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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界一样,无家可归。
我总以为自己很厉害,做了很多事,其实全然不是我构想的那样。我探访过鬼湖,攀爬过天梯,闯荡过冥界,对峙过阎君,承受过生离死别,感知过是非爱恨,终于还是一无所获。现在,我终于可以什么都不用在乎安安静静地休息一会儿。沉昱在不在我身边,我根本不在乎,也不在乎以后会不会在乎。
我淡淡坐到洞口,两个人都是默然。忽然视线里一个宝蓝色衣衫的人从远处腾空飞来,一团团云雾笼罩在他的四周。能御风飞行的,自然是九天的仙神。沉昱警觉地翻身盯住来人,我继续毫不在意地坐着,摘起地面散落的野果扔进嘴里。我不饿,只是有些无端地紧张。
那人落在地面一个踉跄,直直冲我奔来,大吼了一声林音。我头也不抬就知道,是紫陌的声音。沉昱脸色冷了冷,挡在我身前一点,并不说话。
没有想到还会见到紫陌。一天之前我还那么想在冥界门口守株待兔,向他打听明悬的下落,现在已经没有了这些顾虑。凭他的能力会把云溪安顿得很好,倘若他失手了,我不过是一介法力低微的凡人,再怎么上心也是枉然。
而明悬是九天谪仙,和所有仙者一起抵挡鬼族的大军,我去不去掺和,连杯水入江都算不上,只能算是白白去给他添乱。
我舒展地站起身,微微推开沉昱,翘起嘴角,“紫陌,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他顾不上凌乱的步子和地面散乱的石子,冲过来抓住我的手,“林音,你和我去见师兄一面,他要见你一面。”
我挣了挣,他却不肯放手。明悬么?我自然是想见他的,他在九天之上原本是我的旧识,在凡世对我颇多照拂。我诚然倾心于他,最后也因为自己的过失欠他一个道歉,可此时并没有那么急迫的心情想站到他面前,“紫陌,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改天我们再聚。”
沉昱看着我的动作,似乎想上来阻止,我对他摇摇头,“沉昱,不用插手。”
紫陌望着我的脸色倏然变了,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沉昱?你和他待在一起,所以不肯去见师兄?你——”
我一时间没有听懂他的言外之意,继而被他气得说不上话来,狠狠吸一口气,抬手推开他,“你就是这么看我?我去不去是我自己的意愿,和沉昱没有半点关系。”
他仍旧不肯放手,盯住我的眼睛,“所以是你自己不愿意?师兄快要死了你也不愿意?”
☆、奔赴
快要死了?我听不懂他的意思。过了这么久,在我的理解中,所有的人都应该已经找到了归宿,有了一个或好或坏的结果。都到了这个时候,紫陌竟然还在拿这种生生死死的事情试探我。
我有些厌烦地看着他。他说的那些话,我一句也不信。明悬不会有事,谁出事他也不会出事。他是九天运筹帷幄的谋士,冷静自持的天神,法术过人的谪仙。
紫陌全然不将沉昱看在眼里,单手打出一道法术将他定在原地,握住我的手微微用力,“从极东仙岛过来要半个时辰,师兄还在岛上等着我们。”
树林里的草木在初夏的季节格外茂盛,欣欣然向上攀援着,在午后的光晕里带着升腾的蒸汽,湿热地扑在我身上。我忍着一阵头晕,瞥了一眼沉昱,对上紫陌毫无顾忌的眼神,咬牙问道,“是明悬叫你这么说?让我去见他?我既然说了会和他再聚,就一定能做到,不必这样急着下手。”
紫陌瞪大眼睛跨过来一步紧贴着我,我几乎能看清他眼睛里猩红的血丝,像是几天没有合眼的人那样密密麻麻。“没有时间了,我们再不走,我不保证你能见到他最后一面。”他像是忽然爆发出来,字字句句不给我留下丝毫喘息的间隙,“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我们没能逼退黄泉,鬼兵不可能大张旗鼓地攻打到九天之下!师兄不会因为谪仙的身份作为先锋!要是你在鬼族稳妥一点,机灵一点,我们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临阵对敌,师兄也不会在那么紧要的关头碰到谪仙的箭雨!”
