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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月疾伸手,抓住了从林天鸿怀中掉落的巾帕。
林天鸿不及去看自己掉出的巾帕,如视大仇般瞪着独孤冷月,却立时又变作无可奈何的样子,说道:“我本可以救他的,独孤宫主为何不能稍等片刻?”
独孤冷月说道:“稍等片刻?等到什么时候?等到船翻了,大家都一命呜呼?”
林天鸿遂无言以对。
沈如月把巾帕翻来覆去看了个透彻,心中荡起了一阵不逊于黄河水浪的波澜,叹气一声,连同笛子一齐还给林天鸿。
林天鸿面容微有闪动,接过来,把巾帕掖入怀中,却不自然地摩挲着笛子。
船已无帆,舵也无人掌控,也掌控不得,只能任其随波逐流,虽然依旧大起大落,却比先时安稳了许多。众人斗心斗力,又提心吊胆了一番,此时都皆感劳累,各自贴壁而坐,各揣心事,谁也不再言语,只是不时把目光在雷星身上逗留。
雷星惶恐万分,把王兴拉过来挡在身前作为依靠,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而王兴这蠢笨又倒霉的家伙早被摔的、撞的、打的鼻破齿落没了看相,那双像牛眼般的眼睛倒还精神无比。在经过数次有意无意地和冷月影接触后,他的眼睛里竟含满了柔情和歉意,不住地去瞅冷月影。
冷月影肩头的伤口又崩开流血了,气鼓鼓地瞪视王兴和陆同章。而王兴每当与冷月影的目光相接时,都会羞答答地低下头去,一个劲地搓手,不知所措,像个腼腆少年。
陆同章对冷月影的仇视视而不见,时刻注意着独孤冷月的细微举动,以防她突施诡计。
杜飞虎抬头看了看天,骂道:“他娘的!水大又遇强风,这风浪不知几时能止,船一时半会儿靠不得岸了,我他娘的趟进这场浑水真是倒霉之极。我可丑话说在前头,从现在起,谁要是再先动手抢那宝盒,我可不管是敌是友,一概虎头刀招呼,等脱了险境靠了岸,你们谁争谁抢我绝不再插手。”
他话音未落,王兴率先发表意见,说道:“我同意!”
杜飞虎不屑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不算,你也没那本事。”
王兴一愣,不得不承认杜飞虎的话的确有些道理,悲哀地叹气低下头去。
林天鸿说道:“这宝珠是宝相寺几百年的供奉之物,大家去抢,有违江湖道义,有违天理。”
独孤冷月冷哼了一声,不屑地转过头去。
林天鸿也不理会于她,继续说道:“如今我们同处一船,时刻面临生死,大家化干戈为玉帛,不要再敌对了,还是先行计议脱身为好。”
陆同章和张新成齐声说道:“正该如此。”
雷星沮丧地说道:“独孤堂主,你们也不要再逼我了,这东西是林副堂主交给我的,等我还给他后,你去找他要吧。”
独孤冷月如若未闻,对雷星更不屑一顾。
杜飞虎望着依附在老船工身上的吕会声,说道:“吕道长,你是坐不惯船的,也难说会水,这颠簸之苦已够你受的了,如若你老实呆着,待会船要是真翻了的话,兄弟我说不得会援手一下。”
吕会声刚要抬头说话,喉中咕咕响了几声,又吐出了一口粘沫,脸色枯黄,有气无力地说道:“我答应,我老实呆着,若翻了船,杜哥哥可要救我。”
陆同章说道:“你最好祈求老天开眼,不要翻船,若是翻了,这浊浪滔天的,谁还顾得上谁。”
吕会声一愣,也不说话了,心中一边祈求老天爷保佑这破船尽快靠岸,一边暗骂自己糊涂,旱鸭子干嘛抢着下河?他悔不当初,发誓这次如若脱险,以后永远不再搭船,遇到水也要绕着走。
陆同章又对独孤冷月说道:“独孤宫主你呢?你若是自信轻功了得,能飞过河面,我们不拦你。若是你要轻举妄动,我们大伙可要同仇敌忾了。”
雷星最怕独孤冷月算计自己了,见她不言可否,便说道:“大不了大家同归于尽。”
王兴一惊,说道:“这是什么话?同什么归?于什么尽?独孤堂主她们怎会做如此得不偿失的事?嘿嘿!是吧姑娘?”他对着冷月影笑了。
冷月影眉头一皱,厌恶地瞪了他一眼,却转脸去看师父的脸色。
杜飞虎笑道:“就是嘛!独孤宫主是聪明之人,怎会不明其中利害?”
独孤冷月沉声说道:“在船上我不动手便是,罗嗦什么?”
