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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他已经隐隐感到,他们仰赖的两大靠山同时倒塌,家族势必会失宠,会就此衰败下去,却完全没有想到,等待他的,竟然是灭族的命运。
在人类短暂的历史中,自相残杀的事件层出不穷,但是这场发生在斯坦利十四即位之初的28天政治大屠杀,还是令以往见惯了腥风血雨的古老贵族家族都为之胆寒。
短短的28天,晨光之城内的尸体就堆积如山,到处散发出难闻的臭味儿,不少平民也受到杀红了双眼的贵族士兵冲击,无辜死去。
至于班尔特家族,自被帝国卫队控制之日起,才预感大限将至,才猛然发觉他们外表光鲜的权力大厦,其实早已腐朽不堪。以往许多竭力奉承他们的人,此时也都在落井下石,纷纷指责他们有刺杀国王和****的最大嫌疑。
的确,无论从动机、时机还是结果,他们的嫌疑都最大,也因此,他们失去了自己去查明真相的机会。事情发生后,他们的人都很快被控制,不再掌有任何实权,但是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他们还在祈求奇迹发生,待到其他两大家族也包围了他们的私人城堡后,班尔特一家人才意识到,可怕的真相是永远也不会被查出了。
班尔特家族完了,真相根本就是坤特尔、卡塔斯莫和尤尼斯两大家族三方势力联手制造的阴谋。
班尔特家族意识到真相的这个夜晚,卡塔斯莫和尤尼斯也都觉得时机已到,率先发起了攻击。
一路上,卡塔斯莫和尤尼斯的家族士兵见人就杀,不管是班尔特家的女仆、奴隶还是贵族,割喉、刀砍、剑刺,甚至还有魔法攻击,遭遇的人无一幸免,就连班尔特大公爵的爱犬,也被一个士兵挥剑砍为两段。所有的人都杀红了眼,这些贵族,这些前不久还趾高气扬的贵族们,现在也一个个如狗一般死去,士兵们已经不需要自己领主的命令了,他们只是听从自己的本能:杀,杀,杀。
攻击队伍狂热地搜索着整个班尔特城堡,寻找一切活的人或生物,把这里变成了一座人间地狱。到处是尸体,横七竖八,残肢断臂,如同被弄脏了的布娃娃一样扔得乱七八糟,鲜血浸润了台阶,将白色的大理石都染成褐红。
攻击如此迅速、干净,现场几乎找不到班尔特家族反抗的痕迹,更多的人死时,脸上都还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
接下来,是一场大火。杀人和放火,总是奇妙地紧密相连。
28天里,卡塔斯莫家族和尤尼斯家族彻底消灭了另一个历史同样古老的贵族家族:班尔特。然后,两大势力理所当然地瓜分了班尔特家族所有的财富以及领地,成为晨光之城里最强横的两股势力,并且此后在斯坦利十四(坤特尔)的纵容下,开始了令整个国家都快速步入衰败的“卡尤党争”。
他们的对头家族中,只有极少数的人通过自家秘道逃出晨光之城幸免于难,其余的人都死在了这场血腥的政变之中。
攻击开始的一刹那,大公爵就知道班尔特家族完了。他只来得及带上部分家人,从家族秘道出逃。
他们一路被追杀,等到跑出晨光之城后,诺大的一个家族,只剩下年迈的公爵,与还没有完全从打击中清醒过来的女儿玛丽。为了引开追兵,公爵和玛丽失散了。
可怜的玛丽只身逃亡,颠沛流离,几经辗转后,才遇到了辛普兰村里老实巴交的磨坊主泰利,那时的玛丽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不可一世的女公爵了,她有了一个风尘仆仆的新名字:嘉丽席来亚。
遇到泰利的时候,嘉丽正处在一生中最糟糕的阶段,此时的她,孤苦无依,被迫跟着一个巫婆似的半身人到处流浪,做着她从来不曾想过,也不情愿做的事情。她曾几次试图从半身人手里逃脱,结果却只换来更多的枷锁、打骂、侮辱。
当泰利这个老实的磨坊主以三个金币从半身人手里赎回嘉丽时,嘉丽还以为自己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尤其是泰利老傻乎乎地看着她笑,那神情又欢喜,又害怕。他那典型的乡下小老板模样,油光的额头,发红的鼻头,都流露出土财主的俗气,让嘉丽看了就直犯恶心。
幸而,泰利真的对她十分尊重,未得她的允许,从来也不敢对她做出任何没有礼貌的举动,他常常只是远远的,充满爱意地端详着嘉丽在他精心照顾下慢慢恢复红润与气色的美丽面庞。
这个美丽至极的女子,在泰利心中,犹如女神一样不可侵犯。
直到一年以后,泰利才第一次畏畏缩缩,又兴高采烈地实现了自己作为嘉丽丈夫的权利。
作为嘉丽大婶的玛丽班尔特,是否常常忆起曾有过的无上繁华,以及繁华散尽后的无限凄凉?是否也曾想过报仇雪恨,抑或就此苟且一生?已经没有人知道。
看着玛丽的无头尸体,村长麦克斯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管辖的小村庄,竟然包庇、窝藏着一个政治逃犯,一个与自己的领主尤尼斯公爵家,有着莫大干系的逃犯。
整整19年。
现在,一切都烟消云散,历史已无情翻过。
第五章 初恋夭折()
第二天,大雨终于停了,太阳如同往常一样照耀在辛普兰村上。雨过天晴的天边,甚至还挂起了一道无比美丽的七色彩虹。
可是整个村庄都阴气沉沉,死一般寂静。
失去至亲的旅店老板卡罗尔,以及弗妮娅,都已经哭得昏死过去。
村长麦克斯更是阴沉着脸,他不明白,为什么爷爷和父亲当村长的时候,村里连杀条狗的命案都没有发生过,到了自己这一任,居然连出两桩命案,而且涉及到19年前的可怕政变,更可怕的是,自己居然才知道,嘉丽大婶竟是曾经参与刺杀国王的班尔特家族余孽——玛丽班尔特。
为什么卡塔斯莫家族的人,没有带着国王指令光明正大地来辛普兰村清杀叛党余孽,反而采取了暗杀这样极不光彩的方式?
