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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渝生终于抬起头,感激地看着陈警官:“老陈,我知道你在安慰我……有什么新发现吗?”
陈警官觉得越来越喜欢这个聪明又有些执拗的小伙子了,说:“根据咱们最初的计划,迅速调查的结果,现在重点放在严慧英的男友刘石材身上。”
“他可能是那个逃离现场跳河的人?”
“很有可能。刘石材和死者是老乡,恋爱已经有两年。和刘石材一起租房住的民工说,刘石材昨晚彻夜未归……而且他经常夜间活动。”
“系统检索的结果?”
陈警官瞟了巴渝生一眼:“你小子,整夜整夜不睡,脑子居然还能转得这么快。我让小杨做了全江京的犯罪记录检索,他的确有过两次盗窃行为,一次是建材,一次是汽油。”
巴渝生想了想,慢慢摇头。
陈警官说:“我知道,他不符合解剖杀人犯的特征,不具备解剖的技能,等等,但他很可能掌握一些线索,严慧英被杀,相信也不会是随机事件。”
巴渝生又沉默了片刻,说:“不知怎么,我有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会不会,凶手杀人,其目的不在杀害那些受害者,而是杀给‘别人’看的。比如,杀黄诗怡和褚文光,是杀给关键看的;杀方萍,是杀给任泉看的;而杀严慧英,是杀给……也许就是杀给那个刘石材看的……这可能只是个很表面肤浅的推论,黄诗怡和褚文光被害的现场,我们发现了关键;方萍被害的现场,我们发现了任泉;方萍被害的现场,很可能出现过那个刘石材。只不过,所有的现场,都有关键的存在……因为他有那种特异功能。”
“有趣的是,关键的‘预测’每次都准了。这家伙真有特异功能?看来,我得申请调到你们‘特高科’去了。”
“特异现象和高科技侦破科。”巴渝生纠正道,“那个关键应该还是我们调查的重点——这几起大案显然出自同一凶手,尤其从前三名死者的身份看,显然都和关键有关。我想和他谈谈,至少,我想看看他对目击这一系列残忍的凶杀的承受怎样。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自黄诗怡被害后,关键又一次觉得,世界在他身边崩塌。
我可以看见死亡,却不能阻止悲剧的发生。
这本身就是最大的悲剧!
合上眼,就是一具人体、一具未来的尸体,横在一张铁架上。他已经分不清,这究竟是“它们”的新鲜出现,还是已深深烙在大脑皮层的图像。
这似乎也不再重要,浴血的凶杀,解剖刀下的生命消逝,还会发生,和自己相熟的人,不识的人。我已经成了什么了?目击死亡的集大成者?痛苦承受的集大成者?我不是耶稣!
心力交瘁,关键却无法安枕,靠在床头,闭着双眼发呆。他无法不又想起黄诗怡,想起褚文光,想起已经逝去和即将逝去的生命。用“沮丧”来形容他此刻的心情,一不够力度,二不够准确。他甚至觉得,也许自己的逝去,才是解决所有问题的关键。为什么总在这种时候,才会体会到自己这名字的可悲意味?
怎么会有如此低落的情绪?短短两个月,接连目睹五起和自己多少都有关联的血腥至极的谋杀,如果还能保持轻松的心情,不是没心没肺,就是另一种精神症状。
这样低落的情绪,算不算是一种心理问题?精神病症状?抑郁症?
想到气闷处,关键真想起身,嘶吼一通,将卧室里的东西大扔大砸一通,放声大哭一通。
偏 偏这时,卧室门又被推开了。
“妈,我跟你说多少遍了,我没事儿的,就是想好好休息一下,自己静一会儿。”关键没有睁开眼,也没有在床上动弹。
“不怕你妈生气,你倒是睁眼看看,有这么青春美女的妈咪吗?”原来是欧阳姗到了。
关键睁开眼,看着欧阳姗怯生生地走到床头,抱歉地说:“不好意思,我不是想赶你走。只是觉得特别气闷,心里烦躁急了。”
欧阳姗说:“我当然知道,所以来陪陪你。你继续闭着眼休息吧,就当我不在好了。如果你突然想说话、想大骂、甚至想哭,至少有个听众。”
关键心头猛地一暖,忽然觉得自己虽然痛失黄诗怡,却从而领悟到另一份真情。也许,自己对命运的抱怨,太过匆忙。
“谢谢你,姗姗,这段日子,如果没有你的关心,我真不知道会不会早就崩溃了。”关键目光灼热,感激地看着欧阳姗。
“总算等到了你一句甜蜜蜜的。我一直以为,你哄我的那些我爱听的话,在幼儿园里就讲完了……其实我挺佩服你的,我知道,你去和日本人一起做实验,就是想查出杀害诗诗的凶手,为此受了那么多苦……”
“还害死了那么多人。”
“你真会瞎说,以前整天自吹自己逻辑如何了得,比柯南和柯南道尔都如何如何,今天却这样毫无根据地自责,我不再和你说话了。”
关键的心情平静了许多,他拉起欧阳姗的手说:“姗姗,别忘了,我是在发泄,不讲逻辑的。还是要谢谢你。”
欧阳姗望着关键的双眼:“你的眼睛红得跟兔子似的,欧阳医生诊断为,缺乏睡眠,你还是闭眼休息一下吧,我就在你边上看小说,好不好?”
