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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娜,你带着夏夏去清理手术用具,能找到多少是多少,这样才能判断能不能进行手术。”
“奥古,”乔越吩咐其中一个男医护:“你让牛背带你去各个点转一转,我不信这么大片人口聚集区会一点信号也没有。”
列夫回过神:“对对。”
“我们都不是骨科出生,”乔越摘下腕表:“但应该都去骨科实习、轮岗过。”
乔越在修热带病学之前,主修心外科。列夫和是普外,墨瑞克是麻醉师,阵容绰绰有余。
主要就是看条件。
仿佛无头苍蝇找到了组织,在有序的安排下人熊吐了口气:“的确。”
有条件,肋骨骨折内固定术其实很简单。但是在这个地方,没有无菌的环境,没有ct的帮扶,没有记忆合金,任何一个环境出漏子后果很严重。
苏夏立即带人去储藏室。
原本杂乱的空间在她每天的精心维护下井井有序,药品分门别类,器具从小到大,哪怕再小的东西都做了标识处理。
尼娜惊讶之余很感动,整个过程节约了不少时间。
“过来搭把手。”
“找到多少?”
苏夏耸肩:“你们看看呢?”
列夫和乔越挨着清理,高频电刀、吸引起用具、导管、刀片,外带一个引流器。
固定肋骨的东西却死活找不到合适的。
“没有记忆合金。”如何固定断了的肋骨?
“钢片和钢丝。”乔越手里拎着一包手术用具,果断拆了两个单边钳,抽出下面的钢丝,再将边夹舒展弯折。
列夫愣了愣:“用这个?”
“相比之下,这个是最好的选择。”
“你疯了?”
“做好消毒,这类工具是我们能找到东西中危害最小、防锈最好的类型。我们现在的目的是先行固定,下一步等左微被转移出去,重新修正。”
人熊看着乔越。
对方却果断地拉下帘子,形成一个狭小的手术间。
列夫心底一热。
在好的医院里呆惯了,习惯伸手就有最恰当的器材。当条件一跟不上,自己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判断。枉费他自诩优秀,从今天看,这个从东方来的医生比他更冷静,更有判断力,更果决,更适合……做一个领导者。
“好。”
苏夏是第一次见乔越准备做一场外科手术。
可惜无缘见他穿手术衣的样子,这里需要尽可能创造无菌环境,简而言之,她得出去。
奥古和牛背还没回,只希望他们能顺利找到信号。
太阳晒得地面发凉,眼睛盯久了一片酸涩,接近三个小时的时间,太阳升到最高点。
正午酷暑,太阳晒得人发慌。
白天是孩子活动的时候,几个小孩在院子里乱跑,嘻嘻哈哈。
苏夏看着他们充满朝气的脸,不禁跟着笑,同时也低声召他们过来,食指伸出放在唇上:“嘘。”
孩子们以为她在跟他们玩,笑嘻嘻地模仿,一片嘘声。
“里面有个姐姐生病了,大家玩的时候就要像我说话这样,小声一点好不好?”
可惜对方听不懂。
不过她的示意和动作让小希望很快明白,转头嘀嘀咕咕跟大家说了一通,继续乖巧安静地站着。
苏夏见她最近气色不错,走过坐在她身边冲她笑。
小希望和她磕磕绊绊地交流。
苏夏的语言功底不及乔越,当地语最多只会“你好”“再见”“谢谢”以及“医疗点怎么走”。
两人连比带划,连蒙带猜,她说天气她说玩具,反正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能说一起,苏夏紧张的心放松了些。
谈话间小孩跑进宿舍又跑出来。
等累了的她敏锐地发现变化:“嘿!站住!”
孩子们哄着后退,她顺势逮住一只皮猴子。
小身板不断挣扎,噼里啪啦,一堆东西掉在地上。
口红、腮红、眼线笔……
再看他的脸,黝黑的皮肤上是花花绿绿的颜色,眉心一团红,眼皮上也是红色的,脸上画满了些稀奇古怪的图案。
她和左微的化妆包完了。
苏夏顿了顿,飞快跑回宿舍里,整个人一脸懵逼。
床铺上全是一层黏答答的白色乳液。带来的防晒霜倒在床上地上和桌子上,被当水枪飚的到处都是。
宛如暴风过境,卷得一地狼藉。
“我的天……”她整个人都快不好了,每个瓶子挨着看,基本只剩下浅浅的一层。
再看自己没关的箱子,里边的东西被拉出来,还真一瓶不剩!
“我的防晒霜啊……”
来这里每天必须抹抹,中午还得补一次才能保持没晒黑啊!
左微那一身皮肤早都被晒出斑了,可她本来就带着几颗雀斑,白种人最多是晒得发红,红了又白。
可她不一样,她是真的能黑。
这下好,防晒霜没了。
她完蛋了。
苏夏抱着一床才换又被糟蹋了的薄被,气呼呼地去找那群熊孩子。可刚走到门口就见尼娜抱着一大盆血水出来。
看得人心惊肉跳。
苏夏忙过去:“手术结束了?”
