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映霞港中心,帕提娜神像东边,有座圆形的大房子。这就是“火沙”酒馆。这里每天都能听到新鲜事,就看你是否留意了。要是你也有好故事,也许可以拿去向酒馆主人换一瓶好酒呢。
“火沙”酒馆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身影猛然闯进来。午餐时间刚刚结束,酒馆里客人不算太多,因此人们全都注意到了这个来客。等他们看清是谁时,顿时现出暖味的笑容,有一个甚至大声喊道:“黛丽!来陪我喝一杯!”同时伸手做了个猥亵的动作。
来人并不理睬身后的调笑。她径直走向柜台,顾不得摘下太阳帽,便急切地问道:“菲尼斯阁下在吗?”“不知道,”女侍冷淡地回答,“就算在也不会见你。”
“为什么?”
“他下午休息,或许看书,写些东西。没人在这个时候打扰他。”
“我真的有急事……”她低声下气地说,“请你,麻烦你通报他一声。”
“不可能。我建议你天黑后再来,你不是习惯在晚上会客吗?”女侍蔑视地翻起眼角,不再理她。
刹那间她脸上涌起一阵红晕,隔着轻纱面网都能看得见。她咬咬牙,转身快步跨上楼梯,但只冲到一半就被几名侍者拦住了。她奋力挣扎,几乎踢断了楼板,可是仍然被一步步推下梯级。侍者们并不打算停手,一直推着她走向门口。
“我要见菲尼斯!”黛丽高叫道,“要是你们再拦着我,我就……”“她就会加倍收你们的钱!”一个酒客接过来说道,人群中随即爆发出一阵狂笑,酒杯掉在地上,桌子被敲得“嗵嗵”响,酒馆里顿时一片喧闹。然而一个清亮而平稳的声音穿过圆形大堂,使这一切平息下来。
“如果每个来找我的人都象你这样,那我这酒馆就没法开啦。”酒馆的主人出现在在二楼栏杆边。他象往常一样穿着绣金丝的暗蓝色长袍,左手扶着右肘,右手则用三根手指托住一只酒杯,这姿势已经成了他的象征,以至于人们老远就能认出这位退隐的吟游诗人。
“让她上来吧,”菲尼斯继续说道,“别影响客人们用餐。”黛丽甩开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走上二楼,又跟着菲尼斯上了三层,一直走到环形回廊西边的房门口。尽管她对菲尼斯和“火沙”酒馆并不陌生,但还是头一次来到三楼。这一层通常只向受到邀请的客人开放。她有些好奇,不过只是一瞬。很明显,焦急慌乱的情绪几乎完全主宰了她的心灵。
“看得出来,你遇到了麻烦。”菲尼斯示意黛丽在软椅上坐下,自己则端着酒杯靠在窗边。“让我猜猜吧。钱?不,你不会缺钱。光是本地那些商人就能养得起你手下那群姑娘了。受人欺负?也不太可能。如果是那样的话,你不会来找我。那么,是感情上的事?”菲尼斯摇摇头。“没有道理。感情怎么会影响到你这样一个……”
“一个老妓女。”黛丽一字一顿地说道。
“不,你绝对不老。你今年应该是……三十一岁吧?正是成熟而美丽的时候。”菲尼斯再次摇头。“我可真猜不出来啦,还是你亲口对我说明吧。”
“菲尼斯,”黛丽说道。
“喔,你还是叫我菲尼比较好,这样听起来更亲切。”菲尼斯走过来坐在黛丽身边,轻轻在她的肩膀上拍了一下。这不是夜晚男女之间的那种调笑,而是类似于兄长对妹妹的抚慰。黛丽显然放松了些,她绞着双手,把朴素的衣裙折起来反复扭动。“我该怎么说……我可以信任你吗?”她低声而快速地说道,“我真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你……”
“你也可以什么都不说。我们来喝杯酒,然后你就回去,就当没来过这儿。”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奇怪的寂静。菲尼斯转动酒杯,让冰块在玻璃壁上碰出清脆的声响。
“我一直认为你很善良,”黛丽终于开口。
“不必夸我。我倒觉得,比起善良,我的另一种品德更有价值。”
“我知道,你口风很严,从不在背后说人闲话。”黛丽说道。“你也知道那些男人对我们这种女人的态度。只有你,从来不把我们当成母马……这件事,这件事我实在找不着什么人来商量……”
“说吧,”菲尼斯换上安抚的语气。
黛丽沉默了一会儿,盯着鞋尖上的污痕。“是这样……有个男人在找我。”
“这并不奇怪,”菲尼斯平静地说道。
“是我十年前的恋人。”
“哦!那么你们后来分手了。”
“不,没有。他去参加军队,说等他当上骑士就回来娶我。”黛丽的声音有些沙哑。“我等了他五年。可是你知道,这世道,人总得活着……后来我父亲死在战场上,母亲又得了重病。人总得想办法活下去才行……”
“谁都有艰难的时候,黛丽。有些事是没办法的。”
“是的。”黛丽垂下头,十指插进浓密的黑发里。“所以我就干上了这个。我一直瞒着母亲,直到她去世,然后就到了映霞港。你看,这几年我过得还不错。”
她停下来,使劲咬住饱满的双唇。
“可是,我没想到他会找到这儿来……”
“来娶你吗?”
