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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这也忒无耻了一点。总得寻找一个正经理由把场面圆住呀,否则连石小捕头也不好做人。
“看看,我说得没错吧。句句属实,他们理亏,没有一个人发声反对……话说一炷香前,我出了一两金子向郑屠订下一年的肉食。谁料想这厮见财起意,收下金子后连一颗猪牙也不肯给,还纠集凶徒抢劫……大家如果不信,刚刚给出的金子就是证物。肯定还在他身上,来不及收藏。”
楚凡说完挪开脚,用足尖将奄奄一息的郑屠翻个边,俯身从他怀里掏出金灿灿一颗小元宝,高高举起来示意。
众人顿时喧哗,叫好声不绝于耳,七嘴八舌道:
“好,我等都看得明明白白,定与楚公子做个见证。这天底下,哪有一两金子只买十斤猪肉的道理……”
楚凡乐了,道:
“你等久受三虎欺压,呆会儿官府若有询问,可要一一据实禀告。”
言毕高擎铁尺,朗声喝道:“来人。”
哗啦啦……
立刻从街道两头冲出一群白役,为首两人皂衣革带悬腰刀。两旁围观者惊呼道,张捕快,赵捕快……
然而令他们大跌眼珠子的是,这两位平日与三虎称兄道弟的捕快张龙赵虎,好像看不见就站立街道中央的楚凡。众白役呼啦啦如老鹰擒小鸡般扑上,把十几个人捆绑结实,不拖往县衙班房,反而朝菜市方向走。
面皮青肿,血肉模糊,脑袋像个开瓢烂西瓜的郑屠装疯卖傻。狠狠挨了几记铁尺与拳脚后,彻底老实。
矮壮的李鱼户嘴巴里飞走了几颗牙齿,咝咝漏风,对身旁的赵虎哼哼唧唧道:“赵,赵哥,你可要为我等做主呀……”
谁知赵虎白眼一翻,劈手就是一个大耳光搧过去,骂道:“直娘贼,谁认识你?”
边上的伙计听了,噤若寒蝉。
还是周菜头机灵,不开腔,只探询地望了望张龙。
那张龙朝他丢了一个眼色,以极小幅度拍了拍胸脯,微微点头。
周菜头放心了,不挣不扎,只管低头前行。
原来,楚凡大清早在判官庙听了李素哭泣后,返回去拉住正要上衙门应卯的石猛,安排了这场好戏。
三虎本色演出,非常到位。完全不需要提醒,争先恐后往坑里跳。
如果将这批人捉拿下狱,后续的麻烦事儿多,还不如榨干油水赶出阳武县清爽。
第二十七章 油壁香车()
见张龙赵虎押人离开了,楚神棍潇洒地将铁尺在指间旋转数圈,收入怀中。
众人敬畏地望着,感觉像做梦。三虎盘踞坊市多年,只一个早晨就烟消云散了,白袍书生到底是为了哪般?
被这么多双眼睛瞪着,楚凡也有些不自然。先去馄饨铺子把炉火熄灭,再走回李老儿铺子前,伸出手掌,道:
“李老爹,承蒙你老人家照顾李素母女。楚某无以回报,这锭金子请收下……”
听到这句话,一屋子眼睛唰地亮了。
众人脸色古怪,默契地相互看看,心道果然如此。
李老儿赶快推辞,连称使不得。
楚凡却不由分说,把金子硬往他桌案一搁,笑道:
“老爹不收下,就是看不起我楚某人了……其实,金子里有一半是李素的铺子租金,你不收可不行。从今天起馄饨铺子歇业,她就要跟我走了。嗯,那个,也不是跟我走……是到我大哥石猛石大捕头家帮厨。今后倘若从云梦来了李素的亲戚,你就告诉他们,从判官庙右拐,去到乌衣巷最后一家寻找。啊,不对。最后一家是我妹妹楚灵的,倒数第二家才是……”
楚凡越讲,越感觉解释不清,干脆撂下金锞子转身就走。
李老儿伸手欲唤,又停下了。
旁边人直勾勾望着那锭金子,羡慕不已。
有妇人小声咕哝:
“我饭菜做得也好……只要楚公子肯让我帮厨,情愿不要钱……”
噗嗤,旁边有人调笑道:
“妇人三十豆腐渣,你就照照镜子省省吧。人家李素才二十,生得那般好颜色,又知书达理,识文断字……”
立刻有人接话道:
“俺家闺女才十五,做得一手好女红,模样也俊俏。今日回去,就叫她下厨,读书……”
哈哈哈,大伙全笑起来。
一位老者咳嗽两声,郑重道:
“休要胡言乱语,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方才小老儿在菜市里,亲口听楚白役讲,李素的父亲云梦祭酒是他授业恩师,存心帮衬一二……”
没料到这话一出,底下顿时乱成一锅粥。
“我就说嘛,他俩只见了几面,怎就眉来眼去了,原来早有宿缘呀……”
“说不定当年墙头马上,郎情妾意,被棒打鸳鸯……”
“不对呀……既然认识,为什么早先装作不认识?干嘛不直接把人接走?”