疑念一闪即过,看着失去母亲的弗妮娅,麦克斯陷入沉思中。
按理说,弗妮娅是玛丽的女儿,理所当然也是班尔特家族的成员之一,如果事后,另外两大家族,卡塔斯莫抑或是自己的领主尤尼斯家族,任何一方发现,辛普兰村不但收藏过玛丽,现在还继续包庇她的女儿,那整个小村庄都会受到牵连,陷入不必要的政治漩涡。可是,如若对方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消息,贸然将弗妮娅交出去,不但村里的人不答应,说不定又徒惹祸事。
麦克斯摇摇头,他有限的头脑已经无法思考涉及到村子以外的复杂事情。
最后,他想到了极其民主的做法,这也符合辛普兰村一向的传统。不如等葬礼过后,由大家开会讨论,共同商议弗妮娅以后的去留问题。
简单的葬礼之后,辛普兰村的墓地里多了两块黑色墓碑,与墓地里大部分的白色墓碑不同,黑色——那代表死于非命。
已经很久都没有召开平坝会议了,上一次开会,还是为了讨论辛普兰村的南瓜和蜂蜜的涨价问题。
此刻,村子里的人都齐聚在平坝集市上,平时一点偷鸡摸狗的小事,也会在整个村子里飞短流长、炒作不息,村民们大都以此为乐,这不过是给平凡的生活里,增加一点调味剂,多些世俗简单的趣味而已。可现在,村里真出了大事,反而个个沉默不语,只是凝神注视集市中央的圆台。
圆台上,村长麦克斯站在正中,神色肃穆。在他身后不远处,弗妮娅垂首不语地站立,双手在胸前交叠,底下的众人一时都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达拉也站在弗妮娅身边,目光缓缓扫过下面的村民,低声对弗妮娅道:“别怕!有我在。”顿了一顿,又说:“大不了,我们一起走。”后面这句话,却说得没有多大底气。他不自由主地看了看台下。
母亲正靠在父亲身上,脸带愁容地看着他。父亲则注视着他,脸上透着复杂的表情。
弗妮娅仍然低着头,噤声不语。自从母亲出事以来,弗妮娅才得知自己的真正身份,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是班尔特这个古老的贵族之家幸存的惟一一点血脉,更没有想过,辛普兰村以外,许多年前的那血腥事件,竟然会和自己的母亲扯上关系。而现在,她有一种茫然无助的感觉,不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会怎样。
母亲惨死,班尔特家族的血海深仇,对于这个年仅16岁的花季少女来说,实在太过沉重。她从小在民风淳朴的小山村长大,平时连养的小鸭小兔死了,还伤心落泪,如今接二连三遭受剧变,更是茫然不知所措,痴傻一般,木木然地站在那儿,瘦弱的身影在人群的注视下显得孤单无比。
见弗妮娅这样,达拉一阵心痛。自己拼死也要保护的女孩,还是受到了最大的伤害,他却束手无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如同受审一般,等待着未来那不可预测的命运。
村长要大家讨论她的去留问题,结果似乎已经不言而喻。因为,就连达拉的母亲塔吉雅娜,也在劝说自己“天下的玫瑰不是只有这一朵!”,要他放弃弗妮娅。可他怎能在这样的时刻舍弃弗妮娅?他不是别的男人!
但达拉只是一个17岁的山村少年,他既拗不过村长,也拗不过家人,更拗不过所有的村民。
周围的人,平时都那么和善,那么团结,可一旦得知弗妮娅的身世,面临巨大压力和风险,所有人都完全变了。
村民们有些是他亲近的长辈,两年前他们还能够冒死来蚊蝠森林找寻自己,和自己一起力战石巨人;有些是他儿时的伙伴,他们中也有不少人都曾倾心弗妮娅,对于达拉能获得弗妮娅的芳心,显得又羡又妒。
但是此刻,他们却都沉默不语地盯着弗妮娅,仿佛她是一个巨大的瘟疫发源体。
他要如何才能保护自己心爱的女孩?
达拉第一次感到,在众人的力量面前,个人显得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