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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干什么!”她压低声音说。
“嗯?不是你让我吻你的吗?”他说话时炽热的呼吸喷在她掌心里,“我还以为你终于想到了个表达谢意的好方法。”
“认真点!”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现在好好听着:我怀疑这里是个土匪窝。”
土匪
老德雷克恨这一对私奔的小情侣。
如果不是他们前一天半夜闯进来吵醒了那帮猎人,老德雷克早就自己一个人趁雨夜抹了那群家伙的脖子。现在倒好,巡查的骑兵刚被打发走,又多了两个要解决的麻烦。
他们竟然还敢编瞎话说遭土匪打了劫?兄弟们已经在山里憋了两天没出门,若是真碰上了,那两人根本不可能活下来。
他坐在屋里,就着蜡烛的光擦木仓管。
前厅里响起一阵砸东西的声音。他放下木仓,挪动到门边,打开一条门缝去看。
“来得正好,先生,”一个猎人说,撞在门上硬挤了进来,“哈,我就知道你这里边有好酒。”
他们把走私来的两小桶葡萄酒抬出去了,甚至还翻出了他藏的那只用柳条筐罩着的彻瓦酒壶子,还一边笑一边欢呼:“我们会付钱的。”
老德雷克真想现在就举起木仓对他们开火。但是木仓里还没有装子弹,而且一条木仓只能打倒一个人,剩下的混蛋会扑上来结果了他。划不来。
他还得等,等到熊皮下的那扇活板门被敲响的时候。
喝吧,喝吧,他心想,喝到站不稳,走不动,再拿命来偿我的酒。狐狸跑到狮子窝里打盹,还敢抢狮子的口粮。
他恶狠狠地把火药和铁砂弹捅进木仓管里。
猎人们喝完了酒,吵闹够了,终于一个个上了楼。屋里安静下来。
他一直守到午夜之后,熊皮下边才传来轻轻的扣击声。他把熊皮卷起来拖到一旁,拉开活板门。
第一个从暗道里钻出来的是大个子戴拉。跟着他一起来的有十个兄弟。他们总共带了四条上好弹药的木仓,每人还带着一把刀。
“我们在下边快憋死了,”戴拉说,“酒呢?给军队缴了?”
“不是军队,”老德雷克说,“是楼上那群杂碎给喝光了。”
“真够大胆的。有几个人?”
“四个男人,一个半大小子,一个女人。”
“怎么,”戴拉掏了掏耳朵,“有女人?你怎么不早说?”
“他们是昨晚上才来的。”
其他人也都忍不住兴奋起来。
“这下好了,约安会怪我让他看家。行了,你回去把他叫来,”戴拉笑了一声,两眼放光,“尽量让她活久一点等着你们。”
老德雷克应了一声,点上一盏蜡烛,爬下暗道。他关上活板门时,他的兄弟们也正拉开门闩,轻手轻脚地逐个钻了出去。
想到那群不速之客喝醉了酒做着美梦就要把命丢了,老德雷克心里愉快了些。他哼起歌来,踩着渗水的泥土和苔藓,轻车熟路地沿低矮的隧道走下废弃矿坑。
约安坐在一截石头上研究着一只红翡翠鼻烟壶,旁边的桌角上放着盏煤油灯。他是老德雷克的兄弟里最年轻的一个,火气大,管不住脾气,总被戴拉留下来看家。
“德雷克,我的朋友,”他闷闷不乐地说,“告诉我,这次我错过了哪些乐子?”
“不过是些穷猎手,”老德雷克说,“其余的你不会错过的。我来叫你上去,是因为他们中间还有个女人。”
约安跳起来。“漂亮吗?”他期待地问。
老德雷克诚实地点点头。那个女人即使穿着男人的衬衫和长裤也是漂亮的,他们绝不会失望。
约安打开鼻烟壶深吸了一口,连打了几个喷嚏,拿食指猛揉鼻子。
“叫我下火狱也值了。我们走。”他抓起两把短刀插在腰后,像头瘦巴巴的老虎一样冲进隧道,眼睛里放着光。
“嗨,等等我。”老德雷克喊道,竭力跟上他的步伐。
约安很快地来到活板门下,爬上梯子。
“德雷克,”他半个身子已经探出去了,却又低下头叫道,“怎么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老德雷克手搭在梯子上支撑自己。他的腿已经酸了。
“什么叫没有动静?”他说。
约安跳上去,让出梯子给他往上爬。
老德雷克喘着气爬回到屋里,这才明白约安的意思。整间屋子里太安静了,门开着,前厅却一片漆黑,屋子中间的火盆已经熄灭了。
“没道理啊。”老德雷克想不通。他们打起来了没有?不管是赢了还是输了,总会有一阵长久的骚动。可就连头顶上的二楼也没有一点声音,无论是脚步声还是说话声。
约安撇了撇嘴,大步走出门去。
老德雷克不太放心,抓起放在桌上的猎木仓,这才跟在他后边走出门。
借着微弱的烛光,他可以看见两只木桶歪倒地扔在地上。酒壶不见了,只剩下一股酒精的味道飘在空气里。他暗骂一声。
一片死寂,从里屋走出去的十个人好像消失了。
他耳边只有屋外的雨声、自己跟约安轻悄悄的脚步声,但他忽然踩到了什么,脚下传来干脆的咔嚓一声,在寂静的屋里格外清晰地爆裂开来。他低下头,发现脚边是一截碎裂的白骨。
老德雷克心脏猛跳一下,一瞬间还以为那是人的骨头。但仔细一看,那骨头太细太小,而近旁还扔着一只没吃完的兔子脑袋。
他嗤了一声,把那朝他瞪眼的兔子脑袋一脚踢开。幸好他的手太僵硬,慌乱中没扣响扳机。
转眼约安已经上了楼,两把刀拿在手里。“人呢?”他疑惑着,“大个子戴拉把我的姑娘藏到哪儿去啦?”