如此,众人也算达成协议,心头略宽,纷纷露出些笑意。
杜飞虎对还在紧紧抱着半截桅杆的老船工说道:“喂!老头,你放手吧,一时半会儿还不至于翻船。你这船上可有些吃的东西?快拿来给大伙儿吃,等上了岸一并给你银子。”
他这一提起,众人立时都感到肚腹饥饿,纷纷望向老船工。
老船工放开手,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地说道:“有是有些,只是备的不多,小人被这位道爷的剑吓的腿抽了筋,不能伺候了,大爷们拿了吃便是,只求能平安靠岸,银子是不敢奢望的。”说完,他挪动了一下僵板的身子,又抱住了桅杆。
吕会声好像是感到了愧疚,扶着老船工的肩头慢慢起身,摇摇晃晃走过来,一屁股蹾下了。
杜飞虎扫望船上,打开一个木柜,里面有米面干粮,又打开另一个胶缝的木柜,里面储满了清水。他拿干粮分于众人。众人啃食干粮,自去取水来喝。
吕会声对着杜飞虎递来的干粮摆手说道:“不用了,我吃不下。”
王兴伸过手来说道:“我吃得下,给我吧。”
杜飞虎抽回手,说道:“一边呆着,一人一个。还不知什么时候脱险,省着点。”
王兴只得缩回手,蹲在船角咕咚咕咚大口喝水。
在这飘摇不定的孤船上,有着多年行船经验的杜飞虎俨然成了众人默认的首领。冷月影遵守了首领的命令,很自觉地、只是有些挑剔地在一包馒头里选取了三个面白皮光的。她先给师父独孤冷月。
独孤冷月冷冷说道:“不吃!”
冷月影叹了一口气,又给沈如月,然后自吃一个。她见杜飞虎目光炯炯地盯着她手中的另一个,心知有索回之意,便赌气向王兴扔了过去。
在王兴心里这可不止是一个馒头的事。他大喜过望,“谢姑娘”,蹦起来便要去接。却被杜飞虎一把抄在手中,又放回柜子。王兴嘴里嘟囔着“小气,真小气,不就一个馒头嘛!”悻悻地坐了回去。
沈如月从林天鸿手中接过新舀的一瓢水,捧到独孤冷月面前,说道:“师父,喝口水吧。”
独孤冷月依然存在着极强的逆反心理,皱着眉想要推却,但只说了“我不”两个字,那个“喝”字没说出口,便彻底面对了现实,猛地接过,优雅地抬袖一遮,发出了一串悦耳的咽水之声。这声音与王兴如老牛饮水的声音相隔天壤,判若云泥。
杜飞虎冷眼旁观,忽然失声笑了起来,说道:“独孤宫主绝尘脱俗,自不屑于吃这些粗劣之物,我们可比不得,先吃些垫个底儿,免得出了意外到河底灌泥沙。”他起身舀水大口吞咽。
独孤冷月面色生怒,欲言又止,冷哼一声,转头去望船外景象,心中却也大感焦虑,实在没底。
众人都闷不作声,过了良久,林天鸿问道:“杜大哥,依你来看,这船到何处能靠近河岸?”
杜飞虎说道:“靠近河岸?这船破旧不堪,哪能禁得住这么大的浪打?只怕过不了今晚便要被冲的四分五裂,等不得靠近河岸喽!”他唏嘘不已。
林天鸿这才仔细看船,果真十分破旧。板壁上许多铆钉都已脱掉,有的板片已经翘起,钉实的也有不少处是拼接而成。他心中不禁沮丧,说道:“雷公子,你要走水路,干嘛不找条好些的船?这下好了,平白无故送了性命,你可后悔?”
雷星说道:“我······唉!你们追的那么紧,我哪还顾得上看船好坏,唉!都是······”他猛地一蹬脚边的网绳,叹气不再言语。
那一堆乱绳使得林天鸿眼前突然一亮,他一步跳了过去。
雷星吓了一跳,忙向后挪身,并大喊道:“你干什么?别过来。”
雷星的喊声把人都惊了一跳,立时又有人要有所动作。
林天鸿忙摆手说道:“别,别,我不过去,你别怕。”又退了回去。转头看了看船舱,说道:“杜大哥,如果船身不破,能过得今晚,你是不是有办法让船靠岸?”
杜飞虎一怔,向林天鸿落眼处望去,只见船舱内还有不少绳索。他面露喜色,来了主意,说道:“对啊!好主意!我们可以用绳子把船扎结实了,不求经久耐用,只要能挨过今晚,运气好的话就能靠近浅滩了。”
此言一出,实在令人振奋,几个男人立时挺身而起,听候对船体结构颇为了解的首领杜飞虎发号施令。瘫软如泥的吕会声和胆战心惊的雷星除外。
几个人砸钉钉板又摽勒船舷,叮叮当当,哧哧啦啦,干的有序不乱。
独孤冷月突然问道:“杜堂主刚才说运气好坏是什么意思?”
杜飞虎说道:“以这行速,不用过今晚便能到一处大转弯,水流或许可以把船冲到外侧浅滩,那时水势会缓许多,我们只要找到攀附之物,用绳子把船牵住就可以上岸了。”
独孤冷月脸上闪过一丝悦色,思忖了片刻,又问道:“那如果船还在中流,不被冲到浅滩呢?”
杜飞虎一怔,心知独孤冷月的担忧不无道理,他摊开手说道:“那我也没有办法了。听天由命吧!”
众人闻言一愣,相视对望,心中有些不安。
王兴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突然说道:“怎么会呢?杜堂主说靠岸就一定能靠岸。”他呵呵地干笑了两声,显然是底气不足。又向众人说道:“是吧?你们说是吧?”
众人齐齐点头,以示但愿如此,却不答是否。
冷月影叹气说道:“但愿如你吉言吧。直到此时才算说了句中听的话。”
冷月影本也不过是借王兴的吉言自我安慰,但王兴可不这么认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