关键微笑点头,又闭上了双眼。远未进入梦乡的时候,手机铃声却响了起来。
欧阳姗将床头柜上的手机递给关键:“拨号者不详。”
关键接听之下,脸色微变:“佐智子?你……你在哪里?”
欧阳姗大大的眼睛翻了翻,起身作势要走,被关键一把拉住,示意她不必回避。欧阳姗故意用食指堵住耳朵,看着关键无可奈何尴尬的样子,诡诡地一笑。
“我还在日本。刚收到丰川毅的email,知道了蔡修女和另一个女孩被杀的事,我虽然隔了这么远,却觉得毛骨悚然。我母亲也哭得很伤心,这些年来,她和蔡修女,已经成了好朋友……我又立刻想到,你是否能经得起这样屡次的打击。”
“谢谢你的关心,我……还好,好在有家人和朋友在身边……还有你们的关心……山下博士和千叶博士也打电话来致意过。”关键说这一句话的时候,身边欧阳姗的脸色就变了七八回。
“我们可能还需要两天,奈良这边有些新的发现,我和妈妈的一些假设似乎有了些根据。”
“奈良?我记得你说起过,是你父亲的老家?”
“也是我爷爷的老家。我们还有一处房产在奈良,也是我爷爷留下来的,我们有时候在那里度寒暑二假。我父亲在世的时候,更是经常回去。”
“你不介意……告诉我你们的发现吗?”
“我用email传一张照片给你,你手头有电脑吗?”
数秒后,一张图片出现在关键的邮箱里。那是张黑白旧照片的扫描件,上面是三名戎装青年的合影。
安崎佐智子解释说:“这两天,我们一直在这旧屋的阁楼和储藏室里仔细翻找,从我爸爸的遗物找到我爷爷的遗物。这张照片埋在我爷爷的遗物中,我认出来……你也大致能认出来吧,其中那个个子最高的人,就是山下雅广。戴眼镜的那个,是我爷爷。剩下那个个头最矮的,我母亲说,就是山下雅广如兄长般的学长好友黑木胜。”
“这么说来,你爷爷、山下雅广,和黑木胜,都是好朋友。”
“同乡之谊,加上同学之谊,后来,很可能又是战友……侵华的战友。”
“可是,这对我们在查的案子有什么帮助?”
安崎佐智子顿了顿,电话里可以听出她用日语和她母亲说了几句什么,又对关键道:“我父亲这个人,性格有些孤僻,在世时虽然很爱我母亲,但似乎心里有个秘密,从没有和任何人分享。直到他骤然离世,我母亲有了一种感觉,觉得他的不幸,说不定和那份秘密有关……”
关键心头一动:就像黄诗怡的被害,也和她的秘密调查有关。
“后来我母亲到了江京,这几年来,我父亲在中国旅行过的地方,我母亲都走遍了,采访了很多人,除了知道我父亲的确是专心致力于他的建筑考古工作,没有得出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更不知道是否能和山下雅广被杀的案子联系在一起。直到上回我们在浪花屋,听两位记者说起山下雅广曾做过军医,我回去告诉母亲后,她才忽然想起,以前曾听我父亲说起过,我爷爷安崎宗光,也是侵华日军中的一名军医,战死在中国,但家里一直没有收到军方给的具体消息,比如死亡的具体地点,具体时间,哪场战役,等等,更不用说收到尸骨或者骨灰。所以我母亲突然有了个大胆的假设,会不会,我父亲一直瞒着家人的秘密,就是要寻找爷爷真实的死因死地?
“我和母亲回到日本后,先到能够涉及的档案馆和图书馆去查找资料,果然,除了表明我爷爷安崎宗光1939年入伍,成为关东军中尉军医、1945年‘殉国’,没有任何关于如何‘殉国’的说明。比较可疑的是,他刚入伍的时候,有档案表明他在东北的哈尔滨,而1941年起,他被晋升为中佐后调任,但调任到何处,却没有任何记载。”
“江京?!”关键脱口而出。
“能告诉我,为什么这么猜吗?”安崎佐智子语调中毫无惊讶,显然也有同样的推测。
“如果你父亲去世前的中国之行,真的如你们所假设,是来寻访你爷爷当年侵华的足迹——我认为你们的假设很可能成立,尤其考虑到你父亲选择的职业,对文物、考古、历史的兴趣——那么他被害前和山下雅广的联系,那封奇怪的email,说‘找到了’,从江京发出的消息,是不是可以说,他找到了证据,你爷爷后来被调任,就是被调到了沦陷的江京。甚至,你爷爷的‘殉国’,也是在江京!”
“我们的确也是这样想的。同时想,我父亲‘找到’的,只怕不仅仅是江京这城市,说不定还有更具体的地点,才会这么兴奋。那么究竟是哪儿呢?父亲被害在天主教堂,山下雅广也多次访问天主教堂,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