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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爷抚须,笑道:“好说。”然后又如同看得见一般朝前走去。
五人进屋,柳陵郁与三爷居于上座,梅兰两人立侍柳公子左右,九疑坐在柳公子右手下的首位。
柳陵郁端着茶盏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茶,这才重新开口,道:“三爷的盐还好吗?”
三爷点点头,笑道:“销得快了些,其他都好。”
柳陵郁也点头,又问:“三爷的铁还好吗?”
三爷转头,好似看着柳陵郁,眼皮竟然掀了掀却没有睁开,“公子想要?”
“谈不上想要,就是问问。”柳陵郁面容含笑,唇角浅勾,“三爷难道忘了……你这人原本就是我的?”
三爷摆手,道:“冯三不过是柳公子手下的一条狗罢了,公子又何须在意?”他这话口气颇为讥诮,但又颇为无奈:想他冯三二十年前乃是御林军大统领,只不过因为瞎了才被柳公子收入帐下,柳公子这般提醒倒是掀了他的旧伤疤了。
柳陵郁向来大度,或者说,当他想要大度的时候他是极其大度的,故而他掀了茶盏盖子,吹了口气,又轻抿了一口水润了嗓子,这才道:“本公子要借三爷的小院二十日,至于三爷的铁……留着吧……”
三爷的手抖了抖,不过也只是须臾。他站起身,拿起茶壶边的铜铃,晃了晃。不一会儿,门口进来一个红衣的小童,三爷冲他吩咐道:“鹘六,收拾客房去,顺便把账本拿来。”
鹘六走后不多时,又一个绿衣的丫鬟进得门来,手上捧着的是几叠书册,约摸就是账本。她在堂下站住,似是在等什么吩咐。三爷便朝前招了招手,道:“晴八,把账本呈给柳公子。”
九疑觉得有趣,红男绿女最是相配,这三爷……还真是个有意思的人。
柳陵郁略略翻了几张纸,朝后一扔,然后转过头来对着梅妆笑道:“我家的梅公子这次该赏!”
梅妆那里手忙脚乱地接住了账本,抬眼便是柳公子眉眼弯弯的笑脸,当场就傻了。
柳陵郁笑得越发开心起来,让他站到自己跟前,细细看了好一会儿,这才道:“你收账的次数多,可谈生意这是头一回,办得不错,本公子要赏你,你想要什么?”
整个大堂里寂静无声,兰敞是习以为常了,冯三是处变不惊了,九疑则是皱了皱眉头猜想道:莫不是又要罚人了?他这副样子一做出来就是让人汗毛倒立的,究竟是要做什么?
梅妆痴痴地看着柳公子的笑脸,哆哆嗦嗦地伸出食指,晃晃悠悠地指向了柳陵郁的脸面,恍惚道:“我……我……我想要公子的脸……”
他这话一出口,兰敞的肠子都要悔青了,还以为他会换个说辞,没想到啊!这么多年了,这梅公子的心智还是痴痴只为一物!
冯三原本不抖的手又抖了几下,心道:一听声音就知道是惯常出来收账的公子,也算是相熟的人了,可……这孩子的心智怎么就不见长进呢!
九疑却是恨不能冲上去捂住梅妆的嘴巴:这漂亮的梅公子聪明劲儿都长在脸上了吗?想要柳公子的脸?这不是说胡话呢嘛!
柳陵郁却没有与从前一般一脚踹上梅妆胸口,而是斜挑了眼角,问道:“不后悔?”
柳公子侧首的模样最是好看,轮廓柔美更添秀丽,眉梢上扬更见春情。梅妆对柳公子的脸面嚣想许多年岁,如今更是失了神魂,只自觉应答:“不后悔!”
柳陵郁微眯了眼角,道:“那就去吧……”去换了我的脸面来,永生永世用我的脸!
他的嗓音本是冷清悦耳的那种,如今却变得有些沙哑,而且格外的温柔,让人听了好似被催眠了似的。梅妆紧接着就转过了身朝外去,步伐仓促,举步之间欣喜若狂。
兰敞有些痛心地闭上了眼睛,冯三捏紧了掌中的摇铃,而九疑对此只觉得莫名其妙,她是藏不住心思的人,立刻就开口问道:“去干什么?你让他去干什么?”
柳陵郁答道:“阿九不必急,稍后你就知道了。”还是那副格外温柔的嗓音,九疑立时就打了个寒战——这是柳陵郁吗?他在马车上明明不是这样的,他在乱怀楼、肃杀园的时候都没有这般教人胆寒,怎么转眼就变成了这样?
没等九疑深想,梅妆那一袭白袍子又出现在了堂下,只……他的面容变成了柳陵郁。
九疑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只盯着梅妆脸颊上流下来的那道血痕发呆。
柳陵郁此刻站起身来,走到九疑身旁,抚着她的肩道:“阿九不必担心,梅公子好着呢!”他只是在自己的脸上动几刀而已,跟从前驯蛇的时候受的苦根本就没法比。
男子素来冰凉的手指变得温暖,九疑感受着自己肩上的那只手上的温度,一时间无话可说:他毁了一个人……却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太可怕了……
柳陵郁好像是知道九疑所想,轻轻抚了抚她的背,俯下身在她耳边低声道:“他求了许多年来,如今得偿所愿你该替他高兴才是。”
九疑噌的一声就站起来了,猛地扭过头来看着柳陵郁,蹙眉道:“你怎么这么心狠?”
