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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马不停蹄的奔赴战场,狂风卷起层层细沙碎石,沿途的莽莽大川,娟娟河流,似乎都是将死之容。茫茫天地间,只剩下战马悲鸣。
这一路艰险重重,不仅要沿途寻找楚国军队,还要避开敌军。对于一个五千人的队伍来说,着实是件有困难的事情。三日的不眠不休,土默川出现在眼前。遍地哀骨,不见生人,他似乎来迟了。
空中盘旋的秃鹫俯冲下来,啄食眼前成堆的尸体,大部分尸首只剩下森森白骨。战争的惨烈在于,每一次与在乎之人的离别都必须当做最后的嘱托。人生在世,最遗憾的不是生死离别,是没有好好说再见。
众人在尸堆中翻寻,确认没有找到卫将军和秦漠的尸首。夜朔在土默川四处搜寻,在一处山坳中发现了溃败狼狈的楚军,卫将军和秦漠亦身受重伤。他之所以能精准的找到自己的军队,而不是误入敌营,靠的全是多年来征战和追踪敌兵所获得的经验。
夜朔的到来,卫将军显得很意外,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在此处,怎么知道我们处境危险?”
夜朔亦是疑惑,问,“不是您飞鸽传书,告诉我军情紧急吗?”
一旁的秦漠打断道,“不论如何,能有援兵总是好事,我们守住土默川的希望更大了,不是吗?”
本以为援兵赶到,战事会有转机,意料之外的是,这些竟然全是阴谋。说是意料之外并不准确,政治上什么样的手段都是意料之中,政治本身不讲道理,朝着预定方向发展的叫戏剧,断然不叫政治。
一行人早早的布置好埋伏的地点,行军的方向,陷阱的位置。本以为万无一失,军中却出现了叛徒,这些机密全到了敌军的手中。
在那个大雨倾盆,万物将灭的夜晚,楚军全军覆没,只剩下夜朔和卫将军。秦漠坐在马上,在敌营里冷眼看着他们的垂死挣扎。
卫胥气的呕血大骂,“秦漠,你这个畜生。”
秦漠翻身下马,脸上挂着一贯的笑容,仍旧是俊逸儒雅的模样。他走到卫胥面前,含笑道,“您听没听过有句话叫做因果循环,难道今天发生的一切,您不觉得似曾相识吗?”
卫胥的眼中露出惊恐,惊慌失措的喃喃道,“你,你是,不可能。”
雨声震耳欲聋,几乎淹没天地,风雨蛰伏着千万种危险,唯一无法预料得,便是背叛。
秦漠淡漠道,“当年城濮一战,楚国战败,传闻皆说大将子玉是羞愤自尽。你以为你能只手遮天,你以为当年的事能瞒天过海。”
卫胥脸上血色尽失,不可置信的摇了摇头,“你如何得知?”
秦漠道,“我如何得知?。。。。。。子玉他是我的亲生父亲。那年兵败,是你设计逼死了他,之后派人暗杀我和母亲。若不是跟随我父亲多年的下属拼死相互,把我和母亲偷偷送走,我早就已经死了。父亲走后,母亲郁结于心,含恨而终。我家破人亡,全是拜你所赐。这些年,我忍辱负重,一个亡命之徒,从任人欺侮的小兵做到左徒,你根本想象不到我的遭遇,我所承受的痛苦。为了一步一步接近你,我在你面前溜须拍马,卑躬屈膝,你真的以为我是敬重你,我只是想要找机会报仇。苍天有眼,竟然给我这么好的机会,让你以相同的方式死去。”
夜朔的肩膀受了伤,不得不一只手狠狠的捂着伤口,他用袖口抹去脸上混杂着鲜血的雨水,冷冷的问,“所以血书是你写的,引我前来也是你的阴谋。”
秦漠轻笑出声,“是啊,借机除掉你,一举两得。如实这般,才能引来卫家最优秀的兵力,不仅除掉了你们,卫家的势力也一并铲除了。”
夜朔从来就不爱笑,一双眸子阴郁的让人不想靠近,他不知道费了多大的力气,嘴角才攒出一丝笑意,道,“你以为全军覆没,只剩你一个人,你还回得去楚国吗?你又以为,去到吴国,有多少人信得过一个出卖自己国家的人。”
秦漠倏然停住笑意,“我没有要背叛楚国,我只是用土默川换卫胥的项上人头。回到楚国,我会一如将军当年所做,就说你是悲愤自尽好了。当然,说是夜将军勾结敌国,导致全军覆没也未尝不可。”
秦漠将目光游离在二人之间,一字一顿的说,“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的回到楚国,好好的安慰家破人亡的卫倾,你们可以安心的去,她不会没有人照顾。”
夜朔猛然抬头,眉目紧皱,声音压的极低,“你敢。”他的声音不高,却有着力压千军的气势,秦漠似乎在他眼中看到了惊涛骇浪,猛然一颤,竟无法再说出什么戏谑的话来。
卫胥又恼又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我的命,便拿去,不要伤害倾儿。”
良久沉默而又凌厉的对峙,秦漠拿出之前打斗中夺下的剑,那是夜朔从小到大不离身的配剑,剑鞘上傲放的梅花,是他亲手刻上,整个郢都最美的梅花。
