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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幻)极夜-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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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娜达。勃勒提劳又看了一眼路迦。直至塞拉菲娜把后者也拉上关系,他才抹去了脸上事不关己的模样,朝她点了点头,却仍然没有开口。娜达清了清喉咙,“医生说我患的是保帕索迪尼唯症候群。”
    这八个字终于让路迦真正地动容。他该早点想到的。
    大陆上不能被魔法治愈的病痛不少,饶是如此,保帕索迪尼唯“雪人症”也是当中极严重的一种。它不能被根治也无法缓解痛苦,多见于北方人,尤其是生过孩子的女性身上──这样一想,他实在该早一点想到的。
    由双腿开始,病患的骨头会渐渐化为冰一般的物质,冬季里还可以走动两步,夏季则是恶化得不得不坐在轮椅里面,如此循环过几个寒暑,病人便会完全失去活动能力,肌肉迅速萎缩,骨头也很快便会坏死。就像是地牢里那个无名的女人一般,到生命的尽头时皮肉尽朽,什么都不剩。
    按理说骨节应该会消失得一点不净,但她既然能留在地牢里,必然是因为她对矿石起了反应,骨节本身便是研究的成果。
    但那不代表他已解决问题,这还远远不够。那个女人在本质上仍然是一具死尸,不过是借矿石之力才得以以非生非死的状态苟存,除非古布亚下定决心把自己的母亲也变成一具没有神识的尸体,否则一切无补于事。
    路迦沉默片刻,然后问她,“这是第几个年头了?”
    后者伸出了三根手指。难怪,她的确时日无多,这个冬天一过,恐怕她便要终日卧于床上、无法自理。到时候再强力的治疗也已经太迟,余下来的小半个冬季是古布亚。勃勒提劳还抓得住的最后一个机会。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永昼与极夜还在客房里等候,但此刻计划有变,娜达不止是古布亚的母亲,她还是掌握着极夜生死的一个重要线索。无论如何,他们都要在对方不察觉的情况下得悉全情──而一个午后的下午茶时间不可能足够。
    “若果妳信得过我们,今天晚上我们可以留下。”塞拉菲娜如此提议,“妳的身体不好,古布亚又未回到家,只有妳一个在的话,我们也放心不下。请让我的丈夫为妳诊治,至少他知道怎样能使妳好受一些,夫人。”
    娜达。勃勒提劳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
    塞拉菲娜悄然把另一只手勾上后腰的匕首鞘。
    “夫人……”
    “那就麻烦你们了。真是很不好意思,难得有客人到来,最后竟要照顾我。我已准备好了茶点与晚餐,你们也可以试一试北方的茶肴。”娜达说,然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对了,我的莎蒙纳──”
    塞拉菲娜笑着按下她的手,借力站起身来,抚了抚自己垂在锁骨旁边的鱼骨辫尾,“我们看汤快煮好,便自作主张为妳熄了火。今晚便要叨扰夫人了。”

  ☆、第42章 背后之人

“该你了──”
    塞拉菲娜擦头发的手倏然停下。
    路迦。诺堤正背对着她,站在窗边看夜空。他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领带早已被他解开来扔到床上,下摆也随手从皮带里拉出一大半来,整个人看上去舒适得好像在自己在凡比诺的卧室,而不是芬里极地里一户陌生人家。
    似乎是想事情想得不耐烦,他并没有理会塞拉菲娜,而是紧抿嘴唇,从裤袋里抽出自己的左手开始揉头发。带着天然卷的黑发略略凌乱,显然是之前已经被他揉过几遍,因为她能够看见到处都是翘起来的碎发。
    他本就长得高,此刻从背后看去,塞拉菲娜甚至能够看清了肩与腰的线条,肌肉上的凹陷与脊骨中央的一道直纹。直至这一刻她才知道,原来路迦右边手肘上还有一颗不大不小的黑痣。
    塞拉菲娜眨了眨眼睛,努力把自己的视线从他的背影移到床上。勃勒提劳家只有一间空置多年的客房,他们当初谎报的身份是新婚夫妻,娜达便问也不问,把这个单人间给了他们。
    此刻床单上便放着他们所能找到的研究笔记,雪白的纸片几乎把灰蓝色的床单吞噬,塞拉菲娜可以肯定摆放的位置里隐隐有一种秩序,但她无法明确地说出那种逻辑是什么。培斯洛上大概只有路迦。诺堤才懂吧。
    女孩把自己的裙子放到床头柜上。娜达很慷慨地把自己年轻时穿的家常裙借给她,路迦则是因为身高太高而没有合穿的衣服,即使他现在去洗澡了,也只能够穿着衬衫长裤进睡。
    ──如果他们还打算睡觉的话。
    留意到身后的人没再说话,路迦放下自己的手,回头看她一眼。
    看清了对方身上穿的是什么的一刻,少年微微眯起了眼睛。
    那是一条紫红色的旧睡裙,领口微尖,开得算大,至少露出了她一直在遮掩的箭伤。睡裙本身并没有腰线,而是在胸下加了一道抽带,把它放松便可以当成真正的睡裙来穿,而像她这样勒紧了打成蝴蝶结的话,便算是一条家常的、无纹无饰的长裙。这样的设计并不罕见,然而路迦几乎没见过有人能够在穿上它之后仍然显得如此纤瘦──那要是一道太有挑战性的考题,那么塞拉菲娜。多拉蒂无疑轻易便取了满分。
    他在开口之后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微哑。“……我知道了。”
    “等等,极夜呢?”塞拉菲娜。多拉蒂稍作张望,然而这间卧室小得她根本不需要这样做。在她去洗澡之前路迦又去施了一遍黑魔法,加上她亲自下的三重结界,就算是有第二个神佑者前来,也不可能劫得走娜达。“还有永昼?”
