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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之后,在绿沼池中补足元阳的风长澜醒了过来,在他醒来的刹那,天山上风雪止住,天气放晴,而他崭新的生命里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关小白。
昏睡时,他已能分辨出那萦绕耳边的温柔之声是他最爱的女人殷切的呼唤,他知道她守着他。
眼前的关小白已非当年在城门边与他分离时的样子。
她的身子比他记忆中更为孱弱。她静静地靠在池边,虽说陷于沉睡,两手还不忘牢牢地环住他的腰。
她的脸颊褪尽往常的丰腴和粉嫩,深深凹陷下去,由于长时间泡在绿沼池渡阳气给他,她受到阴气侵扰,两眼下面是深黑的阴影。
被绿沼濡湿的衣衫挡不住她枯瘦的身子,原本健康的肌肤,眼下变成令人心惊的灰绿色。
“小白。”他鼻酸地轻摇她。
偏头睡着的关小白迷迷糊糊地眨眨眼睛,看着眼前的男人,半晌都静静的没有反应。
“小白。”他咬牙,皱紧长眉。
“澜哥哥。”他醒了?恢复神智的关小白在沼池里跃起,快乐地叫道,一双依然温暖的晶眸闪亮着。
他再次坠人那一片温暖里。
他困难地抬手,将她拉进怀里,死死地抱着。
“他们都说你可能还需要五年才能醒过来……澜哥哥,我好开心。”她回拥他,使足全身的力气,叮是一激动就一阵晕眩袭来。她的头倒在他的肩窝处,“你回来了,我好高兴。”他醒了,那个最宠她的人,那个她亏欠太多的人终于醒了。
“你的发……”她的头发散落在他的胸口,异样的发色刺痛他的心。
“没事的。”她笑笑着不以为意。
他拉过她已经变灰的头发,目眦欲裂。
“该死!为什么没有人阻止你?”平生最怕小白为他吃苦,可偏偏……他握住她头发的手收紧成拳。
“澜哥哥,你才醒,不要生气,要不要我再渡阳气给你?有人教我说抱得越紧,阳气渡得越多。”
“谁教你的?”
“一道黑影,她说她是这里的护法。”
“风长翎!”哑然低咒地撑起身子,长年的睡眠让他浑身无力,但对风长翎的怒意支撑起他摇摇晃晃地跨出绿沼池。
她竟然敢叫小白渡阳气给他,这个小笨蛋根本不知道这样做的危险。
“澜哥哥不要。”小白用力从后面抱住他的腰,气喘吁吁地道:“你需要好好……好好……”环在他腰上的手滑落,枯瘦的身子倒在池边。
“小白。”风长澜急忙转身,跌倒在她身旁,他爬过去,紧紧抱住没有几分重量的身子,喉中发出野兽般的低狺。
他的小白,那个傻得愿付出自己的小白!
幸好他回来了,要不她会为他殒命。
幸好有她日日在耳边提醒,他才能早点转醒。
在那冰冷的昏睡里,她的声音带着他越过无尽的黑暗,加快速度奔回来。
不论是在生死之间,不论是在人间与幽冥,小论是在天上还是人间,他永远与她魂梦相连,她所在的地方,就是他要前往的目的地。
虽然是夏日,但天山山麓仍积雪不化,山顶上碧色的天空似一汪湛蓝无垠的湖泊,悬于山尖。
在这无风的清晨,关小白和风长澜离开续命的绿沼池,移至风宅中的澜院居住。
紧紧守着风长澜的关小白,一进澜院就化身为叽喳的小麻雀。
“澜哥哥,把衣服拉紧哦。”
“我要给你裁一身温和的冬衣,风家的总管爷爷说能给我找到最好的羊毛,会好暖和的哦。”她快乐地在澜院里忙进忙出,脸上时常带着灿烂的笑意。
“哦!对了,我刚才有到院里晒过太阳,现在阳气很足,来抱抱。”她放下手里的针线,期待地打开双手,扑向靠在贵妃椅上看书的风长澜。
一只手指伸过来,准确地按住她的额头。
“不许。”他哪还忍心接受她的阳气,侧过俊颜,他瞄到她的灰发,心里揪痛。
扑空的双臂上下划动,关小白涎着笑道:“就一下下啦,给我抱抱嘛。”
开朗直率的笑容令他不得不深深宠爱这个女人。
“小白,等我身上的伤再好些,我就带你回长安。”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他能猜到,孙家绝对下了狠手,即使撇开这些不谈,他也不能让小白与他长居天山,虽然这里是世外桃源,但长年雪舞漫天,气候严酷,她的身子娇弱,怎受得住,况且她在长安还有书肆家人,他更不能剥夺她的一切。
“回长安?不好啦,你的身子还没复元。”她坚决反对。
“家里大伙还好吗?”
