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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热水壶的时候，只单单用右手，倒出的水流有微微的颤动。他用左手去拿勺子，刚拿到半空，又掉下。
勺子落在瓷砖面上，发出清脆的声音，他的手指停在空气中，孤单单地悬着。
杜可唯呼出一口气，急忙过去将勺子拿起来，细细搅拌。
她没有去看他的脸。
是不敢还是不愿，连自己都说不清楚。她只是察觉到他身上弥漫的不安气息，以及深深的内疚与挣扎。
居如果他能有她半点的乐观和大条，生活就会幸福得多，可是他却没有。
他谁都可以原谅，唯独不能原谅自己。无论是对他去世的母亲，程绯语，又或是苏笑。人情债是他一生中最大的负累。
可他的表面那么淡漠，笑容那么云淡风轻，总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让人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所有的话都藏在心里，做出来的，总是让你觉得开心的事，不会把自己的情绪表现出来，以致伤害到别人。
以前，杜可唯不懂他，关于他的所有只能依靠感觉。
如今，她终于一点一点进入他的内心世界，却不敢再用感觉去感受他。
因为会心痛。
赭手上一凉，握着的杯子已被黎佳浩抽出来，拍她的头道，“再搅下去咖啡都要碎了。”
“碎了就碎了。”她咬着唇道，倔强地抬眼看他，“总不像某人，明明心里纠结得要死，却偏偏要装出一副大无畏的样子。”
他安静地看着她，动了动唇，却没有出声。
“你是故意打人的吗？还是是故意去撞秦言的后脑勺了？谁年轻时没犯过几次错，努力去挽回就好了。现在苏笑的情况还不清楚，事情还不好说。哪怕我们下辈子给秦言做牛做马又能怎样？有我陪着你你还担心什么！”她气愤地口水横飞，一只手撑在腰部，像只气鼓鼓的青蛙小姐。
黎佳浩将杯子放下，停了一会，也不禁露出了微笑。
“傻瓜，我刚才是在想一个问题。”他忍不住去捏她鼓起来的脸蛋，眼里却是温暖与宠溺，“我在想苏笑是不是真的搬走了。”
杜可唯“啊”了一声，脸色倏地就红了。
他看着她笑。
“我想她没理由突然搬走，如果前天还在的话。她总不会有先见之明，知道徐子默今天会来找她吧？我们只是先入为主——”
杜可唯双眼放光，急忙点头。
怪不得她之前一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黎佳浩这样一提，她也忽然茅塞顿开。
“我看过，她的日常洗漱用品全都不在了。”她急促地道，“但是衣柜里还有衣服，床上的枕头被子还在，这不像是搬家，更像是去外面住一段时间。”
“她前天还回来过。”黎佳浩若有所思地道，“这说明她会时不时回家看看。”
“我们现在就去！”杜可唯斩钉截铁地下结论，“搞不好她今晚也会回来呢？我们得去碰碰运气。”
“喂。”他拉住她，有些无奈地笑，“我们只是猜测，但也很有可能不是这样，不要白跑一趟。”
“白跑一趟总比错过要好。”杜可唯皱了皱眉，“你就是想太多，才总是错过机会。”
黎佳浩半张着嘴，倒有些无言了。
杜可唯就是一个“想到就去做”的性子，宁可错杀一百，也不放过一条。昏头昏脑地向前冲，还真就能被她撞上好运。
她拉着他直奔苏笑的家，车都还没停稳，她已经一溜烟地冲上去。
“这次再被你撞上，我真要以身相许了。”黎佳浩跟在她后面，颇为无奈地叫道。
他是不相信事情会那么顺利的。
而事实也是，敲了十几分钟的门，都没有人来开。
“我们回去再想想。”他劝她，“要么在楼下等一等。”
杜可唯失望得头都耷拉下来，拖着步子下楼，刚走了几步，又大叫了一声，冲回门前，顺着门上的孔眼向里望。
“里面开着灯呢！”她叫道，“苏笑！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
她又敲了几声，依旧没有回应。
“她在里面！”杜可唯转头对黎佳浩道，“她是不想见我们！”
她让开位子，让黎佳浩去看，黎佳浩看了一阵，眉头也皱了起来。
“但是她不开门，我们有什么办法？”他怔怔地问，“总不能把门砸开。”
昏暗的楼梯间里，两人都陷入沉默。
杜可唯依旧在规律性地敲门，直到突然，她转过头来，直直地盯着黎佳浩。
而黎佳浩似乎也想起了什么，两个人绷紧的面孔，一起缓和下来，扯开嘴角欣慰地笑了，“备用钥匙。”两人异口同声地说。
白天时跟隔壁老大爷借的备用钥匙，多亏是保留了下来。
她将钥匙插进去，再次对里面喊道，“苏笑，我们有钥匙，你再躲也没用，我开门了！”
她话音刚落，还未待将锁转开，门便应声而开。
苏笑站在里面，静静地看着他们。
她脸上的妆还没卸，美艳得惊人。一头长直发在脑后盘起，蜜色的肌肤光滑得像要发出亮光。
身上是一件金色的丝质睡裙，贴身剪裁，勾勒出曼妙的身形。
