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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守谦脑中又是一热,保护欲油然而生,早忘了刚才的羞辱和尴尬。
当时朱守谦十四岁,徐锦曦才十三岁。
从那之后,朱守谦就缠上了徐锦曦。两个十三四岁的孩子在徐府诸人眼中只不过是两小无猜的玩伴而已,众人根本不知道在山上住了十年的徐锦曦身怀武功,而向来因为仗着皇帝皇后宠爱而骄横霸道的靖江王——朱守谦已被锦曦制得服服帖帖。连锦曦的贴身侍女珍贝也认定是朱守谦强拉着小姐出去玩,丝毫没有怀疑是锦曦逼着朱守谦掩护她逛遍了整座南京城。
“表少爷请用茶!”这时珍贝端着茶盘推门而入。
“珍贝,表少爷请我出府去吃八珍鸡,他不要你跟去,守谦哥哥说他会保护我的。”锦曦面不改色地撒着谎。
珍贝一听,急了,道:“可是夫人和大公子说,小姐去哪儿,珍贝一定要同行的!”
锦曦望向朱守谦,柔弱的样子让他好生心疼。他一下跳了起来,“我带表妹去吃个饭也这么啰唆!哪次回来不是好好的!”当下也不管珍贝,拉了锦曦的手就往外走。
珍贝知道这位靖江王向来说一不二,夫人也要让他三分,心里又气又急,恨不得马上禀了夫人与大少爷。一直以来,朱守谦听了锦曦的吩咐,私下里对珍贝软硬兼施,又是恐吓,又是买小礼物,早把她收买了。此时珍贝只能叹口气,朝两个远去的背影喊了声:“王爷,小姐身体弱,你多顾着她!”
听到珍贝的喊声,锦曦回头,装作可怜兮兮地笑了笑,一副被逼无奈的模样。
朱守谦瞧见,心里哀叹,徐锦曦你可真会装!当下便想给她一个好看,手上略一使劲,不料一阵奇痛传来,他连忙松开手,跳着脚,边甩边呼痛:“徐锦曦!”
锦曦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站在春风里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铁柱,你不想报仇了?”
朱守谦马上回魂,“刚才是我情不自禁,着急了……”
锦曦也不拆穿他,抿了嘴,笑道:“马车在哪儿?”
在徐府的侧门停了辆马车,锦曦扶着朱守谦的手,轻轻地上了马车。朱守谦跳上马,对亲卫喝道:“快,去城郊!”
出了城门,已有亲卫牵着两匹马候着。
“锦曦,好了没?”朱守谦急急地朝马车里张望着。
车帘轻轻一挑,男装打扮的锦曦走了出来,她翻身上马,亲昵地拍了拍马头,大声喊道:“铁柱,走!给你报仇去!”
这时的锦曦与在闺房里文静地看书的女子判若两人。她换了身宝蓝色窄袖长袍,玉带勒腰,头发用玉环束起,戴着顶纱帽,脚踏粉底皂靴,英姿飒爽,毫无半点女儿羞态。
朱守谦兴奋地拍马追上,“锦曦,你这一打扮,南京城没哪家公子比你俊!”
“铁柱,哦,表哥,记着,我是你表弟,谢非兰!”锦曦用了母姓,她这一年里逼着朱守谦带她出去玩,一直用这个名字,朱守谦甚是识趣,马车里早就备好了更换的男装。
第一章 马踏春泥神飞扬(4)
有次朱守谦奇怪地问她:“明明姨母知道我带你出去,为何还要换装?”
锦曦悠悠然地说:“如果遇上找茬儿打架的,你又打不过,难道要魏国公府的小姐出面打?传了出去,父亲的脸面往哪儿搁?”
朱守谦想想,觉得锦曦说的有道理,浑然不知自从与锦曦在一起,她哪次说的自己没觉得有道理?
一行人风驰电掣地来到城郊。暮春四月,城郊芳草依依青碧连天,绿意直染到了天尽头,养眼至极。阳光也不甚浓烈,带着适宜的温暖洒将下来,懒洋洋的感觉油然而生。
深深呼吸了一口混着泥土青草香的空气,锦曦呵呵地笑了,“成日在府里装乖,闷都闷死了,铁柱,多谢你啦!”
朱守谦远远地已瞧到大树旁搭起了凉棚,侍卫簇拥着那几位或站或坐,不由得恨恨地说:“赢了李景隆,让那龟孙子请客,这回不去得月楼了,要去玉棠春!”
“玉棠春?新开的酒楼?”锦曦一年来游遍南京城,但凡知名的酒楼无不去尝了个鲜,可偏偏没有听说过这个酒楼。
“咳咳!”朱守谦知道说漏了嘴,强咳两声掩饰,转开了话题,“表,表弟,你帮我赢了,回头,我送你一把好剑!”
锦曦不屑地撇撇嘴,“我要裁云,你弄得到吗?”
倚天斩鲸,裁云击隼。
世上最厉之剑莫过倚天。李白曾有诗云:“安得倚天剑,跨海斩长鲸!”
