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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我许你出城浪了?”
“也没不许啊!”
“你的意思,没禁止的事就是默许了?”
“那可得分!”
师良甫起身走过来,笑得龇牙:“怎么分?”
沈嵁也步步往廊下退:“比如没人禁止先生喊我大爷,可我无论如何不能当您的大爷,是吧?”
师良甫冷笑:“嗯哼,对!还比如没人禁止我抽你大嘴巴,但不代表今天你小子不欠抽。”
说着袖子就挽起来了,巴掌也举起来了,沈嵁已然站在廊沿儿口,居然还乐:“我可是病人,打坏了包治不?”
师良甫一甩头:“没事儿,我就打半边脸,留着另半边给你吃饭喝水,饿不死的。”
沈嵁笑得肚子疼,右手扶住腰,把一直掖在身后的左手举到身前,晃荡个竹篾编的小果篮跟师良甫讨饶:“新鲜摘的梅子,露水还挂在上头呐!脆甜脆甜的,给你。”
师良甫眯眼挑眉:“吃剩几个梅子就想拿来将功折过,你是觉得我没见过梅子馋啊,还是你们沈家生意要倒了穷得把梅子当饭吃?”
沈嵁白他一眼,直过来将果篮往他手里一塞:“不刻薄能折寿哦?特意给你带回来的。尊夫人有孕不是好吃酸的么?你看拿回去当果子吃也行,腌个梅子醋也好,新鲜果园里现摘的,可比集市上买的强多了。”
师良甫愣了下,捧着梅子站在檐廊里,不说谢,可也没了脾气。
屋里头,沈嵁已顾自褪了罩在衫外的披风,甩起袖子给自己扇凉,显是热得很。
师良甫进来把梅子往几上一搁,过去狠狠打他手:“不许扇!”
沈嵁委屈:“真的热!”
“在外头浪的时候怎么不喊热?这才初夏,你身子虚,少给我作死啊!去去去,拿干巾抹抹汗再过来,等你半天,下午我还有约诊,少耽误我功夫。”
沈嵁皱皱鼻子:“瞧给你忙的!”
“不忙哪里来的钱?你帮我养家小啊?”
“又冲头冲脑的,你说你一整天得罪多少人?总吹胡子瞪眼,累不累?”
说着话,沈嵁已经回来在几前坐下,乖乖伸着手给师良甫号脉。老规矩,师良甫左手两指叩着脉,右手边笔墨纸砚已经备齐。
“嗯,是好了许多!不过啊,”师良甫的笔尖儿几乎戳到沈嵁鼻子上,“切忌动武!你有白得的十年内功不假,可你用不起。就好比把一大桌山珍海味丢在饿了七天的人跟前,他吃完了得撑死。无福消受,明白吗?”
沈嵁一个劲儿点头:“是是是,我撞大运捡便宜,要懂得收敛,不急不躁,不能让老天爷有机会天妒英才。”
师良甫嗤嗤地笑,作出一副激赏的表情:“嗯哼,不错,继承你爹的衣钵了,笑话讲得真好!哈、哈、哈——”
几乎每次见面,这两人都要你来我往唇枪舌剑。但府里人包括沈彦钧都发现,这样拌嘴嚼戏言的沈嵁比平时那个人前的沈嵁开心多了,也自在多了。有些话是他不会以儿子或者少爷的的身份对父母和底下人说的,而有很多情绪他更是藏着埋着躲避着,从来不曾拿到人前展示。唯独对师良甫,这个少年就是少年,不过分装扮稳重,不逞强粉饰坚毅。沈彦钧觉得,那才该是沈嵁。
往日的平顺生活似乎终于又回来了,至少表面上看是这样。闵氏思念亲儿不假,到底沈嵁是自己贴身带大,所有母子该有的天伦和睦他们都经历过,同亲生的又有何差别?甚至,在得到晴阳的消息之前,闵氏在情感上只当沈嵁是唯一的孩子,呵护着心疼着,从来没有过慢待。所以缓过劲儿来想一想,她立即就为哭闹一事懊恼不已,加上有沈嵁的保证在,连日来在府中她都绝口不再提起晴阳,恢复成原本端庄秀婉的主母典范,对沈嵁百般疼惜。
家中宁和,沈彦钧便需将心思全放回生意上。上几辈里沈家固然有许多出将入仕的族亲,不过官场上有权无财,若是个清廉刚正的好官,则更得拮据度日。族人们也并非没有见识,既然有人当官去,其余的若无心仕途,不如做做生意富庶家荫。落到沈彦钧这一代,南货干果的制作、织工绣坊的督管、还有粮米面粉的囤售,便成了他们的主营。
离了家门好些时日,回来后又被沈嵁的病况牵绊,生意上的好些事都只得交给沈络权且应付着。然而大到需要往复商谈、落契盖章这样担肩膀的事,沈络说话却是不顶用的,他更没胆子拍板做这个主。便还得沈彦钧出面斡旋。毕竟,他才是这一代沈氏的本家当家人。
那日沈嵁摘了梅子回来送师良甫,于他只是纯粹的一番心意,而领他去梅园的沈彦钧却是有目的的。今年江南春雨连绵,春分过后还降了一次雪,气温一直上不来,园子里好些树上的果子才刚结起来,产量自然不能保证。梅子量不足,后续的加工制作就难以准时保量地开展。关系到作物的丰与乏,时间上有浮动,这些行业里是默认也谅解的。不过毕竟契约在身,又多是常年的合作伙伴,于理于情都不如沈彦钧亲自过去说一说抚一抚来的郑重,保不齐还需让些利润出来图个皆大欢喜,总之家里是待不住的。
不过他走得也是放心。近两年来沈嵁已随着他出入田园作坊,铺子里的账目也常查验,又有沈络从旁协助,基本的运作沈嵁完全可以应付。于是将家里的事稍加布置安排,沈彦钧便领着一个梅园主两个作坊掌柜,车马上路了。
可世间事就爱有万一,母子两个料不到,沈彦钧前脚走了才两天,这日里家中就生乱。
原本早上进过汤药,趁着体力尚好,沈嵁便还想替父亲将拖拉许久的账目理一理。与管家沈络一起才核了两笔,纸上墨迹尚洇湿,前头慌慌张张跑来个小厮,张口就嚷:“不好啦不好啦!”
