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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那个死绝了的家了。失去了生活的人,你们还要他付出什么?情感这种东西,说白了没有什么深奥的道理,就是时间。他的时间里从来没有过你们,又如何强迫他做一个虚伪的孝子贤孙?小子,你也累了,歇一歇,想一想。想通了,回家去。回去告诉你爹娘,好好过日子吧!至于儿子,也许会回去,但不会是现在。”
肃然的背影兀自离去,留下冷冽的话在这北方的深秋里冰冷刺骨地镶嵌在沈嵁心上。他无助地看着门外的庭院,看方寸的天地,看不到天上的云终究飘去哪里,看不到墙外的人是喜是忧,是否如他一般冷了木了,伤心透了。
“不是这样的,没有这样想过,不是的……”
柳添一默默注视着少年,看见眼泪在眶里堆满后翻落,从他的脸上流淌下来。失了神的双眼极力睁大着,想看清前途,脚步踉跄跨出门去。
“你?”柳添一不知道该说什么,该问什么,他觉得自己什么都不配说。
于是他来不及阻止突然奔跑起来的沈嵁,只能在身后眼睁睁看他冲向前方的老人。
“老爷子!”
“前辈!”
伴着柳添一的惊呼,叶苍榆扭过头来,视线里撞进痴迷的少年。
然而沈嵁没有做出任何伤害的举动,他只是扑跪在地上,死死捉住叶苍榆的手臂仿佛捉紧一线生机,孤立无援地哀求:“十五年了,整整十五年!娘想他,爹想他,我们找了他十五年。没人想要替代他心里那些重要的位置,我们只想他回家,回自己的家。晴阳是沈家的孩子啊!他姓沈,不管在哪儿,永远都是。可我们把他弄丢了,丢了太久太久,久得不知道怎么去补偿。所以给他们,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好不好?我们是他的亲人,是家人!求求您,把晴阳还给我们,把弟弟还给我!求您了!”
少年的额头重重磕在地上,一声声,用血肉碰撞坚硬冰冷的铁石心肠。
柳添一怔住了,老人也怔住了。
他们从来不曾也不敢料想,沈嵁会为了晴阳这样子放低自己,甚至低到卑躬屈膝。
“咚、咚”的响声如重锤,一下一下,猛烈地砸进人心里,砸得人惊骇,战栗。
“大哥!”
伏地的身影有一瞬的僵硬,随即慢慢抬起来,小心翼翼地转头去看。
“晴、晴阳!”
沈嵁一下子没能撑起身,反而跌坐在地上。晴阳已穿过檐廊奔过来,兄弟泪泣相拥。
“哥,你这是做什么呀?”晴阳用巾帕捂住沈嵁滴血的额头,又是心疼又后悔,“你不该来的。没意思,不值得!”
沈嵁眼神看起来涣散,双手捧住晴阳的脸,一遍遍确认:“晴阳,晴阳……”
晴阳大哭,呜咽着:“是我呀哥!你醒醒,没事了,我是晴阳,你看清楚。”
沈嵁一把将晴阳揽进怀里,死死地抱住。
“不怕了,晴阳,回家了!哥在呢,哥带你回家,不怕,不怕……”
暴起的身形在半空惊鸿掠影,沈嵁挟着晴阳直往外冲去。
第20章 【三】
“阿七慎着点儿,别伤了小子!”
听叶苍榆嚷嚷这话,柳添一心里暗叫一声苦。他倒想有余力去慎着,可面前的对手实在出人意料。小小少年不仅能得心应手地将刀法化作拳法,内力还不弱。柳添一守多攻少,疲于招架,委实吃力。
最气馁的是,沈嵁还带着一个晴阳,左冲右突,丝毫不减凌厉。柳添一能拖延一时已是卯足全力,要抢回晴阳真可谓天方夜谭。
而暂且成为人质的晴阳也没乖乖当自己是沙包,看见沈嵁招式狠了就去拉一把,瞧着柳添一鞭腿过来也会挺身挡一挡,拉架拉得无有偏私。嘴里头还不住安慰沈嵁:“别打了哥,你糊涂了,这里没有坏人,你信我!”转过身又劝柳添一:“师哥快闪开,我哥发狠不认人,小心伤着你!”
三个人裹挟在一起互相拳来脚往,险象环生。围观的人想见缝插针加入战局,顾忌这份混乱的态势,也是束手无策。就见叶苍榆指挥着一干徒子徒孙仆僮小厮,哄鸭子似的围追堵截,同时死死把守大门,防止沈嵁钻空子携了晴阳冲到街上去。这一大早上的,无为馆上下堪比鸡飞狗跳,乱成了一锅粥!
眼看着又有好几个围堵的孩子被沈嵁撂翻,叶苍榆急得跳脚,指着沈嵁吼:“小子,你再疯,再闹,你特么要没命了知道吗?给我住手!”
晴阳更急,手被沈嵁牢牢扣住,同时也紧紧反握住对方。
“哥你停下来休息一下好不好?别打了呀,我跟你回去还不行吗?求求你了,停下来,你到底听到我说的没有?哥你不要,住手!!”
无助的嘶喊听起来尖利,晴阳拦腰搂住兄长,直直跪了下去。
冲动的身体猛然停顿下来,狂戾的眼神茫然移动,一点一点落在晴阳面上。他分辨着,确认了,沙哑着问:“晴阳,为什么,跪……”
机不可失,柳添一趁着沈嵁刹那的松懈,抄过地上不知哪个孩子掉落的一根扁担,臂力一展突刺入两兄弟中间。再一招“沧浪回潮”正拍在晴阳腰上,将他扫飞出去,不偏不倚落到人堆里,一点儿没伤着。
失了眼前最重要的亲人,神思不稳的沈嵁立即怒不可遏,力灌双臂钳住柳添一手上的扁担,咆哮声里生生将韧性的竹器绞为两段。
余劲震荡起不可见的气浪,将柳添一掀翻在地,他狼狈滚起来,再看时,两截扁担已抄在沈嵁手中。少年双臂低垂着,扁担的尖端冲向地面,断口的竹刺扎进掌心。血顺着竹器的脉络缓慢坠落,滴答,滴答,声音那样小,但分明听得到,用眼睛听见。
“都让开,跑!”
