是开天辟地以来从未听过的事情,侍卫自然是不可能通报的。若不怜惜那女子有几分姿色,只怕将她当做刺客捕了也未可知。
直到浣衣局的管事女官奉命出宫采买,回宫的时候经过朝阳门,忽然发现那衣着简陋披头散发的女子极似从前皇后娘娘身边的风月姑娘。浣衣局女官回来左思右想,终究觉得不太放心,于是大着胆子去禀了皇后娘娘。
金凤听闻以后,二话没说,亲自去了朝阳门。
果然就是风月。
风月出宫不过十日,已瘦成个皮包骨。在宫门外跪了一天,跪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见了金凤只哭了一声,便晕过去了。
金凤彻底被吓住了。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风月如何会沦落到这样一个境地。段云重虽被贬,却也不至于缺衣少食。风月既是段云重的心头宝,他又怎容她潦倒成这样?
何况风月出宫,也不过只有十日。
所幸风月只是积虑过度,且身子虚弱,并无大碍。金凤原想命宫人照看她,心中却似有一根紧要的线牵扯着什么,终究还是自己坐在风月床前。宫人们来劝,她也不忍离去。
风月醒过来,已是半夜,一睁眼见到金凤,她却似乎没有丝毫的意外。
“娘娘,”她眼泪涌出,“奴婢该死。”
金凤叹息:“你究竟是有什么事情,慢慢说。”这丫头向来没心没肺,或者是和段云重一起的苦日子她过不惯了,又后悔了想回来?
风月在床上跪着:“娘娘,云重他……他可能要造反!”
帷幄中谁人运筹
说是出宫与段云重双宿双飞,风月却察觉段云重心中堆着许多解不开的结。起初她以为他是乍从云头翻落,经受不了刺激,便提议让段云重陪她回一趟老家,拜见一下她爹和她娘。
这提议本无可厚非,可段云重却断然拒绝了。他说,他在京城还有大事未了。
或许是段云重拒绝得太干脆,神色太匆忙,风月愤怒地问了一句:有什么事情比见我爹娘更重要么?
段云重却不答。良久才道,我不会让你一辈子跟着我吃苦,总有一日,我要给你十倍于前的荣耀。
风月百思不得其解,以她贫乏的想象力,她实在不知道在这种境况下段云重还有什么本事再给她什么荣宠。她随他出宫,就是打定了主意陪他过苦日子的。她只当他是胡说,也就没有再往心里去。
闾王府是住不得了,两人在西城门口一个偏僻的角落寻了个住所,暂且安顿下来。其后几日,段云重每日按时到都督府当差,虽然神情一天比一天阴霾,生活却也算安定。风月的针线功夫原本不错,在家中做些手工拿到小店里寄卖,倒也能换几个钱。
令风月不安的是,两人的小院墙外总有些奇怪的人探头探脑。有一回风月假装出门买东西,在门口撒了薄薄一层面粉,回来时面粉果然已经被踏得不成样子。风月将这事和段云重说了,段云重只叫她安心过日子,那些人断不会伤害她。
一日,风月从绣品铺子回来,快到家门口的时候,身后一个白衣的青年并两个壮汉抢到前面来,将她拦住。青年衣着颇体面,言语和气地问风月可愿随他回府做针线活。风月向来胆小,自然不肯,那青年便露出虎狼本色,命两个壮汉强行押人。风月晓得这是恶霸强抢民女的事情,连忙呼救,刚喊了一嗓子,便从两边跳出几个黑衣男子,三下两下将那几个恶人打得屁滚尿流。不待风月回过神来,几个黑衣男子又迅速跳上墙头,没了踪迹。
风月默默地将散落的随身物品收好,回家以后,一个字也没有向段云重提起。然而段云重回来后,却不知从何处知道了此事,还冲她发了脾气,将自己锁在房里不肯出来。风月寻思着弄些小酒小菜来给他改善心情,便出门去打酒。
打酒回来,家里却房门紧闭。
风月欲敲门,门内却有一人声闷闷说道:“如今我还有什么别的选择。”
另有一人似乎颇为愉悦地道:“王爷这样就对了。莫说其他,夫人今日险些遭那纨绔子弟侮辱,若不是老夫手下人看得牢,岂不是终生遗憾!”
