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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才是他的乖儿子,我只是个逆子。”薛简一边喝酒一边和他嬉皮笑脸,“皮肉吃苦是好事,哥,你不懂。那样的疼痛才能证明你还活着,而不是一具行尸走肉。”
那时候只觉得他满口胡言,却没有想过他是在何种心情下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后来他远征,再回来时,薛简已经不在了。人去楼空,他没有留下只言片语,从此消失了。将军府变得安静了下来,再也不会看到爹被某人气得吹胡子瞪眼,提着棍子满院子追打他的场面。
安静下来之后,爹似乎老得很快,有时候他自己和自己下棋,就坐在背阳的凉亭外,一整天。
有一次,爹和他喝酒,有些醉了,眼底漫上红血丝,“老天待我不薄,老了老了倒让我愿望成真。”
薛平无言,瞅着爹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不是薛简,他没有他那天花乱坠的口才。他知道爹在难过,他在思念薛简,只是他从来不会说出口。他只会在酒醉正酣时,说些言不由衷的话。
“那时候我总是骂他,若是我从来没有你这么个儿子便好了。”这句话是刚刚那句的前一句。无可奈何又苍凉。
“爹……”说完这个字,后面的安慰却不知该说什么。
“平儿啊你是个好孩子,不像他……”他爹摆了摆手,碰洒了酒壶,壶嘴倾斜,酒水溢出来桌面上一小汪儿,“心狠啊……”
其实他有暗暗找过薛简。爹以前口中那些和薛简过从甚密的狐朋狗友,那些薛简曾逗留过的风花雪月逢场作戏之地,甚至娘生前喜欢上香小住的庙庵堂附近的可租宅院,他都寻过访过,可惜一无所获。
那时候他才发现,他根本不了解他的弟弟薛简。他不是个称职的好哥哥。
那是薛简离开家的第五年。他从来没有过只言片语,仿佛这世上从来不曾有过这么一个人出现过。爹说他心狠,他也觉得是。或许他的弟弟才是个决绝的人,决定的事情便不容更改。
薛简才是最像爹的人,或许他们父子二人都不会承认这一点。但那种果决的作风,才是在沙场上征战半生的爹,身上所最突出的品质。
他是爹的长子,他继承了薛家的传统,他做了第二个薛将军,但他的果决远远不如他的父亲,甚至也不如他的弟弟。他是个领兵的人,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其实很多时候,都有些优柔寡断。
再遇薛简,纯属巧合。他甚至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一直没有放弃过找寻的弟弟,其实就在距离他眼皮子不远的地方。
那时候,北昭南越两军还在对峙当中。暴雪几乎封住了城门,不仅南越军,北昭军也是如此。战况异常艰苦,军中将士多有病倒者。病况突然,可未及上报,似乎北昭军中也有染病的士卒,而且对方明显更加严重,整军以待却拒不出战。
薛平松了一口气。战报虽缓,但挂上了免战牌。对方不战,其实南越军现在的状况也不适合一战,正好权作休养之机。
但暴雪不知何时会停,军需急需供给,于是借着不战的时机,他和运粮兵卒一起出了城,想着大批订购一些药材,以备军中不时之需。
就在药材铺门前,遇到了薛简。他几乎差点与他的弟弟擦肩而过。
他们五六年没见了,而薛简变了很多,他几乎有些认不出他来。薛简也没有主动上前。薛平相信,如果不是薛简伤了腿,走不快,他会默默与他各奔东西。
薛平没有惊动薛简,这次他选择了尾随。他想知道薛简的落脚之地,而不是眼前一味强横地扯住他,逼问他这些年去了哪。他离开家的这些年,薛平一直在琢磨自己哪里做得不好,以至于他的弟弟离开时,甚至一句留恋的话也不曾对这个家里的人说,不仅仅是爹,也包括他这个哥哥。
他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若不是半路薛简一边坐下来休息,一边似笑非笑冲着他藏身的位置打量,他就会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
“行了,薛将军,和你玩一会儿就算了。我这么瘸着腿,你明明牵着马,也不说主动让给我,让我轻松一下,果然这些年,还是一点也不懂得照顾比你小的人。”
这话从前听着有些尖锐,但此刻听入耳中却觉得特别亲切。这才是他的弟弟薛简,即使经年,他似乎也没变化太多。
他徐徐牵马近前,居高临下打量薛简,“腿怎么了?”
“下雪,摔断了。”
他们如常交谈,似乎中间那些年都成了空白的一页纸,翻过去就如同一切未变。
“你去药铺干吗?生病了?”
“军中兵士有些因为暴雪气候染病,我也是想准备一些药,准备用得上时不至于手忙脚乱。”
薛简一笑,“这雪下得真是好。双方都病了,这仗也就甭打了。这是天意啊,薛将军,你相不相信?”
