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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你,现在进来的可是他们。”说着红叶已经转身,朝着林子后方走了出去。“而且,你那脸上的表情可不是这么说的。”
迷踪一愣,摸了摸自己满是褶子的脸。是啊,自己好像也许久没这么兴奋了。
红叶的身影没入影影绰绰的丛林,老头拧开酒壶尝了一口,也步了出去。迷踪林幅员千里,瞬息坑杀万人的风闻,似乎真的好久没有听过了呢。
他忽然有些想念那种恣意了。
= = =
密林之中,细碎的脚步声隐隐从各处传来,缓步走着的人沉默地抬头望向头顶的茂林,一瞬有些陷入久远的迷思。
脚步不知不觉地停了,时间也许只是一瞬,他慢慢从回忆里回神,沉默地低下头来。
忽的,男人眸子一转,看向密林深处。
毫无异样的丛林,阳光安静地从隙缝中洒下,只是,安静得太不寻常了。
连方才那细微的脚步声也没有了。即便全部走到前方去了,也不会一点声音也无的,更何况他前后何止千人。
全死了不成?
不好!
心中一个模糊的印象一闪而过,他疯了一般地向前奔去,没有时间分辨方向,没有时间思考。他只是在跑着,没有一丝停顿。
瞬间,面前的土地整片塌陷下去!密密麻麻的刺藤扑面袭来,尖刺上的深紫色危险异常。
啧。
男人腾地一声跃起,却是分毫不顾近到面门的尖刺,闭着眼睛侧耳倾听起来!
安静中他耳尖一动右手朝着虚空一挥,一道气刀骤然生出,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瞬间打破诡异的安静,他旋身一顿,却是停在了半空中,睁开眼看向前方。“你还是老样子,喜欢养些便宜疙瘩。”
一地的碎木还在往外渗着红水,虽然心疼,迷踪却罕见地没有吱声,只是安静地看了那人一眼,而后隐入林木之中。
走了吗?
男人悻悻地摸了摸鼻头,也不看身后如腊肉一般挂满树枝的尸首,控着风向前面行进。还好他想起了许多年前的惨事,是他安逸得太久,忘了这里的险恶。
迷踪丛林,千里魔林,万骨坑。
啊。
男人陡然背后一痛,下一瞬人已经砸在了地面上,撑地的手没有撑起反而被树根层层缠住,他愤恨地回身看去,却只能看见背上扎入的树根藤蔓还在不断地深入。
方才低矮的藤桥嘛?
费力地挥手朝着背后虚晃一下,风刀扎入体内,将藤蔓连肉整个拔出,他闷哼一声,同样断开手上的禁锢,忍疼迅速离开。
“哦呀哦呀,你果然是他们的人。”
一瞬间,整个地面似乎都隐隐地骚动起来,触手一般的假根如同释放的猛兽一般,潮水般地向着那个身影扑去。
暗影中,迷踪的眼睛深深眯起。沉寂百年的血液沸腾起来,他等这一日,已经太久了。
= = =
九穆小跑着跟上前面走得虎虎生风的红叶,却发现她并没有回她常住的山头,而是正在接近九木领地的一片空旷的平地。
“不回山上吗?”九木素来不喜欢争闹,如果这里出事,根本不可能出手相助。而且,这里和山地地势完全不同,并不属于红叶熟悉的战场。
“四年在外,我可不是在游山玩水,是时候让他们看看成果了。”
头顶上一重,九穆感觉一个暖洋洋的手掌缓缓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带着温柔和信任。她心里一动,好像蓬松的棉花沐浴在阳光下,一股奇异的感情扫过周身。
然后她听到身边的红叶说,“而且,我有要等的人。”
九十八 岭南
倘若……
死亡将你自一切牵绊中截断,独留无尽不甘和愤恨。
你当愿成魔?
厚重的黑暗里,那声音时而轻柔时而魅惑,近在咫尺,却什么也看不见。
他似乎没办法思考,只能混混沌沌地听着。
死亡……
万年了吧,他游荡在岁月里,忘了来处,忘了归途,他早已是一抹游魂,死亡,恐怕他早已想过亿万次。
为何活下来了?他遗忘了,只是浑浑噩噩地过着,活着。
别忘了,你死了,她绝活不成!
她会死,因为你!
胸口倏地就难受起来,那种压抑的气闷像是密闭下膨胀发酵的糕点,酸胀与燥热感简直要让他疯掉!
不会的,她那么厉害,少了自己,她还有那些强大的伙伴。
哈哈哈哈,既然你那么笃定,那你为什么还如此慌张失措呢?
你知道的,是你害了她!
不是!!!!!!!
“哈……哈……哈……哈……”
夜魅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脸,一片混乱的思绪渐渐安定下来,方才的,居然是个梦。
真实如亲身体验的梦。
“做噩梦了?”房间另一边,钟儒担心地探头望了过来,有些诧异他的反应。他从没见过夜魅那样恍惚的表情。
不过这样,比起平时,多了一些人气。
夜魅瞄一眼他收拾停当的床铺和包袱,双眼一闭,已经寻回了那种悠然。“怎么,你要跑路?”