段云重道:“那纨绔子弟……是秦大人家的公子?”
“正是。王爷放心,老夫必教他付出十倍之代价。”
片刻沉寂,而后,段云重淡淡道:“若说纨绔,我难道不是天下最大的纨绔?”
另外那人朗声大笑:“王爷,如果不是段云嶂母子,徐妃娘娘和您又何至于忍辱负重直至今日?王爷,只要您坚定地站在老夫这边,大事可成。”
“你……都计划好了?”
“正是,只等王爷发话。”
“你有你的筹谋,他自然也有他的。”
那人大笑:“王爷,段云嶂的心腹,统共不过那么几个,柴铁舟、肃敬唐、白静燕、司马松这几个人,翻不出什么大浪。王爷既已将这些人名告知,老夫自会处理。”
“一定要走到这一步么?”
“老夫也不想走到这一步,皇后毕竟是老夫的亲生女儿。可是常言道,人无害虎意,虎有伤人心。王爷,您如今的境况还不足够让您学到教训么?”
段云重静默良久,叹气:“那就倚仗威国公了。”
“多谢王爷,事成之后,王爷便是货真价实的天子。”
门外,风月捂住唇,拼了命才没有让自己惊叫出来。
听了风月的叙述,金凤久久不能成言。
“为什么把这些告诉我?”金凤问。
“娘娘……除了您,风月还能告诉谁呢?”风月怯怯道。
“那么……你希望我怎么做呢?”金凤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希望我去禀告皇上,将云重和我父亲处斩?”
风月低头:“娘娘……”
金凤吸气:“我现在就去见皇上。”
风月慌忙跪下,大哭道:“娘娘,风月求你不要!云重他也只是一时糊涂!求你不要告诉皇上!”
“那么,就任他们去,篡了位,害了皇上,你做皇后?”
风月战栗了:“风月不敢。”
金凤叹息:“那你究竟想怎么样呢?你以为将这事情告诉了我,我就会有法子了么?一面是我的亲生父亲,一面是我的丈夫,我的处境,比你更加为难。”
风月闻言,静了半晌,猛地叩首下去,额头响亮地撞击在床沿上。
“娘娘,风月错了!风月不该将娘娘置于这般两难的境地……”
金凤下意识地伸手触碰脸颊,颊上竟已湿润。
果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么?
段云嶂和刘歇,果然是水火难容的两个人吧?
她是眼睁睁看着二人走到这一步的,她没有做过任何努力来阻止他们,只是亲眼看着他们走到了这一步。然而最终,无论他们两人哪一个胜了,哪一个败了,她都会是命运最凄惨的那一个。
刘歇对她说绝不会篡位,他没有食言。他只是想扳倒段云嶂,换一个心甘情愿听他摆布的傀儡罢了。她的父亲,并没有她想象中那样可怕,可是也绝对不是一个容易服输的人。
而段云嶂,她是亲眼看见他如何被刘歇打垮,又爬起来,再打垮,再爬起来,一步一步成长为今天这个样子。斗倒刘歇就是支撑他走到现在的惟一动力,她如何能劝阻他,妨碍他?
金凤搀起风月,擦去她满脸的泪痕。
“别哭,这是命。我都没有哭,你哭什么?”
风月迷惑地看着她。
金凤淡淡一笑:“来人,伺候好风月姑娘,不要让她走出这房门一步。”
风月呆住了,只能木然看着金凤挥袖离去。
金凤一个人来到轩罗殿。
拦住她的依然是小孙子。
“娘娘,皇上不在。”
“果真不在?”金凤似笑非笑。
小孙子为难的皱着脸:“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