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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也亏徐斯这位花花公子想得出来,旁人送百合送鸢尾送剑兰送马蹄莲,他一出手一盆匪夷所思的令箭荷花,她想现在是不是流行送盆栽了?
徐斯在那头答道:“行啊,既然想谢我,就请我吃饭吧。”
江湖愕然,哪有人这么不客气的,而他也太不客气了一点,她也不气弱不回避,把语气加重了一点点,“徐老板!”
徐斯好像笑了起来,“江总,有什么指示?”
江湖没好气,“您都指示了,吃饭呗!”
“怎么,不乐意啊?”
真真不能同这位徐老板在话题上兜圈子,才一两下又把自己兜成了下风,江湖无声地咒了声“算你狠”。
徐斯不逗她了,说:“今天请你去CeeClub试菜。”
江湖望望火热的令箭荷花,又望望台历上的日程表,今晚左右无闲事,就答应了。
倒是也巧,她下午同齐思甜约在CeeClub附近,正好顺路。
江湖又望了望令箭荷花,心里无端端升起一股尴尬。
齐思甜在这天的气色不是很好,戴着墨镜,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但人还是美人。
江湖候了她二十分钟,她不算迟到得太离谱,且一到便抱歉道:“早上从成都回来,飞机晚点了,晚上还要飞香港。最近商演太多,总没空赴你的约。”
“这么辛苦。”江湖叹道。
齐思甜坐好,微笑,每个角度都完美无缺。她说:“工作需要。”然后开门见山,“经纪人在帮我谈一个国际名牌,所以现在不太能接新的广告。”
江湖也微笑地注视着她。这么得体的一个拒绝理由。
她把准备好的计划书放到齐思甜的面前,讲:“没关系,我不需要你帮忙拍广告片,只是小小地亮相一下。也许目前我这边开价不会比国际大牌更有吸引力,但是合作期间,每售出一双鞋都可以给一定比例提成。”
齐思甜笑着拿过来,认真翻阅了一遍,认真回答江湖,“我回家再看看。”她突然问,“高屹的婚礼,你会不会去?”
这问题是突兀的,但江湖是有准备的,而且她也不想回避了,“他没有给我请柬,不请自去是冒昧的。”
她已经太久没有和齐思甜打交道了,几次社交场合的相遇,双方也只当不认得对方,如今坐在一起叙旧,双方心内是各有各的计较的。她有心理准备,齐思甜也会有她的分寸,她是聪明人,她的有的放矢会在不得罪对方的范围内。
齐思甜当然会讲:“我一定会考虑的。”她指指那边,“我的经纪人来了。”
果真有名女士走近过来,一边走一边讲电话,走过来时挂上电话,同齐思甜讲了一句,“向晚说要找时间同我们聚聚呢!”
她们要讲私房话了,是不适宜有外人在场的。江湖欠了欠身,同她们道别。
徐斯从任冰那里了解到江湖正在为营销的事情头疼,就给她打了个电话,邀请她吃饭。江湖因为工厂的事忙得不可开交,又不好拒绝,只得匆忙赶过去。到了CeeClub的门口,江湖骇然发觉玻璃门倒映的自己一脸晦气,一身暗色服饰,仪容显得很糟糕。怎么一天就把自己折腾得这么残?
徐斯见到她毫不掩饰地皱起眉头。
这是有原因的,徐斯原来还请了莫北夫妻一同用餐。对方夫妇衣着都很得体,尤其莫北的妻子莫向晚,面貌姣好,衣衫光鲜,笑容恬静,在现场仅有两位女性的情况下,把江湖比得灰暗无比。
莫北的手一直挽在妻子腰间,让江湖一见便知这位靓丽女士生活在幸福家庭中。
而她,孤零零漂泊江湖,灰头土脸自当正常,这徐斯有什么好皱眉头的?她没好气地对徐斯讲:“今天很忙很赶。”
徐斯笑了,说:“你来捧场就是给我面子了。”
听得江湖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多嘴多舌必是下风下场,她需谨记。
徐斯将江湖作为自己的朋友介绍给莫北夫妇,仿佛这是一场平常的友人聚会。只是江湖有一点不自在,这是她认识的第一位徐斯的朋友,可他为什么要把自己的朋友同她约在一块?
徐斯当然是不会作解释的,直接领着他们一行人直接进厨房看主厨操作。
江湖站在一边不怎么讲话,听那莫北同徐斯说:“你算得真精,和同行西餐厅联合进货,食材成本降低了不少吧?”