亮亮的眸子开始四处游走,“呵呵,还好……还好啦!”除了家业被孙家夺走,笑儿一病不起,债主上门,住回老宅,大哥被送去边关流放,一切都还好。
“说谎。”
关小白撇嘴垂头,回去,又要面对很多回忆,孙艳雪嫁人了,可……她本想一切从头来过。
她想忘了过去,静静地守住他就好,即使他不爱她,只是疼她宠她,她也可以不去再做过分的要求。她不贪心的,有他在身边,有他的疼爱,她不再强求爱了。
“回到长安,我会给你一个交代,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也从未爱上过其他人。”他勾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眼底的真诚。
“其实……”
正要启齿,房梁上一阵骚动,银色的发丝从上飘下。
“啊!”关小白往后跳了一步,与风长澜同时向上望去。
“我可爱的弟妹。”梁上的人笑呵呵地对关小白挥手。
“他他他他他……澜哥哥,他跟你长得一模一样!”关小白大吃一惊。来到天山,她一直都围着风长澜转,除了黑影和山上的总管,她谁都没见过。
风长澜见到那张脸,瞬间沉下脸,空中飘来的芳馥药水味,他就知道来人是谁,前两日,他趁小白在灶房煮燕皮馄饨时,溜进了翎院,在整个院落下完毒后便不动声色地回来了。
今日风长翎过来,看来是为解药而来。
“弟妹莫慌。”风长翎带着人皮面具自梁上下来道:“我叫风长长,是澜弟的孪生兄长。”风长翎的易容术已到出神入化的境界,扮一个人,从身同到声音都无不惟妙惟肖。
“风长长?”这是什么怪名字啊?关小白目光疑惑地在他与自家相公之间来回穿梭。
风长澜则冷冷起身,以不变应万变的冷眼旁观,看她要怎样解决问题。
“弟妹,那把银锁的事我都听说了,此事都是我搞出来的乱子,你不要怪罪澜弟。”他说着说着,那张如玉般的俊脸皱了起来。
关小白一头雾水,愣愣地看着这位自称是澜哥哥兄长的人。
“那一年,我到长安城中寻找澜弟,结果遇上了孙艳雪……我俩一见倾心,随后一起游历长安,一起到茶肆饮茶,甚至互许终生。”说着说着,一个大男人的眼睛里浮起薄雾。
当年她在茶肆看见的人是风长澜的兄长。
“难道两年多以前,我看见孙艳雪抱住的人是你?”关小白睁大水眸,又惊又疑。
“不要再提孙艳雪了,她与我相好,只是在利用我而已。”风长翎装得十分可怜地说道。
在关小白低头绞着双手责怪自己的时候,她抬起头,以口形对风长澜无声地说道:我仁至义尽,解药拿来。
跑来打消关小白的重重心事,并非她真的心善,完全是为了解药,风长澜对她下了她解不了的毒。
“我明白了,她利用你拿到我的锁,然后逼我离开澜哥哥。”关小白脑海里出现风长澜在明德门前的辩解,心里已了解真相。
“弟妹,你好聪明,就是如此就是如此,澜弟见银锁坏了,就将它交给工匠修理,那位工匠见到我,以为我是澜弟,没有多问就将锁给了我,孙艳雪见我拿到锁,就对了我使出美人计,骗走了锁。那个女人……后来我救澜弟于深谷,急着带他回来疗伤时,她便嫁了……我好命苦啊!”握紧的拳头痛苦地捶着胸膛,看似悔不当初。
“呃……呃……你不要这样伤心。”关小白善良地安慰着他。她也不知该叫他什么好,风长澜有几个兄弟姐妹她并不清楚,而且澜哥哥也不允她多问,风家每个人都有些古怪,她明白这是他保护她的方式,所以她也乖乖地不多问。
“好了,我的兄长也该回去疗情伤了,不送。”风长澜阴阴地扯出一个笑,从腰间摸出一个小瓶子,无声地放在桌上,然后他大步走向缩着肩,看起来可怜兮兮的关小白,爱怜地揉着她的头发。“一切都过去了。小白。”
“我怎么能那么笨。”关小白撇着唇,脸上挂着泪水,声音可怜地轻颤。
“这根本不怪你。”有人故意造成误会,谁也挡不住,他的冷眸狠狠地瞪向还有脸拿解药的某人。
某人顶着人皮面具大吐舌头。
“澜哥哥,小白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的……好……爱你,一看见同一张脸拥着孙艳雪,我就心好痛,真的好痛、好在意,眼睛都分辨不了,心也分辨不了了……怎么会这样……”
“好了,不哭。”他抱住她,手轻拍着她的背哄她。
“哇,澜哥哥,怎么办,我真的好笨好笨。”她笨死了,从发现他身受重伤,她没有一天不在自责中度过。
如果那个时候她能清醒一点,事情也许就不是这个样子了。
他受了重创,身体吃了苦头,心也吃足了苦头,那在风雪中的心痛惊愕,她怎么也忘不掉。
“小白,你对我来说等于所有,是你给了我温暖的生命,让我有可以保护的珍宝,这是谁也代替不了的。”他捧起她的脸庞,温柔地抵住她的额头,揉揉她为他变灰的发色,深情地说道。
“澜哥哥。”关小白顿住,死死锁着他的黑眸,那之中有她的影子,有无比浓烈的情意。
他是爱她的!不光是疼她,不光给她依靠,还把心完整地奉上,不曾有所保留。
“呜呜呜,澜哥哥……”她已经不知要说些什么,情绪极为激荡,她怎会到现在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