也许他们在房间里,老德雷克想。可土匪哪时候都不是一门安静的营生。也许他们失败了,十个人被四五个汉子打跑了,逃出了门。
“德雷克,德雷克!”约安叫他,摇着门把手,还用身体去撞,“这房间打不开。”
老德雷克真想替戴拉教训这个毛头小子,这种情况下最好的办法是不要出声,因为他们根本不确定敌人在哪里,自己人又在哪里。这间屋子平日里是安全的,现在却不比荒野强到哪去。
他提着木仓缓步走上楼。约安则走开到昨晚上来的那两人呆的房间前,这回他一脚就踹开了门。门撞在墙壁上又弹回来,发出长而悲切的吱呀一声。
“我觉得里面没有人,”约安茫然又愤怒地转向老德雷克说,“他们都去哪儿了?”
老德雷克没有来得及指出这样的掉以轻心是多大的错误。他眼睁睁地看着那只大得吓人的兽爪从门里伸出来,利爪一勾便把约安拖进了房间。进门的时候那心急的年轻人大概已经碎成几段了,老德雷克没顾得上去看,只忙着逃下楼梯,结果一脚踏空滚了下去。
木仓奇迹般地没有走火。他从地上爬起来,浑身都疼。蜡烛不知滚到哪个角落里去了,现在他真正地陷入了完全的黑暗。
他告诉自己刚才看到的肯定是幻觉。一个狭小的房间不可能容得下那样庞大的怪物,光是一只爪子也够呛。
但他不该回头的。一只纯金色的眼瞳凭空浮现在他近前,熠熠地直视着他。他尖叫起来,几乎摔倒在地上。
等那眼睛眨动两下隐没了,老德雷克才意识到它是从二楼那扇打开的房门里出现的,只是因为它过于巨大才显得好似近在他身边。
这间屋子里有怪物——怪兽!他心脏狂跳,却浑身发冷。他摸到墙,跌跌撞撞地往前门的方向退去,不敢再去想那是什么东西了。
很快他就摸到了门把手,却怎么也拧不开。
“来啊,快些啊,破烂玩意儿……!”他绝望地捶打着门。
身后响起咔嗒声,像是一双皮靴踏在坚实的木地板上朝他靠近。
“谁?!”他转身用背抵住门,双手举起木仓。
屋里太暗了,他看不见人。也许实际上根本就没有人。只有断续的咔嗒咔嗒的脚步声一点一点地朝他逼近。
背后紧锁的门外雨声不断。老德雷克感觉到有细密的汗珠从额顶流下来。他要崩溃了。他举木仓对准了脚步声停下的地方,准备一有任何动静就开火。
然而当那脚步声再次响起时却已经到了他的左侧。他立即调转木仓口。脚步声又去到了他的右侧。接着又是左边,接着左后,右后,正前方,右……
如果不是他的神经已经绷紧到了极限,他大概会以为是有人在他面前跳踢踏舞。
在老德雷克被绕晕之前,二楼忽然传来另一个声音:“你玩够了没有?赶快解决他,行吗?”
这是昨晚上闯进来的男人在说话,同时那双金色的眼睛再次出现在黑暗中,只不过小了很多,像是正常人类的尺寸了。可老德雷克知道那绝不是人类。
他没有犹豫,朝着那双眼睛开木仓了。他一定打中了目标,因为那家伙哀鸣起来。
“嗷……”
“卡尔!你还好吗!”另一个声音属于那本该被他的兄弟们留作玩物的女人,“玩弄猎物之前你得永远记住先缴械,舒纳维尔!”
然后老德雷克手里的前膛木仓就飞出去了。
“还好,眼睛进了点沙子。”那个被他打中了的人(或者其他什么怪物)像个不耐烦的孩子一样哼哼起来,“真糟糕,现在我饿了。”
老德雷克从小到大没有相信过龙的传说,却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看见了一条真正的龙,一条身躯几乎塞满了这座二层小楼,鳞片发出暗红色光泽的巨龙。它的一根獠牙有自己的手臂长,张开的嘴里可以躺得下两个自己这样矮小的人。
老德雷克加入匪帮以来从未对自己做过的事感到后悔,但在那一刻他是后悔的。他非常后悔没有把猎木仓的子弹留给自己。
怪物
伊琳轻轻转动门锁打开了门,走回猎人们的房间。
屋里的蜡烛还亮着,三个成年男人躺在地板上,只有那个十六七岁的孩子脸色苍白地缩在墙角,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走近。
“你全都听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