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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悲可怜却又可笑。
帝少姜,你将我变成了这般不人不鬼的样子。
台上艳丽轻曼的女子水袖轻舞,唱声婉转袅袅,陆敏青眼睫轻闪,阴暗诡谲的思绪渐渐散去。
然而只在一刻,他平和下来的表情又措手不及地苍白。
怀里的那个人在他睁开眼的那瞬——没有了心跳。
陆敏青面无表情地抬起原本放在那人左胸的右手,眼中似有黑色如墨的东西欲要涌出来。
离开禁宫的日日夜夜,他无数次有这样的举动。那人活着的气息如此的不够鲜活,总要这样,他才能心安的继续麻痹自己,至少,她还没有离去。
“早知道会有这样的一天。”陆敏青转过目光看戏台上气势凛然的神女,神情里多了几丝飘忽,空荡的大堂里青年的声音几不可闻。
像是一种叹息。
“万里江山,炙手可热的权柄,帝少姜,这些也不要了吗?”
“你以为我会受洛歌的使唤,把那个什么也不会的丫头做成傀儡弄上皇位?能够摆布我的从来只有你一个……凡胎肉体的牢笼困不住你,很得意吧,帝少姜?”
疯狂的怒意不可阻挡的溃堤。“你这个最该下十八层地狱的怪物……”陆敏青闷声笑起来,疏忽咬牙切齿的爆发,“千刀万剐不足以解我的恨,帝少姜,你果真是个不该存世的魔鬼!”
乐声戛然而止,戏子们滞在台上,惊愕不定地看唯一的客人发疯。
台上面面相觑至交相私语,陆敏青笑着笑着竟有泪意横生,痴狂愈深,“滚!都给我滚!”
毁天灭地不足以泄恨!冰封万丈也痛不过透骨的绝望。
帝少姜,你居然就这样抛弃了我……
“我真是恨透了你……”
冰雪一般的寒冷覆面,愤恸中陆敏青紧紧拥住怀中的人低颤轻语。他的脸深埋在对方脖后,漆黑的长发凌乱掩住慌错的表情,某种湿热方从眼眶滚出便化作彻骨的冰冷。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可是你想都别想!我会杀了所有人,你不要的谁也没有资格得到!”
“只要你敢走!我就毁了你机关算尽来的一切!”
八荒六合,犹在凡世。她的愿望,却已经不是俗子所能。可悲的是,陆敏青由始至终,只是一介凡夫。
如何甘心!这样爱恨不能的自己!
◇◇◇◇◇◇◇
“多情山色,有情江水,笑我归无去处……又笑我如今,孤负春心,独自闲行独自吟。无情尚不离,有情安可别?”
“真叫我好找。”某个声音一路浅吟,带着轻笑闯来。丁玲玲的铃音混着笃笃的脚步声响在偌大的戏园子里。
“无情尚不离,有情安可别?”陆敏青复那一句,声音低低,“无情尚不离呐,帝少姜。”
荆棘花一样火红的裙摆随在杏色衣衫公子的身后,那金线绣制的裙边缀着无数宝石,于朦胧的掩映中熠熠生辉,碧眼金发的女子腕上的铜手镯饰数个铃铛,随着其缓慢的步履音声迢远。
“陆敏青,你偷来的时间已经过于充裕了。”清冽和雅的声音不紧不慢,“现在,可以把人还给我了么?”
陆敏青回头看了一眼,目中闪过讶异,继而转为冷凝,右手按到身边长剑才冷笑回应不速之客。
“颜烬阳,你倒是阴魂不散。西域教坛里的鬼刹姬梵澈都请得动,多少人小看了你?顶着世家公子的身份,谁会想到真正的那位早就死在沂水河畔?”
“阊阖世子孤离可以师出魔门,右相长公子交游天下为什么不能和魔门中人相熟?就凭这一点断定我是取而代之,陆敏青,你就这么确定我是你认识的无衣?”杏色衣衫的年轻公子嘴角抿着笑意一步步走来,眼里蕴起谜一样的色彩。
“事到如今,何必掩饰。”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颜氏公子仿佛叹息,眼光霍然一变,突出的话陡然转冷,“她不是你可以触碰的人,该还给我了。”
“你说还给你?”陆敏青再望了一眼怀中的人,忍不住扯了个讽刺的笑,“真是笑话……满帝都谁不知道我陆敏青才是爬上她床榻的男人,况且她现在落到了我手里,就算是死了,挫骨扬灰还是安葬九泉,那也得看我陆敏青的意!”
“至于你……”陆敏青斜睨他,“不相关的东西,也配来置喙?”
“人不在这里,你留着的也不过是个不相关的壳子。”颜烬阳携剑步态轻松地走来,面色不关痛痒,垂目透过青年的遮挡打量似乎沉睡的人,“如果不是她,谁会在意那些?梵澈。”年轻公子忽而顿住,转头看一眼异域女子,“我是否是迟了一步?”
面罩红纱高额阔目的女人摇了摇头,双眉微拧说了声什么,从怀里掏出一裹包紧的布缎来。
“如果不想落得和我当初一样的下场,那么……陆敏青,”颜烬阳近了这人身侧微俯下身,面上笑意如兰沁幽幽滋生诱惑,“我来成全你怎么样?”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霍希是谁么?不是嫉妒他么?如今站在你面前的……”
“可不就是那个被她毫不犹豫抛下却又心怀怨恨一路尾随而来的霍希么?”