徐斯笑道:“是不少。”
江湖暗自咋舌,此人精力真真充沛,连家族旗下小小餐厅都能管理得有模有样,不能不叹服。
但也叹息。
自从接手腾跃以来,她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来处理各宗事务,还是屡屡力有不逮。一碰到烦心事,多操点心思,脸上倦容立现。不能怪职场之内一贯重男轻女,女性同男性在体力和精力上的差别就是这样的明显。
江湖找了个机会悄悄去了卫生间,洗了把脸,拿出随身的化妆包,重新化了一个淡妆。在收起口红的时候,有人推门进来,正是莫向晚。
对方友善地说:“现在精神了很多。”
江湖朝她微笑点头,她从一开始就觉着这位女士不但面善,连名字都有些耳熟。
用餐时,徐斯一句话就解开了她的疑惑,“说起来,你和向晚还是前后脚的同事,为同一个老板服务过。”他还特地详细补充了一句,“那时候你的前老板做的是娱乐公司,旗下艺人无数,向晚主管艺人公关事务。她离职以后,你们公司倒转型成纯公关公司了。”
江湖忽然就醍醐灌顶了。
她暗忖,自己的前老板曾经开的确是艺人经纪公司,莫向晚又是管理艺人的,同那些明星必有些私交。于是一念通,百念融,她心存感激地望一眼徐斯,这厮但笑不语,席间没有再提及什么。
用餐结束之后,徐斯先将急于回家看顾孩子的莫北夫妇送走,江湖没有跟着一块儿走,而在店内找了个角落坐下来候着徐斯。
她想,这顿饭吃下来,她再不明白徐斯的意思,也就太过迟钝了。但这个意思他们都不便说破,而她是承情的,徐斯也是周到的,他把一切都安排在最得体的范围内。
江湖颇有些坐立不安。
徐斯同莫北说了一阵话才道了别,折回店内。
江湖坐在暗处,人却在沙发内辗转,身板还是硬直,一刻都不能放松。所以她才会这么累。
徐斯问吧台要了一杯热柠檬水,走过去放在江湖面前,他说:“向晚离职以后,因为结婚生子就没有继续找工作。现在他们的孩子已经三个月大了,所以她有意物色新的发展机会。她的情况你可以具体了解一下。”
江湖捧起透明水杯,握着喝了一口,讲:“我知道了。”
徐斯又说:“她的工作业绩是标青的,对媒体公关圈很熟悉,人才难得。”
江湖笑起来,“连老板都说‘人才难得’,那一定是很难得的。谢谢你的晚餐和花。”
徐斯也笑,“那你就抓紧吧。”
Chapter 07 谁是谁的劫难
在她心中,
这一番艳遇,
于自己,是一种深抵绝望的暧昧;
于他,不过是一场狩猎。
他可以继续艳遇,
但她,却玩不起。
江湖很容易就从旧日同事那里拿到了莫向晚的资料,当她的履历放在自己面前时,她想,徐斯既然想帮人,用的方法必定是最合适的。
莫女士在原公司任职时间超过五年,工作业绩斐然,在娱乐圈和媒体圈都有口碑。无论哪个方面,都符合江湖的需要,尤其齐思甜能迅速晋升一线女星,全赖莫向晚力排众议为她接了一部历史正剧。
岳杉对此颇有微词,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在资本市场摸爬滚打过的岂会是善类?更不会是食草动物。徐风投资的一些企业,听说都有徐斯的心腹。”
江湖久久无言。
岳杉所言极是,连怜爱自己的父亲都不是善类,认识徐斯至今,通观他的所作所为,他又岂会是耶?
她望着那盆长得风姿绰约的令箭荷花,这花已开,花朵嚣张跋扈,压倒室内一切颜色,让窗台上的小小仙人掌暗淡无光。她请了那位懂花的保安来看顾这盆令箭荷花,保安尽心尽责,把这花养得很好。
其实紫砂花盆上头用小篆刻着一句话,字体线条极细,花盆陈色又暗,她一开始没有注意,后来还是保安提醒了她。
小篆她是看不懂的,于是临摹下来请教懂行的朋友,对方告诉她上头写的是:“得清闲尽快活,日月似穿梭过,富贵比花开落。”
江湖失笑,暗忖,真是附庸风雅的富贵公子。
然则细想,确有其道理。
富贵比花开落,人生不正是如此吗?只是清闲快活,又从哪里来呢?
她托了保安去问询了一下紫砂花盆的价格,其价值在江湖心中估算的范围内,徐斯的张弛,没有逾越她的底线。他是高明的对手。
江湖掐了一小片令箭荷花的绿叶子,在掌心揉碎。
她还是决定把莫向晚聘请过来。她抱抱岳杉的肩说:“我知道岳阿姨永远都会为我好,我会当心的。”
岳杉眼角不禁湿润。
江湖把莫向晚的简历传给做猎头的同学,对方诧异,“你不是要我出面帮你请这位吧?”
江湖说:“老同学,我照付你中介费,算你业绩。”
对方笑:“这是所为何来呢?”
江湖讲:“这个人原来在时尚圈娱乐圈都有些名头,你找她的时候放一点风声。虽然腾跃是个没落的老牌子,可是为了寻发展,还是希望能出好的薪酬和福利延聘一些人才的。”
对方自然醒悟,“我懂你意思,你放心吧!”
江湖笑,忽而问了对方一声,“明天是不是高屹的婚礼?”
对方答:“是的。”
不知怎的,回到自己家中,江湖仍是整夜未能成眠。今夜是个不眠之夜,也许有人正沉浸在爱情的喜悦之中。
而爱情是什么?她托住腮,一直想,一直也想遗忘,那个人最好是她自己。只得一心人,一同经历风风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