柳陵郁淡淡看过来,问道:“我对你狠?”我都舍不得杀你!
九疑沉默,而此刻梅妆上前,盯着张柳陵郁的脸笑道:“九姑娘,我很喜欢公子的脸呢!”平日里的梅妆是漂亮的、骄傲的,而此刻他如一个孩童般心满意足地笑着。
这张脸……真碍眼!九疑说不出那种心情,只觉得恶心极了,柳陵郁才不会笑得如此天真烂漫!这些日子她与柳陵郁共乘一车,有时候的确是玩得勉强和乐,可……柳公子素来淡淡,做得最多的事除了阅读书册卷宗便是若有所思。
九疑一直知道的:柳公子貌柔心狠,可……她以为他不会太狠,至少对自己人不会……可,她现在不敢肯定了……
“你且去好好休息,稍后随本公子去见卜凌飞。”柳陵郁朝梅妆挥了挥手,随后便兀自出门去了客房。三凉小院,那是他送给三爷的一份小礼,焉有不熟的道理!
夜色的确是浓的,小院深处的灯火并不辉煌,映着嶙峋的怪石颇有些可怖阴森。柳陵郁走得并不快,他一直是慢条斯理的,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是规矩,这是公子该有的矜贵态度!而此时他这般走着,却不只是因了这一个原因。
九疑不敢答他的话。柳陵郁看了看自己的手,他本来是可以杀了她的,在那个雨夜里,只要银针出手,九疑定然顷刻毙命。可是……他没有,当他看到自己手里的雨伞时……他才知道……自己最想做的……其实是给这人送一把伞……
那天他让兰敞去取伞,取两把伞,他是这样想的:你死了,我给你的尸体撑一把伞,免得你温孤家的大小姐死得太过难看、不堪!但是……其实不是的……他看到那人在滂沱的大雨里掘坟时……他下不了手了。
他算计得极好,萧公子身死,九疑再无一用,届时他功力大减,要想干净利落地杀了那人……唯有让那人失魂落魄。可……他一笔一划地描绘着那人的容颜身姿,为那人营造出一个旖旎的幻像,然……他自己被迷惑了……
他想起那人杀人时干净利落的手法,他是赞赏她的,于是他想绣一幅小图,那样精致的针脚,细细密密的,藏得不过是他自己的心思……他知道自己舍不得了,他动心了……
那人不知道……当她对着他说出“你……让我起了执念……”时,他几乎想要落荒而逃,事实上,他的确逃了,他甚至没有去看一眼自己已然被掘的坟墓。
事后他知道自己坏了事了——那一场金蝉脱壳……失效了……他要的是周御胤戒心全失,而九疑活着、萧家坟墓开着……这一场戏……白唱了。除了再造一个萧御伦……他别无选择……
这一切……只是因为,他舍不得那个人。他如此舍不得她,而她竟不肯承认自己对她其实是不狠的……柳陵郁的心凉了……
小院中吹来一阵凉风。夏夜的天气是闷热的,洛阳多雨,这风是难得的,柳陵郁却习惯性地交握了双手,掌心已然温暖,贪欢已解,可为何还算是觉得冷呢?那种寒彻心肝脾肺的冷,让他有种中毒至深的错觉……
九疑在堂下站了小会儿,回过神来便飞快追了出去。
她是一个聪明的人,九姑娘圆滑刁钻,不然乱世之中活不到现在,同样,九姑娘心狠手辣,不然江湖之中混不到一流的境界。她自己杀人如麻,这时候倒埋怨起柳陵郁来了,真是无理取闹了。
九疑的轻功是极好的,当她以踏云诀身法紧跟柳陵郁身后时,她瞧见的是一道修长寂寥的背影。
柳陵郁好穿蓝衣,深蓝为最,墨也似的蓝,混淆了夜色。
九疑突然不敢走了,她怔怔地看着那抹寂寥的深蓝入了房门,久久才重新迈步。
推门而入,九疑所见的是叠棋子玩耍的柳陵郁。男子长眉缱绻、凤目轻扬,纤长素手执黑子一枚,更衬肤如白雪。
柳陵郁是不执黑子的,他与九疑对弈,从来不会先行落子,先行一步对他来说是没有必要的。可现在他执黑子,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要先行一步呢?
“你要去杀卜凌飞?”九疑坐到他对面,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问,只冥冥之中有一根线牵引着她,让她就那么问了出来。
第十三颗棋子下落,满盘皆输,柳陵郁抬眼,“阿九留在三凉小院就好。”别的你不用管。
九疑拿起一颗黑子,和以往一样左手支着下巴,玩起叠棋子来,叠到第十三个的时候,她笑了笑,道:“柳公子忘记了……阿九是最好的杀手……”只身闯敌营,如入无人之境。这在旁人是个笑话,是痴人说梦,可……在九疑……那就是小菜一碟。
柳陵郁浅勾了唇角,眸中温情无限,“你有那份心……我领了,黄金收手,天下皆知,何必坏了规矩?”更何况,大名鼎鼎的贪欢公子,就算是还在将养之中,也不至于斗不过区区几个小兵!
“我整的烂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