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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顿了顿,心想这灵识倒颇为伶俐,少见得很,他笑笑“叫什么?”
“唐……”她想了想,到底没把全名说出来。
“糖?”他想了想,“小糖?”
“小唐就小唐……”唐梵叹了口气,全然不知此刻季藏雪心里所想的是——他的石头爱吃糖?
“小糖啊,你现在有里灵识——很快就不会是一块石头了,”季藏雪笑眯眯地说。
“那是——什么?”
“我要把你锻造成一把剑!”他很开心,三百年,就为了今天。
“锻造?锻……?”她心里一颤,烈火焚身的感觉袭来。
唐梵不知道自己怎样从一块丑陋的巨石变成一把冷光潋滟的长剑——她以为,自己昏过去后,醒来大概就会在现代了——可是为什么,她醒来所看见的还是那张沈年的脸——季藏雪笑容满面,看着她。
他说:“小糖,你现在是一把雪亮的剑了——叫雪糖怎样?”
雪糖?我还果糖血糖糖尿病咧!
他尊重了唐梵的想法,将他取的“雪”字和她自己的“糖”字混在一起,虽然觉得有些奇异,但是藏雪觉得没什么不妥。
他等唐梵的回答。
“……好。”听得雪糖的回复,他觉得心情很好,剑修一直是孤独的——他也不除外,但是,拥有灵识的剑——他的本命法宝——总不会那么寂寥了。
唐梵现在很想跪下来摆一个ORZ的动作,但她不知道自己哪里会有身子来摆造型,心灰意冷。她的心意和季藏雪自然相通——他知道她想化形,虽然不理解那个ORZ为何物,但是他不介意满足雪糖的小小愿望。
“小糖啊,你想变成人么?”
怎么,他可以?“想啊!想啊!”
藏雪单手抚着剑身,笑道:“满足你的愿望。”
唐梵觉得自己从黑暗里看见了亮光,她身子一轻,已经从剑的束缚里出来,她的模样和她本体一样,不过衣服倒是变成了裙装的古代衣服,头发也是长了很多,直铺到腰部,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发现微微发虚——她疑问地抬头看他。
季藏雪愣了愣,回神过来说“我法术还太低,等我力量大了,你就和常人无异了。”他走过来,忽然伸手牵住她,暖暖的掌心,她发现眼前的少年似乎长大了很多——和沈年越发像了。
“你我之间可以相互触摸得到,外人不行,”他笑笑“我锻剑花了三十年年,我们许久未见了,小糖。”
唐梵一愣,三十年?什么?三十年!那,二十一世纪那边怎么办?
季藏雪笑笑,拉紧她的手,低语说“我不是一个人了。”
唐梵却从这句话里,听出了很深很深的寂寥和孤独。三百三十年,一直是一个人么?
06
她的眼可以透过迷雾看见彼岸的形形□□,她的耳可以听见来自地底的窸窣声响,她的鼻可以嗅见另一世界的某缕幽香……
时间总是够短,我做的是否又为正确?
那幢掩映在荔枝林影里的暗红色别墅,沉默地在那角落里独自彷徨。
她抬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又站在它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起的风,吹响了枝叶婆娑。她觉得似曾相识,某一秒她忽然知道这是一个梦,似乎不是一次梦见这个地方——她眯起眼睛,她知道在林子里的某个阴影处躲藏着一个人,那个似乎不被称为人的——那个全身鲜血淋漓没有外皮包裹的、人?但是恐惧之后,她觉得心里空落落地发疼——它躲在暗色里,没有眼皮的眼睛直直地盯着她,看不够看不完,张了张嘴,不知道该吐出什么话来。
——它想说什么呢?
她颤抖着双腿,却是想上前去问它。
它裂开嘴,说:“小糖?”
唐梵眼前粉红色的脸渐变成季藏雪的模样,她看见他凑近脑袋望着她,眨了眨眼之后猛然清醒过来——梦醒了。
季藏雪笑笑,说:“我们入世吧。”
“啊?”她不明白,他嘴里的入世是否和萧语口中的入世是一般意思。
他拉开剑鞘,那把雪白色的瘦剑闪现冰凉的光,她看见剑身上缠着细细的红线,细长缠绵不知飘向何处——听得他解释说“你和尘世的某个人有‘缘’,总要去斩断了结,才能安心修仙。”虽然他不清楚他的剑为何会牵扯上尘世间的缘分。
某个人的缘么?
唐梵顿了顿——路辛澄和青蚨?
她安然地化作青烟缩回雪糖里,背在藏雪身上,随着他的步子,进入俗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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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元十年五月,风里带着些微暖意,还有他身上浓重的杀气。
他白袍,却不见丝毫兵甲于身,执拿长剑入阵,仿若杀神在世,纵然白衣垂满鲜血——不知是他人的还是他的。
他心里到底是有极其浓重的恨意的,怨怼、疯狂、悲哀,各种极端的情绪一波一波涌上心头,只有血和死亡才能淡褪那么一点点——修罗又怎样,杀神又怎样?凤凰跌落凡尘再也无法展翅,涅槃之后去往的只有最深的地狱。
清,是么?