秦漠对着身后黑压压的人群,道,“卫胥我要亲手杀死,夜朔就交给你们了。”
之后,夜朔亲眼看见秦漠用自己的剑,杀了卫胥,又看见秦漠丢下这柄剑,冷眼离开人群。
他不知道为什么,在这种时刻,一边斩杀着蜂拥而至的敌军,一边想着卫倾,仍然能够清楚的数着砍在身上和脸上的刀刃,清楚的看到雪珠迸发的方位。他随手捡起的剑上,被砍出无数的缺口,若不是雨下的这样大,也许迸发的火星能点燃身旁的枯枝干草。
夜朔使出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此刻有着最强烈的求生意识,他想,自己万不能就这样死去,他不能让卫倾受到伤害。那年冬天的月光清晰的浮现在眼前,一个笑起来没有虎牙的女孩天真烂漫的躲在暗夜的窗下,用自己独特的方式保护他。当时他就在想,穷尽一生也要守护她。
秦漠所做的一切部署看起来万无一失,堪称完美,但可惜之处在于,他没有亲眼看到夜朔的尸体便离开。
平静的清晨,枝头的水珠滴滴答答落在树下的一滩积水中,鸟儿凄厉的嗓音划破天边红霞。夜朔醒转过来,身上撕裂般的疼痛,让他清晰的知道,自己还活着,但脸上背上几乎无一块完好的皮肤。积水中倒影的面目全非的容颜,令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从此以后,他失去了令人艳羡的眉眼。
醒来的一瞬间,几乎没有思索,他立即忍着剧痛从血水和尸堆中爬起来,捡起身边被随意丢弃的自己的配剑,郑重的擦干净,急急朝着郢都的方向赶去。
☆、夜朔11
若执着是一种病,那夜朔一定是病入膏肓了。可惜世界上没有解药,他若想得到解脱,必是生命走到尽头。对于执念深重的人来说,没有了执念便无以为生,即便被伤的体无完肤,也在所不惜。
一路艰险,夜朔身上的伤口好了裂,裂了好,他来不及去医馆,只要想到卫倾现在的处境,他就无法停下脚步。那时他真傻,竟然在心里想的是,倾儿,等我。卫倾怎么会在等他,听了秦漠的话,她该是恨极了他的。路过达城,天色暗淡,来往只剩我和师兄的船,他借了我们之便,终于回到了郢都。
这个他熟悉的都城,熟悉的土地,已经不认得他了。夜朔的刀伤纵横的脸已经无法辨认,走在街上,没有了以往迎接而来的热情,只剩下异样的目光。他并不会感到无措,因为这是做乞丐时最为熟悉的眼神。
转过一条条巷道,他向着生活了九年的卫府走去,脑海中迫切见到的朱红色木门在喧嚣声中出现在眼前。到处都是白色,噪杂的喊声和哭泣声中掩盖着不为人知的秘密。他混在人群中,看到卫倾跪在灵柩的左侧,撕心裂肺的哭泣,秦漠满脸柔情的安慰她。
夜朔紧紧握着拳头,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失控的冲过去。
夜深时,宾客散尽,喧嚣和热闹一并退去,晚风清清凉凉,散落满地的残纸花瓣,肆虐在风中。卫倾一个人跪坐在大殿之上,背景是无休无止的白色,屋内的残烛流下的蜡滴在桌上。
夜朔迎着这瘦弱的背影慢慢走着,他的身影和屋外繁乱的槐树倒影一并落在苍凉的棺冢前,烛光晃了晃,卫倾似被猛然惊醒,回过身来。夜朔有意将自己的脸侧向另一边,因他知道,现在的自己,真难看。
他静静的看到卫倾,她憔悴的容颜,脸色差到极点,两只眼睛也肿了起来。卫倾很明显被眼前的人吓到,想要喊人,却在烛影将熄时,停住了欲张的嘴唇,她的眼神转变为不可置信,嘴唇颤动,眸中噙满泪水。她终究,认出了他。
夜朔在卫倾的目光中,踏着满地残乱,来到卫将军的灵前,重重跪下,叩了三叩。卫倾站在他的身后,嗓音颤颤,道,“朔哥哥?”
夜朔顿了顿,站起身,他的佩剑从衣摆中露出来。卫倾忍不住捂住嘴巴,泪水大滴大滴的滚落,她的声音哽咽到极致,几乎无法出声,“你,真的是你。他们都说你杀了我爹,你为什么?”
人们总是很自然的相信第一个谎言,并对它深信不疑,所以之后听到的真话,若与当初自己坚信的谎言相悖,就会觉得很荒唐。
夜朔向来不会说话,他将战场上发生的一切同卫倾解释的时候,听起来让人难以接受。他的话没有一丝掺假,卫胥如何杀害秦漠全家,如何坐上将军之位,秦漠如何为了报复,接近卫家和卫倾,一五一十的全然交代。换来的,是卫倾毫不留情的一个巴掌,她郑重道,“我不信。”也许卫倾不想接受的事实是,在心中完美的父亲,竟是个杀人犯。所以说,人真的是要懂一些说话技巧的,说话不像做人,太过直来直往,不仅让人难以接受,还会很容易失去朋友。
卫倾充满仇恨和愤怒的眼神,像一道道锐利的暗器,每一个都插在了他的心上。夜朔眼中的光芒消失,落寞的坐到身旁的凳子上,一丝苦笑之后,面容惨淡的说,“我还在街头乞讨的时候,有一年冬天,有一对身穿华服夫妻,戏谑的将手中的馒头丢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