“苏笑——”杜可唯忍不住大声叫道，刚一出口，苏笑就朝她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她拿起鞋柜上的钥匙，走出去，反手将门关上。淡漠的眼似笑非笑，“秦言睡了。”她弯着唇道。
有什么东西轰得一声，砸进杜可唯的脑海里，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
……
今日一更，看文愉快。
正文 level 135。还你幸福（五）【网络版】
黎佳浩比她要镇定得多，眼都未眨，淡淡地道，“那就找个地方说吧。”
“好。”苏笑点头，面色一如平常，看不出有丝毫的异样。
杜可唯在心里想过几十个见面的场景，却没有一个，是像现在的这副样子。她满腔的热情与急切被苏笑一泼冷水直接浇透，再也无处发挥。
已经是晚上九时半。
大多数餐厅都将打烊，附近只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麦当劳。苏笑一袭睡衣进去，依然身姿自然，对周围射来的目光熟视无睹。
只有她可以，也只有她能，这样漠然而无畏地面对一切。
居“这样都能被你们找到。”苏笑坐在他们的对面，轻轻地笑了，“这是我半个月来第一次回家里住。”
怪不得徐子默找不到她。
杜可唯不知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她，黎佳浩也只是用手摩挲着桌面，没有开口。
“徐子默怎么样了？”倒是苏笑先问出来。
她这一开口，杜可唯最先沉不住气，脱口而出道，“不好。他怎么会好，他找你找得快要疯了。到底出了什么事？说出来我们都可以想办法解决。”
“什么事？”苏笑扬起眉，“会有什么事？我只不过是和秦言和好了，重新在一起。”
赭“他是不是要挟你？”杜可唯几乎要拍桌而起，“是不是签订了什么协议书，让你和他交往结婚什么的？！”
苏笑哈哈地笑起来。
她笑得那么开心，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多么捧腹的大笑话。
笑过之后，才摇头道，“不，怎么会。我不想做的事情，没有人可以逼迫我。”
杜可唯说不出话来，只愣愣地看着苏笑抬手，抚了抚头发，又放下来。
“秦言对我很好。”她轻轻地说。
苏笑的脸上没有痛苦，抑或是窘迫，她的气色甚至比之前还要好，蜜色的肌肤里透出粉光，明艳照人。
再没有比这更不像谎言的一句话了，可是杜可唯偏偏无法相信。
“那为什么不敢见我们？”杜可唯疾声问道，“为什么不告诉徐子默？”
“你还真是大条。”苏笑用手指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揶揄道，“我要是告诉徐子默，那小子还不得冲过来把我给吃了？他一直就不喜欢秦言。”
“他只是要知道你平安。”杜可唯皱了皱鼻子。
“那现在你们可以告诉他了。我活得很好，他可以放心。”
苏笑喝尽一杯咖啡，把杯子放在手里把玩，显得惬意而自然。
一直都未做声的黎佳浩终于开口，却冷得如千山寒冰，“你是说真的吗？”
苏笑停下手中的动作，微眯了眼睛。
“你也终于成熟了。”她忽然不着边际地道，视线停留在黎佳浩灰色的T恤上，“是爱情的力量吗？”
没有人回答，黎佳浩只是静静地看着她。可是苏笑并不在意。
她似乎已经没什么需要在意的东西了，整个人都显出一副脱离尘世的模样。
“你是爱过他的。”杜可唯喃喃地道，虽然微弱，却字字清晰，“滑雪场里，你说你曾经后悔过。”
那个淡漠的女孩，曾露出过那样萧瑟的神情，眸子里溢满了深深的怀念。
有些东西是无法掩盖的，即使被现实和理智所冲刷，依然保留着不可磨灭的印迹。
苏笑垂了眉，沉默好一阵，才抬起眼来。
“是啊，我说过。”她淡淡地笑，“杜可唯，我一直特别羡慕你，爱得没有心机，爱得全心全意。可是这世界上美好的东西太少，爱与不爱，并不是一个字的区别。”
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那是圆满，如果天下的情侣都是这般，也就不会有无可奈何。徐子默……他爱她没错，如果她真的要求，他说不定也会为了她和父母反目成仇，可那些并不是她想要的。
她想要的，是他能幸福，而幸福绝不仅仅只是爱情。她已耽误了他太久。每日泡在酒吧里，和那些无所事事的富家子弟混在一块儿——那不是徐子默的未来。
她和他从十六岁开始，就走上了不同的道路，再也不能回头。
“很衷心地祝福你们。”她站起身，目光在杜可唯和黎佳浩的脸上扫了一圈，又笑道，“我是不是太正经了？”
“你准备一辈子也不见他？”黎佳浩大声道，神情也有些慌了。
“不一定是一辈子，也许只是十年，二十年……直到他把我忘记。”
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