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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刀一出,雄鹰振翅,血溅三尺,一命呜呼。
九疑连给玄武门上的那颗人头一个眼神都觉得浪费,收回弯刀便一跃而下,隐身在长安城屈曲复杂的小道中,须臾便踪影全无。
锦绣街的那家羊肉铺子已经开了,九疑进去拎了一条羊腿就出来了。到了门口却遇上了一个浑身肥肉的人,二人皆是一愣,其后又笑开了。
“这不是九姑娘吗?怎么又回长安了?”钱满脸上的油光亮得都晃眼,而那笑却是热切至极。
九疑提起羊腿晃了晃,道:“原本就没走,今日银子要吃羊腿,我就来城里了。”
钱满搭上九疑的肩,笑嘻嘻道:“都半年没见了,不如去小酌一杯?”
“满爷客气了。”九疑想早点回销魂山庄复命,面色上有些推脱之意。
钱满是做惯了生意的人,照理说眼睛是贼尖的,可愣是没看见九疑的敷衍态度,拉着她就朝鼎华居去了,一路上还絮絮叨叨:“九姑娘走后天字一号房一直空着,满爷我最近可是亏大了!小二也懒了,教他做什么都拖拖拉拉的,还是九姑娘在的时候好啊!连个跑堂的都比现在勤快……”
九疑扯了扯嘴角,干笑,心底却是嘀咕:“还不是银子好?你以为谁都像本姑娘这般大方好说话的吗?”
这二人到了鼎华居,上菜的小二一扭头就瞧见了久违的九姑娘,那一瞬间盘子都端不住了,一双小眼睛瞬间水汪汪,真真是热泪盈眶。
这伙计的名字就是小二,没办法,家中第二个儿子,穷苦人家也不讲究,就小二小二的叫开了,还真是和他讨生活的行当相配。小二格外想念九姑娘,从前日日帮九姑娘买早点的时候觉得苦,到了其他客人跟前才知道……那般好说话又不计较银子的主顾也就九姑娘一个。
九疑冲小二笑了笑便随钱满朝里走。那路她是熟悉的,走着走着就到了天字一号房,九疑觉得奇怪,却没有开口发问。
钱满推开门将九疑领进去,在屋里头翻翻找找终于寻出一块墨蓝色的锦帕,“晋先生前几日来过,没见着九姑娘便走了,只留了这个给我,我也不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你拿回去看看吧。”
逍遥散人晋子淳,钱满称他:晋先生。
师父来了?九疑挺吃惊的,她家那个老头子云游四方,怎么会来长安这种富贵繁华之所?接过那锦帕,九疑也不多动作,只是将它揣进怀里,道:“难为满爷留心。”
钱满笑了笑,绿豆大的眼睛连缝都小得可怜,却好似能看透人心,“九姑娘客气了。单凭您从前住在这儿花销的那些银子,钱满我也得好生巴结着您不是?”
九疑跟他一起笑,和乐融融。
吃了点酒,又寒暄了几句,九疑说她得去喂银子就告辞了。
钱满点头把她送出门,顺带着还送了九疑一只烧鸡。
银子叼着羊腿飞了,九疑拎着那只鼎华楼老师傅特制的烧鸡走在回销魂山庄的路上,脚步轻快,满面愉悦之色。
萧御伦听说九姑娘办完事儿回来了,一颗提着的心终于落下了。距离下朝已经有些时候了,卢立人身死的消息已经传来很久,可九疑就是不见踪迹,萧御伦也是会着急的。
九疑哼着小曲儿入了留云轩,一进院子就瞧见了伫立在树下的萧御伦。
今日也是有阳光的,虽然只有不很强烈的一点点,但那光落在萧御伦雪白的锦缎长衫上便化作了夺目的华彩,隔着老远就照进人的眼里,明晃晃的却又不太亮,像是一轮皎洁的月亮。
红枫树下的萧御伦听到脚步声就扭过头来,冲着路口九疑的方向笑了笑,道:“九姑娘辛苦了。”
极其冷清的嗓音,犹如金石敲击而出的声响,本该有着渗人的寒意,可九疑听了却是心头一热。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头一回被旁人等着。
“听说人死的很漂亮,九姑娘果然不一般。”萧御伦慢慢地转过身子,修长笔挺的男子堪堪站在那里,有风吹动了他的鬓角,漆黑的发映着白玉般的脸,很美,只可惜……看不到被遮住的眉目。
九疑的眉心一动。
人死的很漂亮。
这句话柳陵郁也跟她说过。她当时听了很开心,得意忘形了,竟然不记得自己丢出去的那块铁板,最后的烂摊子还是柳公子帮忙收拾的。
九疑看着离自己不远的萧御伦,突然觉得他的白衣很刺眼。他怎么能说出和柳陵郁一样的话来呢?他不是矜贵的王孙吗?怎么能和刻薄的柳陵郁说一样的话?
