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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错的,她是九疑啊!她怎么会去死?她最是贪恋这繁华锦绣的人间,最是眷念这花花世界的温暖,她,舍不得死。可……她要拿什么样的勇气去活着?一族人命,为的……不过是她几乎痴心迷恋的柳公子……她怎么有脸活着?
伸出手,抚上冰凉剔透的珊瑚树,那样寒冷的温度自指尖传来,像极了那个总是淡淡含笑的人。临别一眼……已是诀别……九疑几乎要掉下泪来,她紧咬着自己的下唇,极力克制着自己想要哭泣的欲&望。
“为何会是你……为何就是你……”压抑得越深沉……释放得就越汹涌,九疑的指节已是雪白,而她却不能就那样痛快地捏碎手中的东西,就好像……明明已经很在意那个远在长安城外的人却不能干脆地赶去见他。
嬷嬷以为她不知道,可是……有些事情……即使她不想知道,她也会知道的。不过是一不小心跨出大门,所见的每一个人都是亢奋且又焦虑的,九疑甚至都没有打听便听到街头巷尾时时刻刻不停歇的议论——
“先皇幼子死而复生……”
“萧公子一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叛军攻下长安,指日可待……”
诸如此类的言语不管九疑的意愿蜂拥而至,九疑仓皇而逃。当她气喘吁吁地躲在自己的房间门后,她不可遏制地疯笑起来——她回了锦官城,她回了杜兰香苑,她以为远离洛阳、长安便可以逃开那个人、逃开跟那个人有关的一切。然而……她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一阵尖锐地刺痛将九疑自愣神中拉回,抬起自己垂在身侧的那只手,九疑看着上面鲜红的血痕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扭头离开了那尊温孤家的传世之宝。
乱世硝烟四起,可烟花之地依旧繁华如初,甚至更甚以往。九疑路过流莺街的时候也被那热闹喧嚣的场景吓了一大跳,用欢场的愉悦来麻痹自己的感知吗?原来这世间多的是和自己一般无二的人。
九疑突然觉得自己并不孤单——尽管只有一个人,可千千万万的人和她一样,强迫着自己不去接受残酷的现实。
今日是十五,九疑抬头看了看被乌云遮住的明月扯了扯嘴角,她似乎是想要笑,却没有成功。好像遇到那人之后的每一次杀人,她遇到的皆是明月朗朗的夜晚。九疑耷拉下自己的脑袋,扁了扁嘴,小声嘀咕道:“难道……离了你,连月亮都觉得是我的错?”
她的眼角朝右后方瞥了瞥,那一群人已经跟了自己十多天了,这是要干什么?难道柳公子要抓自己回去好好惩治一番?九疑摸了摸自己的鼻尖,暗自想:要不要如了你的愿?借你之手灭我性命,总好过让我在自裁和苟活之间犹豫不决。
如是想着,九疑迈进了瑞云楼,“给我来十坛百年女儿红!”
小二诧异地看了眼前这小哥一眼,只觉得这小哥衣着普通、举止一般,于是便以为他在开玩笑,也没搭理。九疑觉得小二的那一眼着实不屑,分明是在鄙视自己,于是她一拍桌子,喝道:“我说我要十坛百年女儿红,你没听见吗?”
小二听见九疑的声音就觉得这人修养不好,便敷衍地笑笑,好心劝道:“这位哥儿,女儿红的价钱可不是您出得起的,我劝您还是来坛烧刀子吧!”
“烧刀子?”九疑眼光一凛,出手掷出了竹筒中的筷子。
小二根本没瞧见眼前的小哥怎么动的手,只觉得自己脑袋上一松,髻子松了,顺带着还落下来几根断发。他当下就傻了,回过神来便是尖叫着跑向后堂。
片刻之后,九疑面前站了位蓄山羊胡的中年,大约是瑞云楼的老板。但见老板脸色凝重目光冷冽,道:“这位公子,在下不管小二对您说了什么,单就出手伤人这一样,您还真得给在下一个说法。”他也觉得这小哥一般得很,加之小二方才在后堂的一番说辞,底气就更足了,说话时的态度自然是很不好。
九疑心情本就不好,要不然也不会直接对小二出手。现在遇上老板了,她倒是不动作了,只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讥笑,冷哼了一声,随即从袖中掏出一叠银票来,“您要说法是不是?那银子说话最真,您要不要点点?”
那叠银票张张皆是千两面值,一张就已是极多,更何况是一叠?瑞云楼的老板自问不是没见过世面的,可在银子面前还是不得不弯腰,只得陪着笑脸,道:“真是对不住,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有眼不识泰山……”
九疑没闲空听他多啰嗦,挥手道:“那还不赶紧上酒?别的都好说,扰了爷的酒性……可不是松个髻子那么简单了!”
老板点头哈腰地退下,顺带狠狠地瞪了小二一眼。
之后便是九疑一人独饮。她寻常是不喝酒的,杀手那是舔刀口的营生,她不得不清醒。而现在……她不愿清醒了——醒着,那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你知道所有的真相,你明白所有的对错,同样,你也懂得所有的不可能……因为清醒,所以痛苦。
如此,那便醉一场吧!虽然有人说:“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杯销愁愁更愁。”然,不也有“一醉解千愁”这一说吗?醉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小二瞠目结舌地看着那位有钱的小哥一坛接一坛地灌酒,不由得心疼:那可是百年陈酿啊!不带这么糟蹋的!九疑却皱眉:“百年陈酿……怎么就是喝不醉呢?”
