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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翼抬了抬睑,打落他手,随即朝封惊波点了点头:“快吃!”
封惊波耍赖:“不算的!我都没哭,喊喊五哥怎么啦?五哥、五哥、五哥!”
景翼面色稳如泰山:“现在不吃,一会儿让弟妹评理。”
封惊波噎住:“奶奶滴,三哥最大,你怎么不叫他评理?”说完,冲着栏杆边喊起来,“三哥,你管管四哥呀!”
尚有安正饶有兴致地提灯照鱼,石栏上放着一钵子饵食,他一把一把往水里撒,头也不回,摆摆手道:“做长辈的该以身作则,做弟弟的更该听哥哥的话。老四一直是很公平正直的!”
言下之意,全由景翼做主,其他人等不可置喙。
于是凌煦曈无奈地摊摊手,将呛人的辣粉往封惊波手里一放,伙同晴阳和傅燕生一道退至边上,笑眯眯等着看好戏。
封惊波尴尬至极,又不肯轻易就范,老脸不由涨得通红。犟了犟,还瞪眼理直气壮:“我不信你们不想五哥!”
“想啊!”景翼将手中喝空的酒坛子随意抛着玩儿,“大哥、二哥、老五,还有大海和酒儿,他们一直就在这儿,”他戳戳自己心口,“从来都没有忘记过!”
封惊波眸色一痛,目光回避。
“不提伤心事又不是叫你忘了他们,而是要惦记着他们的好,记得他们的血和命,替他们开开心心活下去。一说到人你就哭天抹泪,这节过得有啥意思嘛?那么喜欢掉眼泪,干脆掉过瘾。煦儿!”
凌煦曈听唤,趋前来到景翼身畔。
“你陪陪六叔,一道吃吧!”
凌煦曈愣了下:“为啥侄儿也要受罚?”
景翼双睑半合:“你叫我啥?”
“呃——”凌煦曈噎住,随即讪笑,“这不是燕哥哥和越之都在,晴阳也才回来,怕他们一时不习惯叫混了。”
“噢?燕儿你会叫混么?”
傅燕生立即殷勤笑道:“燕儿几时叫错过?四爸!”
景翼眼风扫过晴阳,他也赶忙表态:“跟我无关!反正你们都是我大爷,我从来就没错过。”
遥遥又问沈嵁:“越之咧?忘记了?”
沈嵁站起来微微欠身:“前番听豆蔻提过一些内中情由。称呼上的事亲是亲,疏就疏,晚辈知道您是凌当主兄弟几人的四爸,冉五爷是夫人的小爹,他们当面背地错过几回是他们的事,晚辈总归分得清的。”
这话听着恭谦,细细分辨,却是把自己摘干净的同时又暗暗给凌煦曈挖了个大坑,暗示他们兄弟几个平时说话定管忘记改口。把凌煦曈和傅燕生急得,双双拿眼神剜他,恨不能将他上下两瓣嘴唇用线纫上。
而晴阳正捂嘴偷笑,料不到晴天霹雳在耳边炸响。
“你高兴啥?瞎说话惹越之不高兴,你也吃!”
晴阳立即笑不出来了。边上的傅燕生毫无同病相怜之谊,反趁机奚落他:“有些玩笑啊,不能随便开!慎言,慎言!”
于是一老三壮,统统挽一副壮士断腕的凝重神情,一人舀了一匙辣粉搁在嘴里。顿时喷嚏咳嗽声此起彼伏,四人涕泪齐流丑态百出,把在场人逗得前仰后合。只除了沈嵁。他总不笑,一丝一毫,都笑不出来。
“你呀!”尚有安捧着半钵鱼饵坐回徒弟身边,眼中笑意甚浓,眉间隐隐奈何。
沈嵁提壶与师父注上一杯香茶,静静地,什么也没说。
那一边,景翼脸上挂起浅浅的笑意,似在热衷观赏老兄弟和晚辈们胡闹,却有意无意带一眼沈嵁,心中不知如何思量。
是时,女眷们领着小孩子捧了新做好的饼糕赶来团聚。显是直接从后厨过来的,面粉糖屑蹭得小孩子小脸小手还有衣服上哪儿哪儿都是,西西额发都白了一撮,茂茂睫毛落霜,滑稽又可爱。
过来先甜甜地把长辈挨个儿招呼一遍,随后便各自举着劳动成果去向父亲们邀功。
“嗬!”晴阳才嚼了几下就从牙上剔出一团疙瘩,“生面,没和开,一定是西西你这急性子!”