方才那点被等候的暖意刹那间被抽走了,九疑想:同样是白,有时候是纯良且无害,有时候却是晃得人头晕。还是始终如一的好,就像柳陵郁,一直冷,一直寒,一直那样柔美而恶毒,至始至终……纹丝不动。
“九姑娘累着了吗?”萧御伦许久不得回应以为九疑太过疲倦。
九疑现在有点害怕这种过于贴心的温暖关怀,不得已只得朝男子走去,道:“不累不累,这点小事怎么会累呢!”她扶住萧御伦的胳膊,道:“萧公子体弱吹不得风,还是进屋去吧。”手中人的胳膊偏于纤细却异常有力,九疑觉得寒意冻人,却不能抛开。
萧御伦很是自然地接受着九疑的服侍,他二人间的距离就好像一开始就配合好了的——一个主子,一个奴才。
萧御伦觉得九疑的手掌相较于他的冰冷热得好似烙铁一般,但他没有拒绝。他把注意力转到了别的东西上,“什么东西这么香?”
九疑这才想起另一只手上被遗忘了许久的烧鸡,“买羊腿的时候撞见了鼎华居的满爷,他送了我一只烧鸡,您要不要尝尝?味道很是不错!”
女子向来充满市侩气息的嗓音里猛然多了一丝雀跃,萧御伦不想扫她的兴,于是点了点头,“好呀!鼎华楼的烧鸡也算是长安一绝,本公子倒是沾了九姑娘好处。”
“哪里哪里,九疑吃睡都在销魂山庄,萧公子的关照九疑没齿难忘。”
萧御伦没有应声,而是把九疑带进了书房让她随便坐,他吩咐下人去备点餐食后自己坐在了琴台旁。
案上有一把琴,漆黑的,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萧御伦纤长的食指覆在琴弦上,白与黑,鲜明,矛盾,但又莫名的和谐。
九疑不知他要做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
萧御伦拨了拨琴弦,道:“这琴被烧坏了,不过音色尚好。”敛音阁走水,毁掉了十几把古琴,萧御伦再慷慨大方也会舍不得。
“古有名琴焦尾,历经烈火,反而音色铿锵,这玄冰亦是如此,如今这一把琴的身价可是仅次于璧珑,敛音阁因祸得福,这还多亏了那放火之人。”他轻轻地嗤笑着,柔美的面容上有些许的嘲讽。
这话说的……九疑觉得挺怪的,萧御伦这副样子好像是含沙射影,又好像在推心置腹,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这边绞尽脑汁想要看透萧御伦的用意,萧御伦却不去管她,十指飞动,一曲天音流泻。
一首甚是凄惶的琴曲,曲调婉转间教人肝肠寸断把泪也哭干。
萧御伦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菲薄的唇抿着,整颗心都在这首曲子里。
九疑是个俗人,她不懂啥是宫商角徵羽,也不懂啥叫黄钟和大吕,她只觉得耳熟。同样一首曲子,她似乎很早就听过,而且是专心致志地听过。
一曲毕,萧御伦侧首轻叹:“马上离魂衣上泪,真自个,供憔悴,不知九姑娘可曾听过……”
九疑摇头,不知该如何是好。她念过几年书?怎么会懂这些个风雅的东西?
萧御伦看不到她摇头,只知道旁边的女子沉默不语,“这曲子名唤《阳关调》,闻者皆断肠,九姑娘走南闯北应是会听过许多次的。”
“不,这不是《阳关调》,这是《离魂》。”她想起来了,那一日下雪,柳陵郁在梅园里弹过一首曲子,就是这个调调,连观感都是一样的。
萧御伦有些错愕。
“柳公子在梅林里弹过,他还问我觉得怎么样呢。我记得很清楚,柳公子说这首曲子叫《离魂》。”九疑说得很认真。仿佛柳陵郁说的就是真理,万万容不得怀疑。
萧御伦轻笑,“他那是骗你呢!”
“不可能!”九疑反驳,干脆利落。
“你不信我?”萧御伦有些不悦。
“他不会骗我,也无需骗我。天下人都会骗九疑,唯有柳公子……他那身傲气容不得他来骗一个下贱货色。”九疑说得笃定,她并不觉得自称“下贱货色”有什么不妥。
萧御伦沉默,他无话可说了。那颗几近腐烂的心里腾起一场风暴,掀起滔天巨浪,阴损如柳陵郁也有得信于人的时候……
“得了,您也别弹了,烧鸡快凉了,早点吃掉它才是正经!”九疑见他不高兴,心下直叫后悔:你又何必多嘴,明知道柳陵郁是他的对头还触他的霉头,这眼色是越发的不利索了!你看看他的脸都青了。
萧御伦不理会九疑,喃喃道:“阳关一别,自然是离魂相送。”
九疑十分头疼,她看见旁人低落消沉就难受,这心头揪得慌。一般人尚且如此,那如萧御伦这般的美人就更是如此了。她想起柳陵郁蹙眉的样子,萧御伦该不会也是那样心思沉重吧?唉……真是麻烦!
“既得琴中趣,何劳弦上音?”不弹不就完事儿了嘛!哪儿来的这么多莫名愁绪啊,别人生离死别关你什么事儿啊!你这不是自己找不痛快嘛!九疑只好拿出许久以前一个看似挺有文采的老先生说过的话来劝慰面前的男子,只盼望他快别再悲秋伤春了。
萧御伦的额角却是一跳,五柳先生的名句,这个俗不可耐的女子竟然知道。
“九疑读书不多啊!您也就别为难我了,我师父送我下山的时候就给了我一句话:离魂莫惆怅,看取宝刀雄!什么愁啊悲的……那都是虚的,您就是耿耿于怀也没有用,放宽了心才是真的!”她好说好歹地就差没跪下来请罪了。
萧御伦听着她罗嗦,却是突兀地笑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