酒总有喝完的时候,人也终有醉时。当九疑跌跌撞撞地出了瑞云楼的大门拐进小巷的时候,她扶着墙壁打了个酒嗝,暗自道:“我都醉成这样了,你们这几个跟在后头的怎么还不抓紧动手啊!要知道……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她可不是君子,总喜欢成人之美,她是小人,只不过今日兴致尚可而已……
55多少爱恨在
跟在九疑身后的暗卫已经等得太久了,这个貌不惊人、身着男装的女子给了他们太多的震惊和讶异——从没有人能够将自己保护得如此恰到好处——以最省事儿的方式暴露最少的漏洞,让他们无机可乘。
而现在……这个女子醉了,摇摇欲坠,再也没有比眼下更好的时机了。潜伏在周边的人马突然出现,如同悄然出水的水怪,一下子就露出了它蓬勃的野心。
九疑稍稍偏过头去:左后方二十丈两个,右后方三十丈三个,还有前面等着她自投罗网的三个,一共八个高手。她几不可见地眯了眯深邃的眼睛,漆黑的瞳仁里闪过一线杀机,“好吧,且看看醉了的九疑……能不能逃过柳公子设下的天罗地网!”
左手搭腰,猝然转身,九疑脚尖点地腾身便是轻巧一跃,随之而动的……是一把寒光闪闪的乱剑。
八名暗卫猛然逼近,分别自四方围住九疑的去路。九疑一挑眉,冷哼一声,手腕翻转宛若灵蛇,而那把柔若皮鞭的软剑冷厉生风,堪堪将暗卫逼退一丈。
那八人皆是暗卫中的翘楚,堪称高手中的高手,面对九疑纵横无匹的剑术并不害怕,而是互相使了个眼色,围绕着九疑迅速兜起圈子来。他们身法飞快,而且大有混淆九疑视线之意。
九疑已是醉了,视物本不清晰,恍恍惚惚中便发觉原先的八人化作了十六人,继而变出千千万万分&身,她晃了晃脑袋,依旧看不清晰,只得胡乱出手。
这样一来,九疑那些一击必中的绝世杀招便失了效用,根本就威胁不到周遭的暗卫。她暗自笑了笑:“柳公子的狗……果然不同凡响,每一只都是光咬人不叫唤呐!”
乌云已经完全遮住了天幕,死气沉沉地笼着这硕大的锦官城。九疑觉得很累,打了许久了吧……怎么就是杀不死这些人呢?她疑惑而认真地东张西望,却发现那许许多多的幻影已经消散了,八个黑衣人步步紧逼,为首的似乎还在对自己说话:“别白费力了,你是逃不掉的。”
九疑又打了个酒嗝,眨了眨眼睛道:“逃不掉吗?那我不逃了!”说罢便将手中的软剑掷了出去。她哈哈大笑了起来,极为畅快而嚣张,迈着醉酒之人惯常的蹒跚步态,她高歌吟道:“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哈哈哈哈……”
暗卫首领见她如此,迅速下令将其拿下,反剪了九疑的双臂就押着她朝前走。九疑冲押着自己的两个人扯了扯嘴角,十分天真而可爱,她尝试着挣扎,却很快安静了,继而委屈道:“人家的胳膊好疼啊!柳陵郁都没有让你们捉我的时候轻一点吗?”
暗卫首领不知柳陵郁是何许人也,先是一愣,而后就毫不犹豫地扬手给了九疑后颈一记手刀,都这样了还在撒酒疯,真不知道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病。
九疑昏过去的时候紧皱了眉头,怎么会这样呢?柳公子的手下不都是风度翩翩、温文有礼的吗?可是,那一记手刀太狠了,就算她体质异于常人也承受不住,终是耷拉下了眼皮,脑袋一歪,如同死过去一般。
萧氏大军势如破竹,如今是真正的围困长安。周御胤此刻的处境可想而知,不过你不得不佩服此人的淡定,都兵临城下了他还能够夜夜笙歌。
曾越不懂,他看着龙榻上交缠的一男两女,着实无法理解昭帝的荒唐兴致。他是柳公子的人,是菊公子的眼线,但是他卖的不是自己,而是床上那人的一举一动。菊公子说了,要事无巨细一一汇报,他的确是那么做的,但是,他真的不明白这般的意义。无非是个昏君罢了,有什么可紧盯不放的?
在德云殿当差可是很累的,曾越日日精疲力竭,久而久之便没了为柳公子尽忠的那份心,譬如最近的好些事儿他觉得可有可无,也就没有告知菊公子。他不知道,他这一个疏忽,真真是应了那句“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当然,他知道的时候……后悔也来不及了。
周御胤高兴也不是没有缘故的:那个女子……抓到了!虽然不是个美人,可……她比美人可是有用太多了。听说萧家那个小杂种如今是满头白发,若他猜得不错……这必然与那女子有关。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