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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了，是你派人去捉拿我们的吗？”
我的这个问题大概会让我们之间愉快的谈话陷入冰点吧。
但如此尖锐的问题，一定要趁早提出来。
“不错，正是”
年轻人的脸上既没有歉意，也没有任何的不愉快。
好像在说‘饭是我吃的，水是我喝的’一样平淡。
“也不能这样说”
又一次意外地，夏雨苗竟然帮佛打起圆场。
“他只是传递信息罢了，并不能做决定”
不愧是经常混迹于达官显贵中间的人。
夏雨苗这句话把我的话尖子指向别的地方，帮班禅避开了我的责备。
却也没有否定我提出的情况是事实。
确吉杰布朝夏雨苗看了一眼，似乎并不喜欢她巧妙地翰旋，从中化解我们之间的矛盾。
“事实上，我叫你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他的语气听上去很认真，认真到我无法避开他的程度。
“咱们该谈一谈了”
他的一双眼睛盯着我，让我想要避开他的视线，但又做不到。
“真巧，我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我针锋相对。
夏雨苗感觉到了我们两个之间的火药味，收起笑脸，不说话了。
艾丽肯定也感受到了我心中的这种顶撞的情绪。
不过我确信，小家伙一定是我的盟友。
这也是我的底气和动力所在。
第347章 圣域辩答（）
公主大人直起腰来，藏起她的嘻哈笑脸，用一副郑重的表情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不知道班禅能不能看到艾丽，大概是看不到的吧。
但是他仍然把目光稍微抬高了一点，似乎在看着艾丽的眼睛说话。
“有很多你们的同类，生活在我们的世界里”
活佛的样子看上去年轻，但说起话来有一股威慑力。
“他们遵守着我们世界的规律，保护着我们世界的秩序”
“我必？承认，他们也是在这个世界里生活着的，为这个世界做出了巨大贡献的，出色的一份子”
“直到你们的出现”
“秩序开始被扰乱，纷争的级别也在不断地扩大上升”
“甚至发展到，用异世界的力量，当着一群人的面，轰平一座山的程度”
班禅在描述散居于我们世界里的精灵，明显是要拿来和艾丽做对比。
似乎他批评的对象只是艾丽。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说到后面的时候，就把我也扯上了。
直到你们的出现。
这句话，明显也在责怪我。
是他认为灵媒也需要对精灵负责？
还是单纯地因为他不是很了解灵媒和精灵之间的关系？
又或者
“你大概不了解孔云雷事件的内情吧？”
我打断他的话。
这样单方面的训斥，我早就受够了。
不论是来自家长的，还是来自班主任的，假如他们因为不了解事情的原委而做出了错误的判断。
我觉得我有义务去纠正他们。
正如我现在纠正班禅一样。
“我很了解事情的原委”
年轻人边说着，把目光稍微朝我这边偏了一下，似乎在告诫我不要打断他一样。
‘噗噗，嘻嘻，小鬼虽然自信满满，却猜错了，真逊’
艾丽在心里笑话我。
‘去去，你不也挺意外的吗’
没错，我想什么，艾丽能够知道，她想什么，我也能够知道。
小家伙心里也是蛮吃惊的。
站在我们对面的这个人，如果他没有撒谎的话，那么真的有点玄奇。
“你真的知道吗，孔云雷想要发射核弹，而且他也真的那么做了”
活佛大概没有知道的这么细吧？
“这个我也清楚”
出乎我的意料。
看来这个年轻人真的是知道不少内情。
可能是从军方的报告里知道的，也可能是从夏雨苗那里听说的，也不排除他真的有什么奇妙的能力可以得知千里外的事情。
但这些都不重要。
我的心里突然生出一股闷火。
“既然你知道这些内情，那么我问你，在那种情况下，我和艾丽对抗他们，又有什么错呢？”
班禅见我不高兴了，于是用认真的表情盯住我。
“刘小晴，你也许觉得自己很正确，但我要提醒你，不能把你的所有的行为都统一在一起来看”
那是什么意思？
“你对抗他们，是一回事，用什么来对抗，则是另一回事”
“人应该努力，但那是在世界运行的规律以内，以人的身份去付诸努力”
听上去似乎，他的意思是，我和艾丽滥用了魔法？
“你觉得孔云雷想要用核弹去杀死别人的行为，是不可原谅的，但你们的行为，也同样使很多人丧生”
