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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年-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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眸中似有寒光闪过,凌鸢仰起头,朔月无影,岂来清光照九州?而门前的灯笼和火把聚拢起一片橙光,明亮又热烈。凌鸢明白,那是沈嵁刀身的寒芒,月缺未满,所以冷冽无情。
一对一的决斗,双方人员默契地站成一个包围圈,将沈嵁和杨安禁锢在里头,无胜负不散形。
白天的杀戮太过轻易,让凌鸢一度以为元来赌坊的二当家应该也只是普通江湖草莽。她真的不能理解杜唤晨父子的惨败,更难以置信那位只比燕伯伯年长不到半旬的杜二爷竟至伤重危及性命。
可杨安的铁蛋子活了呀!
——头一次见到如此出奇的武器,凌鸢想不出更确切的形容词来描绘杨安的游刃有余。器小却沉重,握在手中不够用来防守,掷出后也不能保证可以收回,凌鸢曾经猜测它也许是一种暗器,只许使用一次。然而她亲眼看见两枚铁蛋子似被无形的线牵引,绕着沈嵁盘旋翻飞,悬在半空中发出嗡嗡的鸣响。
沈嵁的双刀也能飞,但总是笔直向前后再回头。杨安的铁蛋子则不同,它们就是绕着一个标的物作圆。内力操控下的铁蛋子循着八卦的轨迹时而分开时而碰撞,画阴阳的同时,球体本身仍旧保持旋转。凌鸢不知道被铁蛋子击中后会受怎样的创伤,她想象不出,但直觉结果一定很不好。凌鸢有些担心。她担心的是杨安!
双刀流,广寒娑影!
——沈嵁的双刀合在了一起,刃对刃,柄接柄,严丝合缝得叫人错觉原本就只有一柄刀。刀在手中立起,锋口直指向天,无辉的夜幕下刀身自带了一抹诡谲的幽蓝,自上而下一线寒。
“喔——”
人群中爆发出难以遏制的惊叹。
一枚铁蛋子毫无预兆地径自飞向了杨安。他撤步倒纵,气灌一臂,起手立掌将铁蛋子拍于地上。再向敌,第二枚铁蛋子也凛凛杀到。游步旋身错锐利,返身又一抓,正将铁蛋子稳稳捞在手中。运劲将地上那一枚也抓起,起守势,细观瞧。
“你的刀,动了!”
沈嵁指天的手臂不曾垂落,腕轻抖指微动,合起的双刀倏地打开又并拢,残影中看去仿佛一领硕大的折扇立在半空。
杨安明白了:“短刃在后,暗影憧憧,你太快了。”
沈嵁改式,依旧单手持刃,横刀在眼前。
“你还是听见了。”
杨安点点头:“两声撞击,很闷。”他将手中铁蛋朝向沈嵁举起,“你不止快,还很锋利。之前从没有人能在我的铁球上留下如此深的印痕,这是实心的。我要看你的刀刃。”
沈嵁眉眼淡然:“不用看,我拿刀背砍的。”
“一只手?”
“一只手!”
“双刀共多少斤?”
“短刀三斤七,长刀三斤四。”
“短的居然更重!”
沈嵁略一沉吟:“那是以前。重锻过,好似重了些。”
杨安蹙起眉:“你说短刀又重了?”
沈嵁扫了眼自己的刀锋,依旧轻描淡写:“我说两把都重了。”
“啊哈哈,怪我怪我!”傅燕生站在门檐下葳蕤的灯火里,笑得毫无歉意,“原来的刀柄都烧裂了,一时没有称手的桃木,我就给换了对鸡翅木的。刀背也打厚了些。其实并没重多少,短刀四斤一,长刀三斤九,正好给你凑了个整数八嗳!吉利!”
沈嵁不搭腔,反而杨安倒吸口凉气,眉头皱得愈加紧了。
一旁沈晴阳不买账,叉腰呛上:“你绝对是成心的!”
傅燕生抚掌更笑:“我就是成心嗒!”
