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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店里,我稍稍休息了一下就开始打听田野的消息。别墅里的田野那么真实,胖子说的事又虚无缥缈,不在现实世界中确定田野的消息,我绝不相信他已经去了。
通过人人网找到田野的学弟,又通过这学弟要到田野死党黎啸的现在的电话。当我说出自己的姓名时,黎啸在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才说:“白霖,有空吗?田野有东西要我交给你。”
见面的地方在大学城外一家小咖啡厅,以前我和田野常去。因为下雨堵车,我又肿着,到那时黎啸已经等了很久。
打过招呼坐定,黎啸问:“白霖,怎么突然问我田野的消息?”
我突然有些害怕听下去,努力坐在原地:“因为我很想他。”
闻言,他低下头,从桌子下掏出一个防水的大文件袋推到我面前:“田野两年前服毒自杀,伯父伯母怀疑他是被他杀的,一直在打官司。不过前几天疑凶吴达财猝死,这件事的真相也就不那么重要了。这些东西是田野去世前邮给我,托我带给你的,后来作为证物被封存,今天上午接到你的电话我才托人从局子里拿出来。真可惜,那时我们还以为等你毕业,就能喝上你和田野的喜酒……”
……
我呆呆地坐着,连黎啸什么时候告辞的都不知道。
许久,我打开纸袋。里面放着两张画,一封信。一张是我的肖像画,眼神十分猥琐。一张是我和田野相依相偎地坐在窗台上,痴痴地看着天上璀璨的星斗。
再打开信:
老婆大人,还在生气?还在妄想和我分手?没用的,你看我给你新画的肖像还是那么猥琐。你说过,在替你画一副满意的肖像画之前不准我离开。可惜我长得太帅,你看我的眼神总是色迷迷的。模特差劲画家也没办法,所以你别指望我能画出你美丽的肖像。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一辈子别想甩掉我这蹩脚画家,咩O(∩_∩)O哈哈~
画完这些壁画我能得8万酬金,够我开家广告公司了。过两年等你毕业,我就能赚够钱带你去巴黎结婚。放心,我妈拗不过我,你这么可爱,等她认识你一定会举双脚赞成我们的婚事。我们的好日子还长着呢,以后我有足够的时间把你养成小猪猪。
对了,我工作地方的星空美极了,这几天总梦见你和我一起坐在阳台看星星,我把这个梦画下来了,你看多美。遇到你是我此生最美好的事,我们会白头偕老,这是老天赐给我们的缘分,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
╭(╯3╰)╮Je t'aime ;éternellement。(法:我永远爱你)
雨依然下得很大,水泥大道上落满了焦黄的梧桐叶子,我木然地踩着这些叶子往前走,身体空荡荡的发冷。以前我和田野常常手拉着手走在这条梧桐道下,我问他:“巴黎街头是不是到处都是法国梧桐。”
他说:“老爸老妈都在巴黎,他们叫我去巴黎结婚,到时候你自己看。”
我说:“你结婚,我去做什么?”
他说:“做田野国王的王后。”
……
直到冰冷的雨水顺着留海簌簌滴下,我才发现自己把伞落在了咖啡厅。想把怀里的文件带护得更牢,却不防一弯腰,喉咙里猛地喷出一口铁锈味的液体,洒在腐烂的落叶上,红彤彤一片。不知是泪水还是雨水,和着血滴一起从我脸上滚落,噼里啪啦砸了一地。心疼,肝疼,骨头疼,全身没有一处不疼。
然后呜咽声从鼻腔里飘了出来,起初是小声的,不一会儿便控制不住变成了撕心裂肺的哭喊。眼里是泪,嘴里是泪,身上也是全泪。
“田野!!!”我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喊出声,“田野!!!你出来,你不是说今年娶我吗?!!!”
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嚎哭着看着四周,任雨水和泥水浸湿我全身,无助地哀求:“田野,我不生气了。田野,出来啊!”