先不管这古怪的梦了,他有一堆正事要做。
“夜魅,你又笑我。”钟儒局促地揉了揉手中的包袱,白净的脸不由得微红起来。“不过,不会了。我再不会了。”
自禺山下来,他们已经进入战区,那样激烈的厮杀和惨烈的死亡已经将他的胆怯生生剥离。身后是数以万计的百姓,他们退不了。
夜魅看着脸色红了又白的钟儒,暗暗松了口气,看看外面的天色,起身就朝门口走去。“走吧,该赶路了。”
他们要去的,是战场的最前线。
= = =
漫天的黄沙遮眼,让人有一种身处沙城的错觉,熟悉的干燥和危险感弥漫在空气之中,莫名的让人安心。
“可还习惯?”
城头上站着的男人转过身来,带着些诧异地看着他,曾经白净纯良的模样已经被老练和晦涩替代,夜魅略微一怔,竟然会有些说不出话来。
“你变了许多。”冷炎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忽的开口。
想起之前带自己上城头的柴立,夜魅似乎有些明白了。“你比我变得多。”
一心振兴宗族的人,却因为势力斗争的拖累和族人的保守,逐渐耗尽了斗志。可悲而又可叹。
如何,可还习惯外面的生活?
夜魅原本以为,见面可以轻松地以一句问候开场,然而现状似乎比他想象的要糟糕很多。克鲁的子民们啊,在得到他们一心期盼的自由之后,抛弃了追求,抛弃了愤恨,抛弃了耻辱。
他们觉得已经足够了。
“叙旧且暂缓,如今战况如何?”不想继续这个沉重的话题,夜魅一低眸,岔开了话题。钟儒去了伤兵营,另外的两个家伙又不见踪影,不得已,他只能到这来问这个仅一面之缘的人。
“不乐观。如今西南东南与极东同时发难,敌人明显是有备而来。不幸中的万幸是,东南有龙神镇守,不会有妖物轻易踏入;极东有天险在前,巨蟒盘踞多年,故而涌出的大多为聚集而来的散妖。所以,西南是最为艰难的一关。”
“敌人抢占城池之后只是劫掠之后就散去,你怎么看?”
“并不代表他们毫无组织,也许,只是忽然有了变数,使得主事的人慌了手脚,不得不抽身离开。”
夜魅赞赏地看着冷炎,两人都沉默了下来,看着面前混混沌沌的一片荒芜。是的,能够在短短时间攻下沙城的人,忽然弃守岭南,想必这个变数不小,让他不得不去。
“如果不是个陷阱的话,只能说明西岭妖界里有人将他们吸引了过去。”夜魅的面色闪过一瞬的担忧,落在冷炎眼里,足以证实他之前猜想。紫玲的同伴各自回了妖界,而西岭之内有她的人。会是九木吗?
不远处忽的号角声起,冷炎一愣,看了夜魅一眼。嘴上虽还在说笑,眼神却已经锋利起来。“你带人来了?”
夜魅瞪大眼睛,看着冷炎虎虎生风地离开,心里咯噔一声。他的面色不善,看来并非好事。而且,说他带人来了是什么意思?出什么事了?
“怎么了?”
城头下,一个窈窕的身影正背对着两人和守卫说着什么,听到声音转过身来,却又是一个熟人,鱼十娘。
“伤兵营子那来了一帮人,不知是敌是友。另外,外边林子有异动,我刚嘱咐完兵头,你多警醒些。”
说是岭南城内的守卫,其实不过是些流民和逃兵,左右不过三百人。江南幸免于难的老弱妇孺已经尽数退进禺山城内,男丁们被分作三波去向三处,这里自然分给的是最熟悉的当地人。
冷炎最初到这的时候,是诧异的。因为这样的安排,委实不合适。只是后来他想通了,以禺山的状况和现下大势,他们别无选择。
“十娘,族里的伤员如何?”
看两人开始絮叨起族里的事情,夜魅抬脚朝着伤兵营的方向去了。说不上来为何,他总有一丝不祥的预感。
果然,还未走近,他就看钟儒哭丧着一张脸在和一个少女争执,旁边还站着一开始他遍寻不见的两个人,却是也自顾自地在吵架。
那个少女似乎是……
“墨姑娘。”
墨语正在气头上,听人叫她,反射性地瞪了过去,却是看进了一双黑海一般的眸子,顿时安静了下来。
“她为何来了?”没有理会发呆的少女,夜魅转头对上钟儒。
“她,带了救急的药材和大夫过来。”钟儒眉头揪着,心中虽颇为担心,却也很是感激,他们这里真的很需要这些。
另一边,还在争吵的是留守的刘阡和柴立。大致内容也不过是这些药材该要如何分配。
“药既然已经送到,还请墨姑娘马上离开吧,前线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烦乱地揉一揉眉心,夜魅都懒得去扯开那边争执的两人,决定先把面前这个麻烦给请出去。
“我不走。”
“由不得你。”几乎在少女拒绝的同时,夜魅已经一手拉住她朝着不断卸药材的车队走去。“这位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