尼娜满头都是汗水,露齿微笑:“恩,很顺利。”
她松了口气。
左微还没醒,医生们挨着出来。
外面温度很高,可里边更闷热。当汗水被风吹干带走的瞬间,一个个差点嗷嗷叫嚣“爽得抠”。
反正要洗东西,苏夏让他们把手术衣放在一块,待会好一起洗。
乔越是最后一个出来的,一身绿色的手术衣尚未来得及脱,只摘了口罩和帽子,一甩都能甩出汗水。
苏夏很心疼,凑过去:“辛苦了。”
乔越笑了下,脱了衣服后扔在一边,顺手抱起苏夏那盆被子:“不辛苦……这是怎么回事?”
自从墨瑞克和苏夏分享过一次零食后,医疗点成了孩子们的游乐场。
没糖也没关系,这里面的东西对他们而言都很新鲜。比如今天,她们的化妆品,她的防晒霜,还有左微擦脸的那套法国本土欧莱雅。
不知道她醒来之后看见瓶子空了,会是什么感受。
算了,何必跟孩子们计较。
苏夏改口:“脏了,我准备去洗。手术顺利吗?左微怎么样?”
见她的眼神往里边儿钻,乔越安慰地带往前走:“没事。”
被带着走了几步的苏夏皱眉,停下脚步。
“恩?”
“你一身的汗。”她背后都湿了。
确实,衣服厚实,闷坏了。
乔越拎起衣摆,抬眼问她:“陪我去换?”
苏夏咬牙,抱过他手里的东西跟逃似的跑走:“想得美。”
最近几天她都躲着他。
太可怕了,拆了封的男人就像无底洞,永远也不知道能量存了多少。
至少苏夏是怂包,不是她矫情,这事儿其实感觉还不错,但是自己拆封没多久,那地方一连几天感觉都有些火烧火燎的。
怕再来一次就破皮了。
岂不是走路都疼。
乔越还真没想到那里去,这会看着空了的手心,忍不住低笑。
伴随着列夫的一个大耳刮子,左微在半小时后被唤醒。
她虚弱地躺在那里,身体被绑成木乃伊,嘴巴张合,有些尖的声音溢出。
“merde。”
列夫:“恩?”
“我。草。你。妈。”
……
挺有精神。
到晚上奥古和牛背才回来,两人亢奋得直嚷嚷。
“终于找到信号了!”
“怎么说的?”
“那边调度一个直升机,估计得3…5天的时间,到时候直接将左微转到喀土穆去治疗。”
这无疑是个很好的消息。
苏夏很高兴,松了口气的同时忽然觉得有些发空。
左微去喀土穆,不知道还会不会再回这里。相处一个月虽然她损自己比谁都带劲,可更多的时候都是冲在前面的。
但……
她下意识去看列夫。
男人有那么一瞬间失神,继而笑着开口:“三到五天不算长,帮她把东西收拾好,这地方估计也是呆够了。”
那笑容让人有些心酸。
一个法国人,一个俄罗斯人。
一个喜欢猎奇的记者,一个辗转亚非贫困地区的医生。
或许这次分开之后再无交集,列夫明白这个道理,却觉得这样做最好。
对左微最好。
当事人是最后一个知道自己要走,在床上躺着沉默了下,最后只吐出一个字。
“滚。”
一场风波到这里不知道算不算结束。
不知是苏夏的心理原因还是怎么,总觉得从“诅咒”之后,来医疗点的人变得很少。
她安慰自己,或许大多数已经搬了?
病人少了,对应就是医生空闲下来。她有更多的时间和乔越在一起,可总感觉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
比如乔越时不时盯着自己看,可眼神却有些不对劲。
比如有时候说着说着,他会问她想不想家。
苏夏没来得及琢磨,亲戚提前临至,整个人变得低落而烦躁。
这次姨妈来势汹汹,她疼得有些下不了床。在没有红糖水的地方,唯一解疼的方式就是乔越的手。
两人终于搬回之前的宿舍,热是热了点,但好歹有些私人空间。晚上睡觉的时候,乔越会把手放在她的小腹上,温暖的热源让一阵阵的疼痛有所缓解。
可这一波折磨还没过。
当最后一抹防晒霜用尽,皮肤在暴晒下最终被伤到了。
在发红之后,从额头和脖子那里开始脱皮,整张脸又红肿又难受。她不敢见任何人,甚至连带着乔越都不敢让他看。
每天都是火辣辣的疼,尤其在流汗的时候,而这边一贯是闷热高温和暴雨,汗水没停过。
多种外因夹杂一起,混合着经期情绪低落,整个人成了一点就着的火炮,又虚弱又烦躁。
终于有一天,当苏夏一抹脸颊抹掉一些皮肤细屑后,镜子中的脸惨不忍睹。
她忽然扔了镜子就蹲在地上哭。
疼。
丑。
还有……
挺苦的,真的挺苦的。
她想家了。
第50章 初次争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