西西吐了吐舌头,赶紧给自己找补:“甜度正好的呀!还有那个馅子,西西剥了一下午的果仁呢!”
晴阳心里有数,将闷声老实的东东拉过来,搓着他手上的灰泥问道:“妹妹做饼,你看火,是不是?”
东东低着头,语带愧疚:“皮子没烘熟,夹生了。”
“不生,你看看。”晴阳把月饼的酥皮掰下来一点,在指尖捻开,又松又细腻,“馅子里拌的猪油也都化开了,真棒!”另手将西西也拉过来,吹去她额发上沾的粉白,为父慈宁,“乖啦,都能干!月饼好吃极了!”
一家温馨,可谁也不羡慕他。傅燕生顶着一对通红的眼睛,在妻子狐疑的目光中故作无事一样,随后拿过她手中点心盘里最上头的一块饼,张嘴就咬。
“嗳,那是——”眼看着丈夫一个喷嚏把半口饼打了出去,拾欢弱声弱气提醒,“椒盐苔菜,茂茂给做成胡椒盐了。”
傅燕生平复了呼吸,直身抬眸,眼中晶莹,乍一看楚楚可怜盈盈动人,拾欢没来由心头一阵悸动。她一阵悸动,茂茂却是一通挣动。傅燕生这个爹从来是以严厉形象示人,揪过小儿就将自己咬剩的酥饼硬塞给他吃。奇怪,茂茂连嚼几口都无事,还天真烂漫地笑着说:“饼饼好吃,好吃!”
莫名之下,拾欢也咬了一口那块饼,忍了忍,终于噗嗤笑出来。
“馅儿没和匀,一半有胡椒一半没有,正巧被你吃到!”
傅燕生沉着脸,瓮声瓮气道:“哪个是你做的?”
拾欢给他递过杯清茶去:“都是我做的,不过,不晓得哪一只的馅儿里叫茂茂加过佐料了。”
于是这一晚上傅燕生吃饼都小心翼翼先掰一块给儿子尝过,然后才自己吃。对于此种行径,全家一致认为,不是亲爹绝干不出来。
相比这两位当爹的,凌煦曈就幸运多了。长女凌鸢固然不喜厨艺,到底人大了,做事有分寸,更知晓父母口味喜好,难得表表孝心,跟着长辈们学习依样画葫芦做几样小点,虽达不到尽善尽美,总算还能入口。更有甚者,四岁的次女凌鹦乖巧伶俐,调皮捣蛋的事儿远远赶不上姐姐活泛,家务活儿桩桩件件却都学得有模有样,做什么都极有耐心和毅力。姐妹俩一个和面蒸皮,一个磨粉拌馅儿,配合无间,一块水晶饼吃得凌煦曈摇头晃脑喜上眉梢,直呼比当年媳妇儿做的好吃多了。
“是吗?”乌于秋站在边上冷眼乜斜,“以后我做的东西你别吃!”
凌煦曈跳起来:“不行!吃闺女的孝敬开心,吃媳妇儿做的舒心,吃不到我伤心。”心他是捂着了,伤不伤可没人知道,唯扮苦扮弱太也逼真,叫旁人看了直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父母间的肉麻天天上演,凌鸢早瞧腻了,翻个白眼闪去一边,将手上一盘粢米团塞到沈嵁眼前。
“试试!”她脸上眉眼间丝丝得意,“有咸的也有甜的,每个都不一样,看跟原来吃的可有不同?”