    “永昼说是要放风。明天早上回来。”路迦淡淡道。方才他看天便是去看正在空中飞翔的永昼,此刻他大概正在觅食。有夜空作为掩饰,谁都不可能看得见有条黑龙在天上飞,他并不担心永昼会被人发现。“极夜说想出去透透气。”
    塞拉菲娜没回话。她早该料到极夜会开始躲她,不是每一个人都是亚鲁古,她也无法讨所有人的喜欢,极夜自觉被她所骗,寻求一点自己的私人空间也可以理解。塞拉菲娜不怪极夜。她也没有立场这样做。
    “如果担心她安全的话,”路迦显然把她的沉默当成担忧,“我可以叫永昼看着她。他知道极夜在哪里。”
    “不需要。”她又把毛巾抛过自己的头继续擦头发,有毛巾遮掩路迦看不清她的表情。“她在遇见我之前是怎样过的,今夜也会怎样过。风暴君王还不需要我来操心。我先下去喝水。”
    直至第三杯冰水也见了底,塞拉菲娜才放下手里的水杯。
    她反手以手背拭过嘴唇,冰凉的触感让她不自觉轻颤。除却她自己被压得极低的叹气声,厨房里没有半点声音,就像它同样也没有半点光亮。
    为了不让古布亚发现他们在这里,在控制了娜达之后,他们所作的第一件事是对屋子里每一扇窗户都施以幻术──无论是谁从外面看进来,都只能看见一间无人留守的两层小屋。
    当初考虑到是趟即日来回的短程,又有路迦时刻在她身旁,塞拉菲娜便没有带上烟包与火柴。这样做的后果是尽管她现在瘾起,她都不能在路迦脸前表现出来,只有以冰水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到目前为止这个方法都很成功,因为她的胃开始疼起来了,手温也恢复成平常的冰凉。
    塞拉菲娜深深呼吸一口气。天,她的手在颤抖。
    今次的瘾犯得比她所料想的还要厉害得多,她真的不应该抽这样重的烟,那让她想起太多事情,而塞拉菲娜很清楚她的回忆里并没有什么值得她放下烟枝的事情。亚鲁古的死引爆了一个大炸弹。
    玄关处传来一声门锁被打开的细响。
    塞拉菲娜站直了身,下意识以指尖在身前划出一个纹,月白色的光芒一闪而过,她的身形隐匿于黑暗之中,与背后的环境完全融合。
    该死,喝一杯水都能遇上古布亚回家,她刚洗完澡,别说是匕首了,身上连一把餐刀都没有,而她实在没有信心在他家里制伏古布亚。她并没有花太多时间去研究这里的格局。
    正思忖间,门锁已被解开,穿着猎装的少年闪身而入,月光打在他脸上,啡发蓝眸,木无表情。毫无疑问那是古布亚。勃勒提劳。
    家里没有光亮对他来说似乎是件常事,少年下一刻便熟练地绕过了路上所有障碍物,走到厨房里来。勃勒提劳家并不算大,厨房不过能容三、四人转身,塞拉菲娜不得不把身体紧贴上壁柜,才能避开古布亚。
    他从柜子里拿下一个水杯,为自己倒了半杯凉水,随即一饮而尽。
    塞拉菲娜一口气松到中途,下一秒钟又屏住了呼吸。
    “咦?”
    古布亚拿起她刚放下来的水杯,迎着月光细看,指腹扫过了上面一个浅玫瑰色的唇膏印。在场两个人都很清楚,娜达。勃勒提劳嘴上没涂任何东西。
    啡发的少年笑了一笑,往楼上看了一眼,以舌尖舔过一圈杯沿上有印的部份,像是酒师在品尝新酿,甚至还试了试它的味道才说出自己的判断。
    “……嗯,塞拉菲娜。多拉蒂。”
    略低的少年话音很快便消散于静默之中,却仍然能使她无法动弹半分。
    女孩从来不是个容易觉得恐惧的人,塞拉菲娜甚至一度以为自己不识恐惧为何物。然而此时此刻,她是真心觉得害怕──更准确来说,她是对古布亚生起畏惧之心。
    塞拉菲娜有想过他能否推测出她此刻在场,从而揭穿她的幻术,魔法虽能蒙蔽他的视觉,但一旦被他推测出自己正在施展幻术,它便会失效。
    幸而水温好像说服了他那是一段时间之前放下来的东西。古布亚低声喃喃了一句“来了个珍贵的客人呢”,接下来便在背后解开双管猎/枪,填上两发子弹。
    他走上了一楼。
    女孩咬了咬嘴唇。那是塞拉菲娜。多拉蒂想事情的一个小动作。
    古布亚正拿着猎/枪走往客房。而路迦对此全不知情,甚至可能已在浴室里放松地睡着。唯一的好消息是她把匕首留在房间里,但路迦根本就不知道里面有武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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