这些句子像是一把小锤子一下下敲在我的心上。蓦然间我想起阎君对我说的话,想起了明悬身为这一届谪仙的付出,七日箭雨,这是伴随着仙籍留下的不可避免的代价。
第一次,我初去鬼湖,看见明悬那么狼狈的样子,扑面的血腥味和撕裂的伤口,看着都觉得疼痛。第二次,我去向他求救,他一身白衣被血染得濡湿,几乎找不出完整的白色,像是漫天漫地一树红梅盛着寒冬的细雪。第三次,因为我的固执与耽搁,他被迫在鬼族压境时孤军奋战,在大军和箭雨中前后掣肘,危在旦夕。
如果他今天有什么万一,就是我的自私和愚昧害了他。我和他之间,已经失去了这么多,我绝不能再失去他。
紫陌喘息着,回过神来下意识放开我的手,脸色有些不自然,“你可能听不懂我说的意思,我答应师兄不会告诉你,可是——”
我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整个人向后面倒去,重重撞在岩洞的石壁上。我懂,我全部都懂得。
灼人的阳光里,蝉鸣刺耳,绿叶倒垂,可我只觉得心上被浇上了一盆冰水,泛出无法描述的冷意,生生打了一个寒颤,看着紫陌略微失措的样子,近乎祈求地拉住他的衣袖,“紫陌,你带我走,我要去见他。我现在就要去见他。”
紫陌哽咽着点头,反手握紧我的手腕,右手重新聚起御风的云雾,从地面升起之前,抬手去掉了沉昱额定身咒,动作里掩饰不住的厌恶。我不明白他们两个又怎么会认识,只看到沉昱大喊了一声林音,向我们飞奔过来。
我和紫陌一点点离开地面,看着沉昱的身影,心底空荡荡的,轻轻摇了摇头,不再向下看去。紫陌手中凝聚的法术没有出手,只是死死盯住那道靛青色的轮廓,面无表情,嘴角像是裂开了一个口子,“你知不知道,那天在天梯上的人,也有林音。”
☆、千年
耳边风声的啸叫短促而尖锐,紫陌分明已经竭尽全力加快了速度,可我知道即便这样,从这里到极东仙岛也要半个时辰。我摆脱不了眼前那一片鲜血淋漓的景象,那些贯穿的伤口,那张苍白而英气的脸。如果我去晚了,如果真的会来不及……
我不知道到时候要面对怎样的场景。
紫陌眼中空洞地看着前面茫茫的云海,忽然说道,“之前我想过,如果你不肯来,我会把你强行绑过来。”
我醒过神来,有些尴尬地看向他的侧脸,想起来在冥殿的一切。那时候,我堵上了明悬对我的信任和感情,将七宝封印在手腕上。紫陌疯了一般不顾一切地出手,即使取下七宝意味着我灰飞烟灭也在所不惜。是明悬挡在我身前隔开,迫使那道法术偏离了轨道,将后殿的石像机关直接炸得粉碎。
他苦涩一笑,转头对上我有些害怕的目光,“师兄想要见你,那么,只要我还活着,就一定要把你毫发无损地送到他面前。”
我哽住说不出话来,愣愣看着他锐利的侧脸,忽地发现他和我初见时早已大不相同。最初的清晨,我站在明悬的小茅屋灶边,看着紫陌鬼鬼祟祟地将挖出来的鬼面参煮进粥里,他笑眉笑脸地对我说,“果然,和师兄住在一起的人都有早起做饭的好习惯,你的厨艺应该也不差了。”
舒展的眉目,晴朗的神态,和明悬很有些不同。宝蓝衣裳细细拿银线勾的花纹,精工细绣的锁边,看起来明艳而又灿然。再后来,我在梦境与现实交错里几乎只剩下麻痹和恐惧时,他坐在屋顶请我喝霸王醉,他说,其实我也在害怕。如今,那些稚嫩而蓬勃的线条换成了凿刻割裂的棱角,深沉的眉目间已经不复当时温热的柔和。到现在,我才终于懂得,他的害怕不是因为鬼族的七大关卡,更不是因为他自己的安危。
我知道,从云溪到明悬,他所关心的只有这两个人,偏偏他们身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像刀子一样刺着他的心。或许诚如云溪所言,紫陌在看得到结局时一定会选择一往直前,可这也意味着没有一种婉转的方式能让他躲开这些迎面而来的伤害。
紫陌没有再看我,只是自顾自地说着话,我也没有再看他,自顾自地竖起耳朵聆听。“我总觉得,师兄为你做的事情有些划不来。你什么都不知道的时候,没有谁能为他分担,那些事情伤到的总是他自己;你知道了一些东西之后,再次面对他时,却只是将他伤得更深。”
他的话一点没错。我忍着泪意眼神散乱地看着前面漂浮的雾霭,隐隐透出下方地面的一点点青山绿水。紫陌接着道,“我晓得,你未必就那么脆弱,可师傅和师兄都宁可什么都不对你说。他们或是想这样保护你,或是想这样补偿你。我也都懂。”
他攥紧拳头,骨节咯咯作响,我能听见他牙关的打颤,“可是哪怕到了这一步,师兄也从来没想过要告诉你,他在黄泉里等了一千年。”我的心像是被猛地铁钩刺穿挂在半空,这句话的分量有多重,我心里明白。紫陌颓然闭上眼睛,有细小的水珠沾在他颤抖的睫毛上,“他为了你,在黄泉里等了整整一千年。”
☆、错过
我记起在鬼族的冥殿里,第一缕阳光从殿门透进来,在后殿的青砖地面上投下异样柔和的光影。那一刻,紫陌退回龛台前,映着身后零乱粉碎的石像,眼泪一滴滴落了下来。
原来,孟婆汤、黄泉和奈何桥之所以被列为分立的三关,是因为每一处都是对轮回之人的一个抉择考验。这次去冥界的途中,如果不是恰逢黄泉水涨,而明悬又用这一点挟制住孟婆,我们想通过奈何桥到达冥殿其实几乎无望。
孟婆汤是每一个想通过奈何桥的人必须饮下的东西。如果说冥界是阴阳交界的重地,孟婆则是整个阴阳分隔的重中之重,是割舍阳间世事连通阴间往生的喉舌。如果没有饮下一碗孟婆汤,就无法得到奈何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