“哎呀,你动一动猪脑子……在云梦的时候李素是千金小姐,足不出户。倘若没有媒妁之言,一个父亲的门下弟子怎么认识得了?定然是楚公子仰慕日久,到了阳武后这几天里才知道她落难……你说直接把人接走,无名无份的,岂不是成了山贼抢亲?须要等安顿下来后,再慢慢计议……”
……
虽然议论的声音都压得极低,却悉数飘进了某人耳朵。
刚刚还大杀四方,威风凛凛的楚神棍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小部分围观者跟随捕快去菜市场看热闹,大部分却留下来等候李素与楚凡碰面。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总感觉事情没完。
这时,通往城里的道路口涌出一大群提篓挎篮妇人。走在最前面的却是六个年轻周正白役,精神抖擞地开路,压阵,指挥十几个挑夫。
那些挑夫们到了馄饨铺子前,二话不说先搬开楚凡搁在街心的桌子板凳,然后殷勤扫地,用挑来的黄土仔细掩盖血迹。
六个白役吆喝着把满大街乱窜的狗赶跑,迟到的买菜妇人也不着急赶往菜市了,立在各家店铺的屋檐下呆呆地看。
围观者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无不啧啧称奇。
不到一盏茶工夫,馄饨铺子前的街道被弄得清清爽爽,干干净净。
挑夫们分成两组,一组顺着来时路继续清扫,另外一组则跟在后面撒土铺路。忙得不亦乐乎,一直延伸到判官庙的拐弯处。
这时候从拐弯处又过来四名提桶者,一边走一边舀水泼洒。
黄土铺路,清水净街!
乖乖,不得了!
这不是寻常人出行的节奏。
连郡守大人、县令老爷都不敢享受如此尊荣,难道是厉侯驾临?
三年前厉侯过阳武,县城里面提前半天以黄土铺路,清水净街。旌旗仪仗铺天盖地,排场之大,令小小县城的乡巴佬们瞠目结舌,到如今还津津乐道。
这又是什么人要来了?
来到一个污七八糟的坊市干嘛?
难道摆出偌大排场,就为买一棵小白菜?
六名白役开始维护秩序,弹压推搡者。人们挤成一堆,像鹅一样伸长颈子,纷纷踮起了脚尖眺望。
来了,来了……眼尖的好事者开始胡乱叫嚷。
只见两头油光乌黑的水牛拉着一辆偏幔大车,从判官庙路口慢腾腾拐过来。
嘘……围观者大失所望。
看来不是什么贵人。
没有高头大马做前驱,不见旌旗招展为仪仗,车子的样式也太普通了,连城外大乡绅都比这奢华。
最靠近路口一端的人群先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莫不是小老儿眼花了……赶车的好像是云升车马行伙计……”
“可不是嘛,这牛车指定是租的。平日里也就往乡下送送客,走不了太远的路途,我还坐过。”
“送客咋不走官道?反绕来坊市了。”
“穿过坊市抵达城墙根下,再转向北门,也可以出城……不过,这不是绕远了吗?道路也拥挤得很。”
“此事必有蹊跷……”
那辆牛车的前面有青布帷幕,上面有卷席蓬顶,后面却是敞开的。
随着两头牛不紧不慢地前行,车后的围观者又议论起来。
“快看,车里面抱琵琶的美貌女子,可不就是兰桂乐坊的杜秋娘?听闻她原来红极青云郡城,一曲清歌动厉侯,舞罢曾教善才服。可惜过了花信,年长色衰才辗转到了咱们阳武县。那也是兰桂乐坊的头牌,没几十两银子请不出场。”
“啧啧,你认得她?”
“我当然认得她,只是她不认得我。”
“车里面还坐着好些乐工,筝、琴、笙、箫件件俱全。看样子,是要去往乡下给某家老太爷祝寿了。”
“不对,你说得不对。哪家老太爷能够让白役开道,黄土铺路,清水净街?再说,只是一个乐坊班子路过而已。整出偌大排场,岂不是抛媚眼给瞎子看,有必要吗?”
“言之有理……噫,看到没,黄土只铺了半截路,清水也只净了半条街。”
“此事必有蹊跷。”
牛车行驶过馄饨铺子两丈远后,停下。
众人拿稳乐器,并不下车。
杜秋娘的纤纤玉指往琵琶上一拂。
铮铮铮的清音发出,如明月朗照,大江波光粼粼,江畔陆洲鲜花盛开。
随后筝、琴之音加入,欢快活泼,却不喧宾夺主,如青衣珠翠,不远不近跟随着佳人在林间月下徘徊……
碰铃清脆的叮当声隔许久响起一二下,继而笙鸣,悠远的洞箫如轻风掠过云天深处。
仿佛月光皎洁,镜面似的江水托着一叶孤舟。童子欢喜雀跃,书生却寂寥独立船首,遥望佳人芳踪杳杳,心驰神移。叹息了一阵后,又去看那白云、江月、花林……
这个上午,坊市的动静闹得太大,时间持续又久,引来了不少人看热闹。
人群中夹杂了几位士子模样的,其中一个貌似精通音律者突然惊叹:
“这,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