柳添一的警告与沈嵁的攻击同时爆发。少年的身形跃起在半空,如一枚炮弹呼啸着降落。柳添一不敢硬抗,下意识滑步侧身闪避。然而就连这临时的一步少年也似提前预测,人未落地,后续的攻击已经展开。竹器如刀,由双切改为交叉十字刃,身体在半空中借着腰力旋扭,刀尖化作了齿轮的锯口,滚向柳添一中门。
柳添一没有武器,只能咬牙抬臂横挡。比刀锋钝了许多的竹器割破衣袖,布帛的撕拉声中狠狠砍进皮肉里。柳添一吃疼,抬起的膝盖减了力道,没能对沈嵁的肘关节造成打击,反而被他顺势下肘撞开,手上的扁担用力拉下,生生自柳添一手臂上扯下一条肉。
钝器的伤害有时远较利刃更剧烈,失去了速度的铺垫,疼痛的过程被缓慢地拉长,与血一起扩散蔓延。
柳添一捂着手急急往后退,耳中落下叶苍榆焦急的喊声:“活见鬼的,阿七你个白痴,玩儿什么空手接白刃?你特么跑啊!”
于是他真的跑起来,直朝叶苍榆冲了过去。
“嗳嗳嗳,大爷的!”
叶苍榆猝不及防被扑倒在地,让柳添一压在身下,气得嗷嗷叫:“鳖孙龟儿子,你特么压死老子了,给我起开!”
柳添一撑起身,脸上没了半分玩笑。叶苍榆噎了下,视线往上移了移,才看清脑袋顶上悬着半截扁担,尖端戳进了身后的廊柱里。方才若非柳添一扑倒他,此刻他就是死苍榆了。
没等老人缓过神来,柳添一抬手拔下扁担,受伤的血手在廊柱上撑了下,站起身。
“我可不管了,老爷子。功夫荒废久了,手生,没准儿,顾全不了那么多。我拼命了!”
临时的武器彼此交锋,柳添一和沈嵁一次次狠狠碰撞,竹制的刀刃相抵着又错开,沉闷的击打声里碎屑崩溅,血也在飞溅。
那已分不清,是谁的血了!
人群都已自觉退开,没有了包围圈,整个中庭里只剩下不遗余力砍杀的两人。他们没有恩怨,不曾结仇,武到酣时忘了是非,只为了胜利,一如斗兽场中的角逐,是野性的,不讲理由的。
无疑沈嵁是失智的,在他已变得狭窄混沌的视界里,挡在自己同弟弟之间的一切都是敌人,必须铲除。而柳添一的能力不够说服和阻挡,唯有抛下正常的思维与道德,用本能去对抗纯粹的暴力。
叶苍榆不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怕扰乱更怕惊动。晴阳在数人的拖拽中奋力挣扎,哭喊自始至终没有停止过。他不想哥哥去伤人,更害怕看见哥哥受到伤害,那是他哥,唯一的哥哥!
几乎是你死我活的决斗,不惜命,便不惜武器。竹扁担再韧,也终于在那样野蛮残暴的挥舞中分崩离析,带血的篾条如腥色的彼岸花,丝丝缕缕,旋转着盛开。
断片划过两人的眉角,眼下,在他们脸上留下诡异又好看的红丝。
终于双双放弃了武器,血肉博弈,拳头撞上掌风,死死相缠。
“怎么样?是时候动真格的了!想要带走晴阳,就试试来杀死我。千万别手软,尽全力,杀我!”
两人四只手互相钳制,打不走挣不开,自柳添一咬紧的牙关中迸发出的挑衅如一句触动机关的魔咒,雷鸣霹雳般在沈嵁耳中炸响。全身的气力瞬间云涌暴走,足下卷起烈烈旋风,衣袂和长发都向上扬了起来。那是一股炽烈灼人的气,逼得柳添一不得不松手撤步,远远退开去。而少年独自立在缭乱的气旋中心,目眦欲裂,面目狰狞。
柳添一在笑:“来了!”
叶苍榆暴吼:“阿七你混蛋!”
晴阳声嘶力竭:“哥——”
随后,一切都静止了。
没有奔跑没有哭泣,没有此起彼伏的惊恐尖叫,就连风都安宁了,红绿落叶在空间里徐徐飘荡着向下,轻得不发出一点儿声音。
“哥?”晴阳试探着轻轻呼唤。他的面前站着沈嵁,展开的双臂护住了身后的柳添一。他是盾,是墙,是沈嵁不忍打坏的一只瓷娃。
戾气消失得比来时更迅猛,仿佛有无形的手悬在顶上悠悠轻抓,所有的残虐杀意便倏地被收走了。除了来不及降落的尘与土花与叶,没有证据能表明那样的气旋曾经涌起过。
“哥!”晴阳小心翼翼往前挪了半步,试图靠近。
沈嵁依旧瞪着眼,手臂直直伸向前方,情绪在悲伤与愤怒间来回切换,似要将他的灵魂撕裂。
“哥你认得我了?”晴阳又挪了半步,双臂慢慢放下来,也向前探去,要握一握沈嵁的手。
面前的人受惊般猛地动了下,僵硬着后退了两步。
晴阳忙停下来,望住那一双慌乱的眼睛,极轻柔地说着:“哥,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