朦胧中,无数人从我身旁走过,无数张脸诧异地看向我。我却怎么也找不到那张灿烂的笑脸……
永远都找不到了……
不管我如何哭泣,他都再也不会回来了……
……
两年前,爱我的人离开了我。
两年前,我错过了我爱的人。
对不起,田野,我本该爱你更深……
(易道堂第二话 阳冢完结)
【第三个故事:复生】
20、第一章
“我在他身边看着他。”
“他在我身边,却只看着没有生命的东西。”
十月中旬,我在离古街五站地远的大兴路一家咖啡店找了份兼职,做夜班服务员。这间咖啡店开在索菲亚老教堂旁边,房屋是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白俄移民造的,本来也是教堂的一部分。在各种运动进行得如火如荼时被用来当做仓库,九十年代被雪盘下开了本城第一家咖啡店。店面的装潢相当考究,非常有俄罗斯建筑特色。名字也从俄语里来,叫навек。咱中国人不认识,干脆取店名中的一个读音,叫这间店VE咖啡店。
听同事小慧说,当年VE咖啡店生意很火。后来城市中心南移,教堂周围的居民搬走了不少,其他各种各样的咖啡店又多了,这家隐藏在教堂危楼里的咖啡店才渐渐被人淡忘。
之所以到VE打工,是因为心里难受。
田野去世后不到24小时就被认定为自杀,遗体赶在家属来之前匆匆火化。田野的爸妈不服,四处告了两年。现在疑凶暴毙,再追究下去已没有意义。八月末,田野爸妈通过特殊渠道,将田野的骨灰带去了巴黎,那里早已给田野备好了坟墓。
我没有去送他,因为黎啸说田野的爸妈现在非常恨我。如果不是我,田野肯定会听父母的话毕业就去法国定居,也不会遇到后来的事。
日子依然不紧不慢地过着,但伤痛逝去的速度很慢。知道田野死讯的头一个月,每天晚上捂在被子里偷偷地哭。然后便哭不出来了,只是胸口闷得发痛。
方怡很忙,不能时时刻刻陪我聊天。周围的人又都是没有心的,胖子偶尔回店一次,一看见我就躲,说怕染上每天都红眼的毛病。易道是只不懂人心的大妖怪,或许是因为天气的关系,他越来越喜欢呆在楼下客厅,经常推开卧室门就看到他坐在写字台边的身影。和先前一样,他很少说话,就那么坐着,有时甚至让人感觉不到屋里还有另外一个人存在。唯一有变化的是我的伙食,从原先的两个馒头变成了两碗饭,一盘拼凑的菜,一半炒青菜一半炒肉丝,餐餐如此。
吃得多了,我渐渐觉得易道是不是把我当畜生养。觉得馒头能养活,就天天喂我馒头吃。听胖子说我得吃米饭,菜和肉,就每餐喂我白饭青菜肉。人类喂猪的时候不也这样,每餐一桶能塞饱的玉米渣完事,谁会花心思去了解猪喜欢吃甜的还是酸的?
而这想法跟胖子说的时候,胖子脸红脖子粗地争辩:“白霖,阳冢建在龙兴之地,旁边村里的人都搬空了,剩下的全是……易老板好不容易才救出你,他对你很上心……”
然后我嗤之以鼻,这胖子一遇到危险就只顾自己躲进寺庙,不管我的死活。整天就知道拍易道马屁,信他才怪。
正因为没人理,下班后又困在安静得没一丝杂声的卧室里,我觉得自己快疯了。于是就让中介介绍了VE咖啡店的兼职。晚上七点至十一点当班,服务员兼清洁工,总之就是一份很简单的打杂的工作。
而对于这份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工作,我做得十分卖力。对每一个顾客笑脸相迎,主动扫地擦桌子。赚奖金是一个目的,另一个目的是让自己没有闲心想难过的事。终于,一个人躺在被窝里的时候,心里不再难过得想哭了,有时还能感受到久违的平静。
这天晚上下着绵绵小雨,街上来来往往的车已经少了,店里只剩一对情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从男孩一进店两人就开始激烈地争吵,女孩很生气,说话时头不停地摆动,马尾上两个别致的硕大五彩铃铛铃铃作响。
遇到这种顾客,我们做服务员的只能识趣地站在远处。
同事小慧笑道:“不就是男的迟到十分钟,骂两个小时了,我建议他们跟雪家两口子学学。”
雪是VE的老板,一个有着淡绿色眼睛的中俄混血,到中国后取了伊雪这个女性化的中文名字。因为中文不太好,所以不怎么说话。三十多岁,看上去有些显老,身上常穿一件暗红色店装,住在老教堂不远处的弄堂里。时常会来店里巡视一下,脸上时常挂着愁容。脾气有点坏,但从不拖欠薪水,还经常额外给员工发奖金。
听说雪以前住在莫斯科,因为与去俄国留学的中国女留学生相爱,毅然随妻子搬到中国,租下教堂旁的破房子开了VE。但七年前雪和他太太自驾游去新疆出了车祸,雪伤得较轻,他的太太却陷入深度昏迷,至今还未醒来。因为雪没秃顶,身材高大,眉目深邃,挺有熟男魅力的,往他身上扑的女子多如过江之鲫。但雪对任何诱惑都视而不见,这几年一直细心地照顾着自己的妻子,每天无数次往返于咖啡店和家之间。
“喀啦……”
那对情侣吵了差不多一个小时,杯碟的破碎声传来。那个头扎五彩铃铛的女孩对顶着一头咖啡汁的男孩大声吼道:“分手,以后别特么别来找我!”然后拿起包包夺门而出。
男孩呆坐了半晌,猛地扭头喊道:“服务员,还不结账!喜欢看热闹是不?”
好好的杯子被他们打碎了,地毯上椅子上全是咖啡,最后人家还把我们服务员当出气筒。我和小慧对视一眼,心照不宣玩起双簧,报了个变态的赔偿价格。
看样子男孩不缺钱,眼也不眨扔下赔偿费后扬长而去。
正拿着扫帚收拾残局,有人问:“客人打碎,杯子?”
扭头一看,对上了一双深邃的淡绿色眼睛,忙道:“是的,已经让客人赔偿了。”
他蹲□,小心将靛蓝色的杯碟碎片一片一片捡起:“这是丽挑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