他咧了咧嘴角,从头至尾竖斩下去,带起温热的血溅在他脸上,嘴角噙着的是笑意,他抬起头,直视丈高的城楼——那个他恨极的人站在城头,怕是满面惊恐吧?呵呵,他弯起唇角,舔舐着血,清,我来接你了。
苻坚抖动着面皮,惊恐万分地望着城下血海滔天——想不到、想不到,当初那个柔美细腻的少年会是现今的模样,慕容家的美人果真都是碰不得丝毫。
忽然一只秀白的手从他身后伸出,扶着他的腰,吃吃地笑说:“主公怕了?”
苻坚猛然回头,只见一张清丽的小脸,却是更为恐惧地向后一退“清、清河?”
她拉了苻坚一把,眉眼带笑“主公千万小心啊,别掉下去,数丈高的城楼,摔下去会变成齑粉呢。”
“好、好,你的好弟弟!”他忽然生起怒意,死死抓住慕容清的胳膊,又变为哀求的语调“清河,清河,你让他退吧,退兵吧!长安,长安……”
慕容清摇摇头,抿着唇低笑,轻而易举推开了苻坚拉紧的手“对不住啊,主公,凤皇决定的事,向来改变不了。”她站立在城头,极目远眺,缓缓说“长安逃不过这一劫……若是听我劝,你把后事交给苻宏,然后带人逃吧。”
长安,逃不过一劫么?
苻坚颓然下去,片刻又神经质地呵呵笑了起来,然而不过几回,他猛然跳起来,死死掐住她的脖子,嘴里念道:“去死去死去死去死!!”
慕容清不过是个柔弱的女子,纤细的脖颈在他手里细细不足一握,但是苻坚骇然地发现——她脸色丝毫不变,还冲他灿然而笑,他手心感到的触觉柔软得过分,却是不能伤她片刻——足足掐着她脖子有过半刻之久,常人早已毙命,可是慕容清脸上带着莫名的笑,看向他——怪物!怪物!
不管是慕容清还是慕容冲,姐弟两个都是怪物!
苻坚大骇,抛下慕容清就回头逃下了城楼。
留在原地的慕容清,转动了一下扭曲的脖子,咔咔端正到原位——呵,她轻笑一声,回头看下去,凤皇,涅槃而亡还是涅槃重生呢?
那一日,慕容冲率军冲破城门——直入长安,苻坚留下后事与苻宏,带人逃出长安,百官皆散,徒留长安一座,百姓遭难,死者不计其数。
冲天的怨气升起,常人看不见的黑烟盘桓在长安上方——长安长安,曾有人许你一世长安,此刻却不见长安。
我慕容冲受的屈辱,终有一天要你千百倍偿回来!
他发的誓成真,千百倍还回来——以一座城池为代价。
季藏雪和唐梵入城的时候,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满目的烟气和瘴气——有征战的地方,向来不缺魑魅魍魉,黑色的精怪张牙舞爪地在长安街道上呼啸来去,散乱的巷道里,有坍塌的屋子和残破的尸体,食尸鬼和饿极的人同食……
藏雪皱着眉头,叹了口气,他说:“现在是乱世。”指间夹符纸,念动咒语,清风化雨术施展开来,一股凉风拂面而过,刺鼻的焦臭似乎淡了些。
“我们见过吧?”男声自身后传来,藏雪回头,却是见到一个宫装的女子,她眉目如画,暗金色的瞳仁流转着耀目的光彩。
她低头想了想,笑道“却也是三十年前的故人呢。”
藏雪皱了皱眉头,他不太记得起三十年钱是否见过一只大妖——唐梵心里一动,不等藏雪的召唤,自动幻化出形体——面前的姑娘,这个女子,金色的瞳孔,略略发青的头发——她张了张嘴:“青、青蚨?”
“我们是见过吧?那个时候,总觉得有人在后面看着我们,”青蚨笑笑,“我入世自有苦衷,并不是为搅乱世俗而来——这位姑娘,想必是懂得的。”
自然是懂的,为了护她一世周全——唐梵点点头,看到她脸上露出妩媚的笑意,男性化的神色和声音忽然全都消退下去了——唐梵回头,那边角落里走出的身材颀长的男人,煞气浓重。
“凤皇!”青蚨忽然叫道。
是他么,唐梵愣愣,原来转世后性别是会转变的?
那个浑身带着煞气和怨气的男人——居然就是她?
藏雪并没有说什么,淡淡地看了一眼慕容冲,他发现雪糖身上缠着的红线自是在他身上——小糖的缘是和他么?他心里憋着什么似的,吐了口浊气,抓起唐梵的手,直直朝慕容冲走去。
慕容冲只看见那个青衣的男子拽着一个女人,气势汹汹而来,眉目不善。他下意识拉住青蚨,往他身后一带,身上的煞气重了起来。
藏雪停在他面前,话是对青蚨说的——“我是来斩缘的!其他我不碰。”
慕容冲来不及反应,只觉得白光一闪,那个男人手里细长的白剑已经直劈了下来——咔——不知道什么东西断了。
他拽着清的手,只感觉到柔软的温度,生死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断的东西是那根他看不见的缘线,他睁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