“要和我争一争么?”
“引魂香就在这里……还有一枚‘藏心’。等她醒来,逐渐忘却野心,从此甘心凡人,你敢和我一争吗?”
全新的帝少姜,不会背弃这世间一切的帝少姜。
难以抵御的诱惑。陆敏青缓缓掀起唇角。
自私,丑欲,与爱同名。
☆、求而不得
颜氏烬阳,京都无数女子梦里人的贵族公子,近乎二十年的人生,直如戏剧。
这世上居然会有和帝少姜来历一样的人。无论怎么想,牵扯到关于霍希二字在那人心中的位置,多出来的也是嫉妒。
但陆敏青从未见过这样的帝少姜。
沐于晨光之中的面目,轮廓模糊,逆光他眯着眼看见她垂滞的长睫栖息不动。一旦没有那双冷漠伤人无形的深黑目光,这不过是个精致了无生气的人偶。
霜冷长河一般的眼睛。
恍如长久徜徉于某个迷失朦胧的梦境,帝少姜睁开眼的那瞬,冰色在剔透的瞳孔中一闪而过。
“竟然是引魂香的味道。”
陆敏青对上刹然变幻的眼神蓦然呆滞,连前一刻闪电而已的狂喜也如被泼了冷血般转眼冷灭。
那样的眼神,既非平静,亦非杀戮,如月夜下蛟龙翻滚深海,平面只现道道水波。似有什么困囿了她的怒气,层层堵截削减,最终只剩点点痕迹。
并非是全然相忘的眼神。
“三千世界,无一可安,此处彼处,醉梦清醒,有什么区别?人间地狱,或是碧落九泉,于你皆是戏场,何谈彼岸此岸?既然已经全然丢弃,生或死,不过是多或少一具皮囊,你说是吗,少姜?”杏衣公子饱含笑意的声音闯进静滞的气氛,“更何况……不管遗忘时间的寂睡到多久,你也回不到原来,那还不如继续横行无忌。”
“颜烬阳。”帝少姜以指抵额,目中冷色未退清辉渐起,似是不曾认识过出现在眼前的人。“不怕我杀了你吗?”
“凡胎肉体的痛楚生而为人怎会不怕?”那公子嘴里说着怕,眼里带着得逞的笑意,心里已留下如银河月空中横亘的黑色伤口,绝望与痛意皆用卑劣掩饰。颜烬阳眉眼生光,“你看,明明是年轻世间少有的容貌,却偏偏残忍厌世心如铁石,我总想着有一天……让这样一个人变成她最不屑的模样,为情而苦,为情所困……”
陆敏青拧眉,那遍身透着良好教养的世家公子眉眼带着邪意,明明姿容温雅竟带了刻意的恶毒,笑也如黑色暗河,“你还记得季月吗?”
颜烬阳这样问。陆敏青只能不语静立,沉默于不曾了解的那些记忆门外。
帝少姜不语,指尖轻摁眉心,似尘泥沾染了衣襟般困扰滋生。曾经不可一世的女子像是消失了与身便有的危险感,霎然清醒的混沌添了无害。
那只是错觉。颜烬阳明白。她只是一贯冷静自持。
“季月那样负心的女人也会为爱奋不顾身,如果是你,会不会有一天也像她一样不顾廉耻自尊低下头千方百计的讨好追逐却至死也被心爱之人践踏心意甚至性命?会不会也一样落得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可笑的憎恨之心。”帝少姜横指捋过鬓边长发,眉眼的冷漠无动于衷,“明明赠与你丰厚家产,将你从一介卖笑之人捧至炙手可热的位置,竟然得来的是这样的回报……”
“颜烬阳也罢,霍希也罢,你该知道,妄图支配阻挠我的人会有什么下场。”
可笑的憎恶之心。到头来这冷漠的女子连挥刀伤人也做得不以为意,所有的一切若只是单纯的憎恨,如何又是如今的局面?曾经的霍希爱恨交加,如今的颜烬阳千疮百孔亦无法动她分毫。她狠心,明知别人心存念想却能肆无忌惮的弃之如敝屣,她无情,明知别人满怀卑微奢望也能利用殆尽后毫无困扰的袖手旁观,那人或生或死,或疯或魔,统统都是不值注意的世间尘埃。
这样的人,爱上就像断不了的□□,恨上就像刮骨剜心的痛楚。
她带给别人的,只会是地狱。
“不知悔改的人从来就不是我。”那男子眉眼终究生冷地打断,“那么多人恨你,不过是因为你从来不肯给他们真正想要的,却偏偏自以为是的施舍令人心存余望的东西。我恨你……那是因为付尽一切也是独角一场。你不曾将我放进心里,令我毕生所求的愿望落空后只能独自背负孤独。你将我高高捧起,原来是为了重重地摔下好让我尸骨无存么?”
“所以呢?煞费苦心令我清醒过来是为了报复么?”她笑,那笑意令不言不语的陆敏青也心生悲凉,“你以为我会陪你玩这种毫无意义的游戏?霍希,这和那些哭着闹着求着女人的懦夫有什么区别,你也要为自己找什么负心人的借口么?我不曾记得有承诺过你,那些一厢情愿在我看来只是个人的执迷,我为什么要过问?你布了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