“我想是的。这几天他把半个城都翻遍了,要不是我想方设法封锁消息,他早就找到我了。”
“在映霞港,想藏住秘密可并不容易。”
黛丽点点头。“我花了钱……我还对他们说,谁要是说出我的事,我就让公爵把他关进地牢。”
“看来有个贵族朋友确实很管用,”菲尼斯微笑起来,“可是这事儿早晚会露风的。那些商人和贵族子弟可不怕你的威胁。”“我知道,所以才来找你帮忙。”
菲尼斯缓步踱到窗前,饮尽杯中的酒。“我能帮你什么呢?”他说道。“如果你想问我,该如何面对这件事,那么我建议你变卖财产,拿着钱和他离开这里。”
“那不可能!”黛丽叫道,“我没办法忘掉这几年的经历……我会良心不安的!”
菲尼斯蓦然回身,目光锐利无比,直盯着黛丽的眼睛,似乎要看到她的心里去。黛丽别过脸躲开他的视线,然而菲尼斯并不打算罢休。曾经身为吟游诗人,这经历使他比别人多出一份敏感,以及洞悉人心的观察力。
“我能不能问一下,他现在是骑士吗?”
“刚刚升上皇冠骑士。”“也不算太慢了。他一定带了很多扈从,乘着华丽的马车,还带着不少金币。”
黛丽摇摇头。“只有一名侍从跟着他。他本来是奉命去石门城,你知道,那是我们夏隆王国的王都。可他反而到这儿来了。找到我之后,他还得立刻赶过去。”
“那得从这儿往南走一千多里,也够远的。”
“而且还要从那儿再出发,去攻打布洛塔城。”
“夏隆王国和贡达尼王国到底还是开战了,”菲尼斯叹了口气。“黑暗的危机刚刚平息(指黑暗封印被开启的事。详见《银色流星》),人们就又开始争斗不休……”他沉思地站了一会儿,再度回到眼前的话题上来。“那么,如果他找到你,一定会把你带走,跟他一起在大陆上征战。”
“是的,”黛丽干涩地回答。
“而你并不想要那种四处飘荡的生活。况且,没有这位骑士老爷,你也能过得很好,甚至比他所能带给你的还要好上三倍。”
“是的,”黛丽再次低头盯住脚尖,饰着宝石的精巧皮靴轻轻揉着地毯。菲尼斯注意到了这一点,也知道单是这双靴子就能抵得上一名玫瑰骑士半个月的薪俸。“你来时只换了衣服,忘了换鞋。”
“我太匆忙了。公爵还在我的客厅里呢。我让几个姑娘陪他下棋,偷偷溜出来的。”
菲尼斯差点笑出声来。多南公爵,映霞港的领主,是这里地位最高的贵族,也是棋艺最差的贵族之一,却整天找人下棋,据说他这个爱好是从国王那里学来的。然而菲尼斯控制住了笑声,因为他知道面前这个女人的背景。她现在看上去十分无助,可是很多人都知道,她几乎和映霞港所有的贵族、商人都有来往。聪明人都懂得,在这类女人面前最好少说别人的坏话。
“其实你可以先躲一阵子,再让人散布消息说你已经不在这里了。他找不你,自然会离开的。”
“可是他不会很快离开的。他说,哪怕在这儿呆上三个月,被国王责罚,也一定要找到我的下落。他还说,就算我死了,也要把我的棺木运走,永远带在身边。”“真是痴心的男人。”
“你没看见他那个狂热劲儿!胡子也不刮,两眼红通通的,整天在城里转来转去。要瞒上几天我还有把握,可是三个月……他一定能找到我的。”
“而你又不愿跟他走。”
“我有什么办法!”黛丽突然狂乱地揉起头发。“你说我该怎么办?那种生活确实不是我希望的。我现在只想多存些钱,够我后半辈子花的,然后到别的城镇……”
“再找个可靠的老实人,嫁给他,好好过日子。”
“我已经三十一岁了。经不起折腾啦。战争已经夺走了我的父亲,我不想再失去丈夫。你一定能理解……”
“是的,我能理解。”菲尼斯缓缓回答。“如果我是你,或许也有完全相同的想法。”
他为黛丽倒满酒,再给自己倒上一杯,用三根手指托在手上。“那么,你干嘛不直接去找他,让他干脆死了这条心?”
黛丽没有说话,只是仰头把酒杯凑到唇边。她喝得又快又猛,一下子就吸干了,然后用力捏着额角,似乎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实际上,这点酒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既然你根本不想和他一起生活,为什么不对他说明?上过战场,能升到骑士,我想他能接受现实。”
“你不明白,”黛丽艰难地喘息着。
“我不明白我的话有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