世上最利之剑则是裁云,据说此剑剑身狭窄,轻柔可缠于腰间,剑出之时无声无息,吹发立断,连最敏捷迅猛的鹰隼也难逃剑光之锋锐。
纵使朱守谦再骄狂,此时也摇了摇头,“倚天藏于皇宫内库,皇上都舍不得用。裁云却不知下落,这事哥哥可办不到了。”
“那我不要剑了,你这个月必须请我出来玩十次!”锦曦得意地想,裁云剑就在自己手里,朱守谦怎么可能拿到。她不过是想趁着父亲魏国公徐达不在家之时,多溜出府来玩玩罢了。她高兴地伸开了双手在朱守谦面前晃了晃,眼睛却一直看着前方树林里的人群。
“十次?!”朱守谦大惊,跟着头大了起来。照说他这个靖江王爷一直被皇帝皇后当成心肝宝贝一样疼着,比照顾自家儿子还上心,几乎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遇上锦曦他却觉得头大如斗,没有丝毫办法。
朱守谦瞧着锦曦翻开的手掌暗想,十次?!这个月已过了一半,下半月要天天去魏国公府把锦曦从家里弄出去,在姨母和大表哥徐辉祖面前可怎么说才好。
锦曦见他脸上的神色变幻不定,知道朱守谦为难,她眼珠一转,轻声对朱守谦说:“表哥,我看李景隆那小子在对咱们撇嘴呢。”
朱守谦脑中一热,想也不想便豪爽地答道:“好,十次就十次!只要你每次出来平安回去,不被姨母、大哥埋怨就好!”
锦曦心中大喜,从栖霞山回家后这一年多,母亲吩咐珍贝成天监视着她读书、习字、描红、绣花、装大家闺秀,闷都闷死了。她想起后半个月可以明目张胆地出府逍遥,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掩饰不住,不禁发出珠落玉盘似的笑声。
红唇轻启间露出一口雪白的贝齿,朱守谦的一颗心怦怦跳动,姨母的责备、大哥徐辉祖的抱怨,霎时都抛到了脑后,只觉得能让锦曦这般快乐,别说出府去玩,就是让他去捞水中月,他也毫不犹豫。
锦曦歪着头,看了看他,猛地一挥马鞭,“表哥,看非兰给你报仇!”马扬开四蹄往树林处狂奔而去。
朱守谦回过神,赶紧跟上。
待到近了,锦曦一行人下了马,走进凉棚,太子朱标、秦王朱、燕王朱棣与李景隆正在饮茶闲聊。朱守谦抢前一步,团团施礼,“侄儿守谦请太子殿下、二皇叔、四皇叔安!”
锦曦忙跟着行礼。
“守谦不必多礼,这位小公子是……”太子朱标虚扶一把,温和地开了口,目光看向锦曦,只觉眼前一亮,暗暗赞叹好一个粉雕玉琢的人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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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马踏春泥神飞扬(5)
“回殿下,是守谦的表弟谢非兰。刚从凤阳老家来南京,守谦就带她来长长见识。”
锦曦回到南京才一年多的时间,除了朱守谦,从未与外面的人接触过,不由得好奇地抬眼看去。只见太子二十岁左右的年纪,长身玉立,朱面丹唇,面目和蔼,目光里闪动着一种奇异的光芒,像……看到珍贝做的桂花糕。
锦曦知道自己想到桂花糕时眼睛里就会放出这种光,但她想不出别的比喻,只觉得这位太子爷丰神俊朗,浑身透着书卷气,目光如春天的湖水,感觉暖洋洋的好不舒服,又觉得那目光里似藏着什么东西,如何也瞧不明白,不由多看了几眼。
朱守谦见锦曦目不转睛地看着太子,便扯了她一下,“非兰,这位是我二皇叔秦王殿下,这是燕王殿下,这是曹国公府的公子李景隆。”
锦曦赶紧收回目光,一一见礼。
秦王朱面目较瘦,与太子长得极像,锦曦敢肯定他们是一母同胞。秦王的嘴紧抿着,上下打量着她。他的目光偏冷,被他一眼瞥过,锦曦便觉得浑身如浸冰水。她疑惑地发现秦王的眉毛微微扬了扬,似若有所思。难道被他发现了自己是女扮男装?
没等她想明白,又一道冷然的目光射了过来。锦曦含笑偏过头去,见瞧她的人是燕王朱棣。她心里打了个战,与太子和秦王不同,燕王是另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他才十六岁,身形已见挺拔,与两位皇兄一般高矮,剑眉斜飞入鬓,鼻梁直挺,一双丹凤眼淡淡地散发着*魅意。果然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燕王懒洋洋地坐着,手中把玩着茶杯,却用那双狭长的丹凤眼睥睨着锦曦。锦曦暗道:果然如朱守谦所说,眼睛是长在头顶的。
再与李景隆见礼时,锦曦差点儿笑出声来。这位曹国公府的大公子面目倒也清俊,回礼举止得当,人却被裹在一身花团锦簇中。窄袖银红色深衣袍子上金丝银线绣满团花,领间袍角衣袖无不遍布锦绣,腰间丝绦上光五彩荷包就挂了三个,因隔得近了,锦曦闻到阵阵淡淡的香风,显然衣袍是熏过香的。他的手指上不仅戴着白玉扳指,左手无名指上还有只紫金兰形花戒,漫不经心地带出一丝优雅的痞气。
想他父亲曹国公十九岁就驰骋沙场,名扬天下,洪武五年还与父亲一起远征北元,威镇大漠,李景隆身上不仅看不出半点儿将门之后的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