沈嵁望着这盘点心神情有片刻的恍惚,依旧不作声,但肯伸手去拿。第一枚,是绿豆蓉的内馅儿。
“还好三婶儿提醒我是在团子外头裹米粒,之前做了一笼只是米饭团,上锅蒸完全露馅儿了,六奶奶笑那个是八宝饭。”
“这季节荠菜没有,我切了些莴笋叶跟肉糜拌在一起,不难吃吧?”
“吃别的担心会发,松子润肺的,不过油大,没敢多放,可还吃得惯?”
沈嵁每吃一枚,凌鸢就解释一句,不知不觉一盘六枚米团竟少了四个。一些话不必说,端看沈嵁这好胃口便知他是喜欢的,凌鸢的心意传到了。
因不喜糯米,尚有安对粢米团敬而远之,只微笑看着一大一小两人,喝茶都甜。
数数人到得差不多了,独缺冉云和落欢,凌煦曈便宣布不等了,先上菜。沈嵁听的多说的少,有疑问习惯了只与凌鸢打听,小姑娘就告诉他:“三叔操心的命!生怕我们过节蟊贼觑空档来闯,他管着千人面,欢老大管着卫队,今晚不把明岗暗哨都巡一遍,他们是不会踏实的。年年这样,说不听!”
凌鸢话里的不屑与自负在沈嵁听来倒也恰如其分。因为无论要闯过凌府正面那条五重牌楼的长阶,还是攀上山侧府门前那条半边临崖的车道,沈嵁判断,来人恐怕都得九死一生。
江湖多风雨,恩与怨转瞬颠倒,情与义都不长久,人心防备道理不需说透,点到即止。
又吃了不多时,说笑间冉云和落欢回来了。五十步外交了兵器,楼前檐下洗手净面,褪尘衣解束袖,藤紫衫外覆茶白的纱,随光而动,一忽儿深沉一忽儿素雅,衬得武夫戾气全无,眉目间尽是青山绿水情。
“他很像当年的冉五爷。”
凌鸢托着腮,晓他言下之意,遂笑笑:“三叔的字很飒,改明儿你俩约在一起斗墨吧!”
见沈嵁沉吟,不置可否,尚有安插句嘴:“可别说斗!越之最不爱争,分胜负的事他就没兴致了。你只说会友,让小海扛着墩布来静思园。”
凌鸢哈哈笑:“三爷爷嘴坏!又将三叔的马尾笔说成墩布,那您到底是让他来写字还是给您的佛堂拖地?”
尚有安莫测一笑:“不可说,不可说!”
正闹着要迟来者罚酒的封惊波和班浔偶闻一声不可说,转过头来看见三人说笑,并不问详由,叫嚷着尚有安得了好徒儿却瞒住大家许多年,占便宜卖乖,不讲义气,该补拜师礼,该罚酒。
尚有安哭笑不得,那边凌煦曈几人也跟着起哄,说凌鸢既然蒙沈嵁指点了半年,索性一道将拜师礼补上,从此她便是尚有安名正言顺的徒孙了。心知几兄弟所图,尚有安好气又好笑,手指遥遥在几人脸上点一点,倒也未拒绝。
本以为事成,岂料当事另两人却同时——
“不用!”
“我才不要!”
说完对视一眼,凌鸢问沈嵁:“你不用什么?”
沈嵁垂睑:“不用拜师,我不收徒。”
“你干嘛不要我当徒弟?”
沈嵁沉默。
凌鸢则笑:“行了行了,逗你的,我明白你的意思啦!”转而望着父亲,“师者传道授业解惑,如父如尊。一日为师,责任重大,他得管我逼我,叫我成才。莫无居士不是嫌弃我不够好,是怕一旦管我逼我了,我就没有现在这样散漫开心了。更怕自己贪名,失了待我的平常心。伴儿就是朋友,朋友对朋友不该是功利的。再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