晴阳愕了愕,跳脚蹦起来:“你想害死我哥呀?”
傅燕生朝沈嵁背影摊摊手:“那你问问越之,刀重了是好还是不好?”
晴阳才不要问。沈嵁却自己回答:“好!”
晴阳干瞪眼,面对傅燕生的洋洋得意显得无可奈何。
望着长辈们肆无忌惮地喧嚣,凌鸢不自觉笑起来,恍然这便是江湖罢!越剑拔弩张越要说闹,胸有成竹不是因为胜券在握,也并非轻敌,只因兄弟在,信在,快意,就是痛快了,快乐了!死何惧哉?
她边上的小堂也在笑,很有耐心地剥了一纸包瓜子仁递过来,问她:“好玩儿吧?”
会在这样的夜晚面对这样的场面用“好玩儿”来形容自己的心情,凌鸢觉得小堂也是个人才。没来由地想,过完年,自己就十岁了。又想,过完年小堂就二十岁了。于是她问:“堂八哥,你会去江湖吗?”
小堂瘪了瘪嘴:“叫哥哥!”
外头金戈交接铮鸣一声,凌鸢看见杨安手里换了手下递上来的玄铁蟠龙棒,一挥舞一生风,呼啸凌厉,颇有千钧横扫之势。凌鸢目光追着沈嵁身影,漫不经心地回答小堂:“不是喊了八哥嘛?”
小堂不说话,犹自瘪着嘴,表情用力挤压着。
有去语无来言,凌鸢好奇转头瞥了眼小堂,先就愣了下。
“别!不是,你真哭啦?我的天呀,哥哥!”凌鸢高一嗓子急忙又压低,缩起脖子把小堂往门里更带一带,直拿手给他抹泪,既着急可也很想笑。
“这不是玩笑么?大家伙儿叫了这么多年了,从来也不见你恼过,怎么今天就哭起来了?哥哥究竟怎么了?为啥委屈呀?”
小堂自己扯了袖口沾一沾眼角,抽抽嗒嗒道:“没!我刚嗑了个八角,涩了一嘴。”
凌鸢再一愣,抬脚就踢。
小堂灵巧地往门外一跳,隔着条高高的门坎咧嘴笑:“请你吃瓜子,怎么还打人咧?八可爱!”
凌鸢一粒接一粒慢条斯理地嚼着瓜子仁,脑袋一歪眼角一挑:“有本事你抢回去啊!”
小堂笑得更贼:“别忘了我最精通啥!”
这话很是让凌鸢心底动摇,明显没敢再把手里的瓜子仁往嘴里放,犹豫着是把剩下这些直接摔小堂脸上,还是先打他一顿再把瓜子仁摔他脸上。
没等她决定好,耳边忽闻风至,紧接着眼前黑影一晃,她已猝不及防被人抱起。晕头转向地旋了几圈,定睛一看,抱她的是傅燕生,功架好帅,面色则十分难看。
“燕伯——嗳嗳——”
尚不及细细询问,眼前又是道道残影划过。傅燕生抱着个孩子还能施展魅行,眨眼闪过人群站到了螭璃女的面前。然而凌鸢依旧只分辨了十几下巴掌声,上一场的眼花缭乱还没过去,下一刻眼前又转开了。
待落了地,眼不晕了,凌鸢才把小手伸到傅燕生跟前摊开给他看:“伯伯快夸我!”
傅燕生拈起她手心攥住的琉璃棋子,一声不响将它同自己右手指间夹住的另三枚黑白棋一道捏进掌中,用力一握。
“打你是因你背后伤人的卑劣,”松开手,棋子碎作齑粉,荧荧撒落,“你仍需给某一个交代。小小孩童,与你何碍?竟要痛下杀手!”
另边厢,沈嵁双刀交叠狠狠迫退杨安,返身奔回凌鸢身边,紧张探问:“受伤没?”
凌鸢揉揉鼻子,昂起头:“我又不是堂八哥!”