他说的是那些被卷入榴火天坠魔法里，和山头一起被炸飞的人。
孔云雷的人。
“但他们是”
没等我说完，活佛就打断了我的话。
“用杀死一群人的方法，去救另一群人，是这个世界上最愚蠢的逻辑”
“但”
没等我反驳出来，他又抢在我的话前面。
“这不是多数人和少数人的问题，为了十个人，而去牺牲一个人，是不行的，为了百万人，去牺牲一个人，也不是什么正确的事情”
“记住，这不是多与少的问题，也不是出发点的问题，而是拥有力量的人，心中的底线在哪里的问题”
我哑口无言。
好像我所有的辩词都已经被看穿了一样。
“凡人做事，是可以马虎的”
“但拥有力量的人，则不能”
“他们会对一个人做出什么样的事，将来也会对百万人、千万人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最近一百年内，这个世界已经经历过两次大战，而在历史上，这样的事情还有更多，数不胜数”
“普通的人类尚且如此”
“更何况你手中掌握着的是，超乎世界运行规律的，来自异世界的强大力量”
其实
当额尔德尼把他的意见点透了之后，我也能理解他的担心。
他的主张确实是有道理的。
于是我只能像是被霜打了的叶子一样，乖乖地蔫下来。
我没有任何理由去反对他的主张，因为我也认同他
只不过，以前都从未意识到这么多。
在第一次卷入精灵游戏的时候，我确实很害怕，万一自己手里真的伤了人命怎么办。
但精灵游戏里的暴走者是已经失去灵魂的，所以没有什么好顾忌的。
为了避免其他人受到伤害，只能去面对它，对抗它，那也就是我该做的。
而后来，事情慢慢地就超出了我的想象。
与柯尔琉斯的战斗，后来的黑帮混战，再后来的孔云雷事件，还有黎明山脉和穴居人之间战争。
敌人攻过来，于是我们攻回去。
陷入战斗中的双方，不论防御还是进攻，都是顾不上那么多的。
崇高的道义和矜持，在战争中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
李堂堂和王韵就是这样教我的。
我也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不，应该说，直到今天之前，我一直都是这样认为的。
但现在，面对这个年轻人的质问和谴责，我却没了底气。
正如班禅所说的那样，出发点其实是不重要的，人只要活着，肯定会和其他人之间发生摩擦冲突。
不论是缺乏资源，还是意图享乐，总会有不可调和的矛盾产生。
争斗无法避免，但争斗的手段，是可以选择的。
在班禅说清楚他的担忧之后，这种担忧也传染到了我的心里。
如果这样下去，我会不会也陷入滥用暴力来解决一切问题的矛盾漩涡之中呢。
尤其是，当我掌握的是超过世界运行规律的强大力量，已经远远超过了我个人努力所能管理控制的范围。
那么我还能理所当然地去运用这些力量吗
如果是，那么我与那些我想要反抗的人之间，究竟有什么区别。
“当然有区别”
艾丽的话让我着实吃了一惊。
她边说着，心里一股坚定的感情催促着她站起来。
小家伙站在我的肩膀上，看上去好像站在王座上的国王一样。
而我似乎也是她的子民之一，受着她的庇护，免遭班禅的道德攻击。
“小鬼头，别用你的标准来衡量我们”
艾丽用她那只滚烫的小手摸了摸我的头顶，似乎在说，接下来交给她一样。
“我们不是像你一样的圣人”
“不论是我，还是我的灵媒，或者那些从黎明山脉过来的精灵”
“我们只不过是世界里的一个演员罢了”
“做我们该做的事，和想做的事”
“比起万能全能的世界来，我们太过于渺小了”
“所以我们只能接受我们的角色”
艾丽嘴角上露出一点点讥讽似的笑容。
“我们不像你，迷失在扮演完美无缺的上帝的游戏里”
“我们很清楚自己的平凡和弱小”
“人就只是人而已”
艾丽的心里浮现出不久前，在议会大厅里，当着所有精灵规划者们的面，提出不干了的那个场面。
小家伙已经腻了。
对那种坐在千里之外，规划着别人应该如何生活的日子，彻底腻了。
于是她从那里逃了出来，不是作为高高在上的支配着，而是作为世界中活生生的一个角色。
而来到了我们的世界里。
随性确实有够随性的，甚至可以用任性两个字来形容，就算说她是耍小孩子脾气，都不为过。
但我觉得，像艾丽这样活着，才是活着。
或许，不应该像我们面前的班禅那样，用公正的上帝的视线去审视这个世界和我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