他的弟弟薛简厌恶打仗。从前娘活着时,他就痛恨爹总是忙于征战,却很少留在府中陪着娘吃饭。他讨厌打仗,讨厌当将军,讨厌一切和军队有关的东西。
此刻,他的态度柔和许多,但薛平明白,薛简依旧讨厌打仗。
但他注意到一个词。双方?此刻能和南越军称得上双方的,只有北昭军了。但他如何知道北昭军中有人染病?
“再走个半盏茶光景就到了。”薛简指了指他的马,“薛将军,送在下一程吧?”
薛平心中有些高兴。至少薛简是请他送他,而非请他回去,或者请他别再跟着烦他。
等到了薛简此行的终途,那个占地不小的草庐深院,薛平感到有些吃惊。
“你这些年,就在这里?这里距离南越都城并不远,快马不出半日即可到。
“对呀,薛将军,没想到吧?”薛简笑了笑,“我是离开了家,但我可没远走高飞。我娘的墓在南越,我岂能弃她远走?很多年,都是我陪着她,若是我也离开她了,她会寂寞的。”
薛平不说话,望着他,似乎不知该说什么。他千想万算,竟是漏下了这一层,细想想真是糊涂。
第126章()
“薛将军,薛将军……”薛平苦笑一下,“在你心里,我已经不是你哥了吗?”
薛简却一笑,“你回去后估计会和爹说起见过我的事情吧?不,你一定会说,那么孝顺的儿子,怎么可以对爹有所隐瞒呢?说不定我们相谈的字字句句都要对爹重复一遍。总不好让他老人家觉得,我这些年在外漂泊时,说话变得更加没有规矩吧?待人接物总要学得客套些。”
“客套是对外人。”
“我如今对你而言,不是外人吗?”薛简疑惑道:“爹那个脾气,估计已经在心底当我死了吧?”
薛平无言,不知该怎么说。他不是爹,那些猜测都是他以为的,如果冒失带着薛简回家,爹见到会是个什么结果,他也预估不到。
薛简的小师弟客套地帮薛平牵走了马,薛平询问下才知道薛简这些年在这里学医。
“怎么想起来要学医?”
“总觉得混吃等死活着没有意义,而且娘死后我总是在想,”薛简顿了顿才道:“如果我早点学医,娘会不会就能活下来?”
薛平沉默片刻才道:“人不是神,而且娘的死和你无关。”
“哥,你还是这么不会安慰人。”
“你终于愿意叫我哥了。”
“叫不叫,你都是我哥,何必呢?”薛简笑了笑,“不过我现在真的医术不错,不请我去你军中给你那些南越将士们诊治一下吗?”
“你?”总难相信,那个做什么都不正经的弟弟,可以给人治病。
薛简的小师弟前来奉茶,插嘴道:“师兄哥哥,你不知道我师兄医术可厉害了,连我师父那么严苛的人都说,他学医甚有天赋,他也输给他了。”
薛平有些意外,“你师父那么大的名声,医术竟然能输给我弟弟?”
小弟子忙摆手,“不是那个意思,是……”
“我当初求拜师父门下,他不肯收我,说我学医心不诚,也没有天赋。我便与师父打赌,如果一年之内不让他收回这句话,我便卷铺盖走人,再不纠缠。”薛简又道:“但我逗留至今,可见输的人不是我。”
说完后,薛简又给了小师弟拍头一记,“什么师兄哥哥,满口乱叫。”
小弟子委屈抱头,“那应该叫什么?”
“薛将军!”
“走了一个式将军,又来了一个薛将军。”小弟子揉揉脸,“都把我搞糊涂了。”
薛平耳尖听到了那个“式”字。式将军?此时此地,所料不差,那个式将军和他以为的那个,应该是同一人。毕竟“式”这个姓氏,并不常见。
“式九微。”薛平用的不是问句。他看向薛简,等他解释。
薛简也没想隐瞒,直言道:“对,我救了北昭军中人,怎么?”
薛平第一个反应是怎么会这样?随后怒气上涌,但他极力克制了下去。他不想兄弟乍一重逢,就把薛简转眼骂跑。眼前的人已经消失了五六年,他和他说话总是要先三思一下的。
薛平斟酌语气,道:“你难道不知两军在交兵吗?”
“我在南越境内,耳不聋眼不花,怎会不知?”
“好,你知道。”薛平控制语气道:“你刚刚也叫了式九微式将军,想来你救她时,是知道她的身份的,对不对?”
薛简摇头,“我救的是她手下的北昭军,又不是式九微。而且细论起来,是她救了我,而非我救了她。”
薛平有点糊涂,“怎么又成了她救你?”
薛简不想细说他和式九微相识的经过,言简意赅道:“我雪天入山摔断腿,她救了我,带我下山。我不想欠她人情,答应帮她救治北昭军,就这样。”
“冤孽啊。”薛平叹口气,“这么大雪你去山里做什么?”
薛简勾唇一笑,这一笑有些凉薄有些嘲讽,“娘生前最爱雪莲花,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