其时,跌了个屁股蹲的小堂堪堪被晴阳拉起来,捂着腚当真眼泪汪汪:“敢情你被人抱怀里好安逸,我招谁惹谁?傅爷救人还分亲疏,瞧给我推的,呜呜——”
本当说笑,可除了他和凌鸢,在场哪个都笑不出来。连素日与他好哥们儿搭双簧的落欢都一脸肃穆,牙关紧咬一脸要吃人的狠厉。
可怜螭璃女连个反击的机会都不得,被连着扇了十几个大嘴巴子,腮帮子立即肿了,嘴角皮破,指痕红红的,比胭脂还鲜艳。
她忍住泪指着身后一名正歪地上吐血的少年,用破音的尖嗓子叫喊道:“你重手伤我门下子弟!”
傅燕生狭目冷睨:“鬼鬼祟祟交头接耳,他与你说了什么,你因何而动,根源都在他。我不杀他,已是留了情面!”
螭璃女捂着脸遥遥眺一眼杨安,或还期待对方能帮个腔。孰料杨安拄棍立在一旁,更将下众压一压,一方人马暂行观望。螭璃女无法,硬着头皮面对傅燕生的质问,指尖所向只为凌鸢。
“便是这丫头给沈嵁递的刀。她与你同来,小小年纪既得出面,她是谁?你敢当着众人面说分明吗?”
“噢——”凌鸢一步一步走到阶前,身后的灯火将她身影投在石阶上,拉得好长,好高,“原来有人好奇爷的身份!那你听好了,可别忘记。肖掌柜,”凌鸢负手昂然,“爷是何人?”
肖徕心头暗惊,微微欠着身又把傅燕生眼色窥瞧。但见那一人唇边勾起一抹淡淡笑意,点了下头。
肖徕懂了!
他单膝跪下,向着眼前的小孩子臣服:“天下只有一个江湖,江湖里只有一个凌家,这场戏,少当主看得尽兴否?”
凌鸢偏头,挑眼看螭璃,牵唇好戏谑:“诸位兄弟尽兴否?”
檐下门内倏然跪倒一片,山呼海啸,三声喝:“冲!冲!冲!”
凌鸢仰头望天穹,复孩童样顽皮地笑起来:“莫无居士可别输了呀!”她眉眼落下来,望住身侧的沈嵁,“不然这江南怕是要姓凌了!”
杨安的身边,螭璃女的身边,有实力的属下列成了行。群战即将开始!






第48章 【二】
何谓骑虎难下,此刻杨安终于切切实实感受到了造词人所欲传达的险恶。
那是虎啊!陆上最强的凶兽,若非拥有令其臣服的力量,如何能轻易坐上它的脊背?屈辱只会激怒野兽的自尊心,它会挣扎,拼命甩脱束缚,落地的骑手便将迎来死期。
可眼前的凶兽杨安已无可能降服!
即便没有搭载凌家这条船,沈嵁武力上的强悍已足够让杨安知难而退。他原是知道华亭有个沈家,知道未名庄的女婿是沈家的嫡子。沈彦钧的刀法是家传,杨安听说过;沈彦钧的刀法没有传给嫡子而是悉心教给了庶出的长子沈嵁,这个杨安也听说过。少年双刀扬名,沈嵁在江南的武林里从不去争一个排名,但江湖有他,江湖人见过他双刀的凌厉,晓得他名符其实。
然而这个江湖皆知的沈嵁也是片面的。原来他习过未名庄的内功心法,原来他还身怀佛门武学。
九曜星君的尚三爷已经退居幕后十数年了,江湖的后起之秀鲜有人再有幸目睹他的掌法与僧刀,更不会知晓十数年里他破例收了徒,将自创的武功也完善至臻。他的徒弟是沈嵁,排山倒海的劲势压迫着杨安记住了,武林有一门新学——千灯照佛影。
杨安明白自己赢不了。而且他不敢赢!那名小小的少女已经以代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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