沈络瞪他一眼:“住口!一惊一乍的像什么样子?!”
小厮哈着腰尿急似的蹦跶着脚:“大少爷快去花厅瞧瞧吧,闹起来啦!”
沈嵁薄眉微蹙:“什么闹起来了?”
“是二太爷家的四奶奶,哭着嚷着求夫人给拨银子,都快把夫人衣裳扯破了。简直无赖一个!”
沈嵁立即起身往外走。沈络周到,惦记他还在吃药,身子或虚,忙奔进内室抓了一件半臂再跑着赶上来,边走边给沈嵁穿戴。边上的小厮也三言两语将事情始末细说了一遍。
说起来,二太爷乃是沈嵁祖父的亲弟弟,他的儿子也就是沈彦钧的堂弟,顾名思义,四奶奶其人沈嵁姑且得喊她一声四婶。但实际落到沈嵁这一辈,关系已有些疏远了。
提起这个堂叔,一家子都是梭子头,削尖脑袋的精明货,钱眼儿里做道场,一天到晚想的不是挣外头的钱而是从本家搜刮祖荫。自沈嵁记事起,二爷爷家的四叔沈屸活着就只做过两件事:问父亲沈彦钧要钱,以及花掉问父亲要得的钱。
这些年,沈屸染了坏习气,赌债欠下一笔又一笔,沈彦钧从最初的统统吃进到如今,只要债主不害他的妻妾儿女,沈彦钧也开始不闻不问了。一而再遭了打,总算长点记性,沈屸好歹少去赌场混日子,却突发奇想跟人干起了投机生意。
月前莫名其妙拿了全部家当去估海客的商船,据说只要船能回来,带来的异国珍宝绝对有市口,一本万利。圈钱的事儿谁肯把风险说个透彻?海上风云万象,天灾或者匪患都难说,去是个险,回来又是一次险,来来回回千万里海路,日头长且不说,能平安到达便是叩谢神明的万幸了。最怕就是路上有个万一,船跟货都保不住,还把命丢了。海客们无非拿命搏财,投机者坐等钱来,岂有不担风险的道理?
要说人一辈子有个运数,合该沈屸没有发财的命,第一次跟人估船就让海难把船掀在了南洋海底,捞都没处捞,赔了个倾家荡产。更犯难的是,他那些钱里头除了自家的积攒,还连蒙带哄拖了别人一道入股,立了个字据说钱算自己借的,届时本金退还另有红利,等于是个高利贷。
但凡真是高利贷倒也容易对付,不甘心都好,最多拿钱摆平。偏偏拿钱出来的并非是职业放债的。县里最大的镖局“四海”牌匾挂起有近六十年,传过三代,正经是门生意,还是江湖上很有面子的武家。
人家放出话来,钱也要,说法也要。当初借钱的合约上怎么定的利率、货怎么没的、没了货的生意要如何分账,这些都得沈屸明明白白说清楚。看似文言里抠道理,其实冲的不止沈屸,还有整个沈氏,是沈彦钧当家的本家。生意上没来往无恩仇,那就只是江湖上的意气。都是有名有望的武家,四海镖局是想争这个武力上的华亭之首,他们要沈彦钧低头。
想明白这层,沈嵁就敢往下思虑,便有主意。
“儿子去瞧瞧。”
听沈嵁说要去四海镖局,闵氏一百个不答应:“不行!且不说这事情本不必揽上身,嵁儿身子尚未好,娘不许你去。”
当着沈嵁,那四奶奶早不敢放肆,哭哭啼啼坐在一边,倒不忘吃茶润嗓,喝一口哭两声,也是卖力。
沈嵁不把这下作的人放在眼里,只将母亲往边上牵了牵,附耳过去:“娘可以不管,但四叔毕竟姓沈,恐怕外头人闲言碎语,少不得又怪爹不顾同族情分。儿子带着钱,他们好说话便得,不好说话,儿子就买四叔几日平安,待爹回来再处置,不与人强出头。娘放心吧!”
事后闵氏回味着,毁不迭地埋怨自己,就不该放心叫沈嵁走这一遭。
第12章 【四】上
“原来他嘴从来都是这样碎的,比小堂还烂糟邋遢。”
凌鸢嗔了一句,端起凉了的火盆往外走。
阳光虽好,可外头毕竟是腊月寒冬,凌鸢不敢将窗门洞开,仅把外间朝南的移门杠了一半,垂上门帘子,权且散散屋里的闷浊之气。
回家来的第三天,沈嵁终于从卧床的状态中清醒过来,双脚踩上柔软的地毯,隔着一层温暖感受到地板的坚实,忍不住挺起胸膛狠狠地呼吸。
“活着过瘾不?”凌鸢进来正看见沈嵁长足地伸个懒腰,不免揶揄,“下回不想舒舒服服喘气了,再找小堂给你来两针,嚯!”
沈嵁侧侧身,颔着首,左半张脸如常掩在长发后,仅剩的一只右眼微微耷拉起来,抿抿嘴,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