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凡哥哥,我们回家去,栀子给你熬粥喝。我偷偷藏起了一包小米,嫂子不知道的。你说我聪明不……”
少女的动作有点僵硬,语调有些麻木,梦游一般把少年安放在一棵大树的荫下,收集了一堆藤条、茅草、小树枝、细竹枝。
竹枝不比树枝,极具韧性,很难掰断。她没有柴刀,只好用小手反复地拗,虎口崩出血了才弄一小捆。
“凡哥哥,你上回磨的石片又轻又薄,垫在毽子里可好使了。小草眼馋得很,也想要一个呢。我跟她说,只准跟我要,不准跟你要。你人又好,谁要都会给的,谁叫你哥哥都会答应的。我才不想这样呢,你是栀子一个人的哥哥……
“凡哥哥,你是不是死了?阿爹死的时候也这样,一动不动,冰凉冰凉的。阿爹死之前说,你要早些娶我才好。可嫂子来了以后,只想把我卖掉,不想把我嫁给你。我都同她吵好多次架了,哥哥阿土也不作声……
“凡哥哥,你去哪里,栀子就去哪里。你人又笨,饭也做不好,衣也洗不好,没有人帮怎么行呢。反正你死了,栀子也不想活了……”
一阵风吹过,树叶哗哗乱响。
少女抹了一把额头细密汗珠,停下手里活计与碎碎念叨,茫然四顾。
目光最后凝聚在少年苍白的面庞,怔怔出神。突然间好像想起了什么,哇地大哭出声。哭过了一阵,她擦干眼泪,起身又去寻找宽大树叶盖住少年脸,遮挡移动的阳光。
待忙完这些,她重新坐下,把茅草和藤条搓成绳连接树枝、竹枝,编织藤床。
始终低垂着头,瘦削的肩膀一耸一耸,沉默无言。
天光渐渐黯淡,残阳如血。
“凡哥哥,我们回家。”
少女咬紧牙关,瘦小身子佝偻倾斜着几乎与地面平行,汗水“吧嗒吧嗒”滴进泥土,粗糙的绳索勒进肩膀,硬是将沉重藤床拖下了山坡。
少年躺在藤床上,脑后枕着一捆茅草,身畔堆满野花,似乎睡着了。
到了山脚,少女默默把绳索换到左肩,停下来喘气。在平路拖拽,可比从山坡滑下要艰难得多。
右肩被磨破,血痂皮肉衣裳粘连在一起,硬硬的,黑红黑红。
两只手掌也被磨破,一碰毛刺粗糙的茅草绳便钻心痛。只能过一阵子就哈哈气,摘几片厚实树叶裹住手握地方。
她聪明地不走路中央,藤床在草地上滑行,可以省下许多力气。
但路边草多,石头与坑坑洼洼也多,一不小心摔倒了。
背后传来极轻极轻的呻吟。
少女呆了一般趴在草地不动,数息后迅速爬起扑到藤床边,惊喜叫道:“凡哥哥,你活过来了,醒了……”
少年的身躯被结结实实捆绑于藤床不能动弹,眼睫毛微微颤抖。眼睛有点怕光,睁开一线缝又飞快闭合,反复数次后才彻底张开。
但眼神却是涣散的,望进了无尽虚空。似乎身躯躺在这里,灵魂却在另外一个世界飘荡。
“你……”
嘴唇动了动,微弱的声音传出。
少女赶紧把耳朵贴过去。
“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件事。”
嗯,少女不假思索点点头。
“你拖不动的……去叫苍叔,别让外人插手……”
少女觉得他口气怪异,不像平时讲话,却也没放心上,急道:“凡哥哥,我拖得动……”
“不……”
话未说完,少年的眼睛又闭上了,再也没有出声。
少女小心翼翼探了探鼻息,听了听心跳,站起身,望见到远处有两个人抬着一副门板,正匆忙朝这边走来。
第二章 异世()
叮咚,屋角漏下的水珠滴入陶罐。
光线昏暗,气温阴冷,空气中弥漫一股霉腐和草药刺鼻的混合味道。
几朵灰白色蘑菇冒出潮湿墙角,伞面比指甲盖还小,茎梗比稻草还细,垂头丧气耷拉着。
……
哎,日子没法过。
茅草屋早该翻修了,破得太厉害。外边下大雨,里面就下小雨。外边雨早停了,里面还漏个不停……
算了,咸吃萝卜淡操心。以后还不知道谁住这儿呢,爱谁谁。
……
楚凡盖一床残破薄棉被,双手枕颈后,皱紧眉头,瞪着低矮乌黑的屋顶发呆。过一会儿掀开被子,缓慢爬起。
呵呵,似乎内外伤好得七七八八,走动没问题。
他勉强笑了笑。
布鞋肮脏的鞋面破了几个洞,边沿龇牙咧嘴绽开。鞋底阴冷,硬得像铁板。是去年老苍头打了一只野兔子,央求隔壁村寡妇做的。不是人家做得不好,是没有好布料,穿太久了。
站起身后天旋地转,他晃了晃,又稳稳立住。
难道伤没好?那可麻烦了。
楚凡的眼中闪过一丝惊慌,想想之后又苦笑着摇摇头。估计是躺太久了突然起身,大脑缺血,供氧不足,人有点犯晕。
他试探往前走了一小步,见没啥事,便放心蹩到后墙,摸了摸剥落的墙皮,又贴耳去听。
呜呜的风声啸鸣,像极了海螺。
茅草屋由几根大木料支撑,墙基垒土胚。墙体是竹子缠绕一圈圈稻草后再用糊稀泥巴填充,干透了勉强遮挡风雨。若逢强台风,恐怕整栋屋子都要飞起。
十天前他离开时,才在外墙凃抹厚厚一层泥。不料秋雨才落,又生出蛮多小孔洞。
可这些,以后跟他不会有什么关系了。
楚凡慢慢拐出厢房,进堂屋拉开大门,望不到小丫头的影子。等了一阵见毫无动静,又怅怅返回躺上床。
呵呵,水滴的声音真像一首忧伤老歌。
滴嗒滴嗒滴嗒滴嗒……
他来到这个世界十五年了。
作为一名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生命科学研究生,本来没资格参加高大上的虫洞试验。但导师身体欠佳,临时指派。而他在这场人类首次突破时空的壮举中,作用仅仅是测量小白鼠的生命体征。
当然,前提条件是那只穿越了时空之门的小白鼠还能够回来。
大爆炸发生前,他正把小白鼠放进导引槽,三米外一扇介于虚实之间的门凭空浮现。后来发生了什么,完全不知道,只记得漫天白光。
眼下悲催躺在这间昏暗茅草屋,躺在一晃就吱呀作响随时可能散架的木板床。身受重伤,动弹不得。
这几天幸亏栀子和老苍头照料。根据他们对话和脑海记忆,楚凡渐渐拼凑出了目前险恶的状况。
这地方是厉国一个偏僻小山洼,仅仅三户,是山阴县鲁伯的家养奴隶,俗称“家生子”。父母为奴,子女一生下来也为奴,世世代代永远是奴隶。
奴隶没有姓,他从小被叫作阿凡。意思是平凡如尘埃,好养。
楚凡,是他清醒后给自己安上了姓,以纪念前生。
二十年前厉王征兵讨伐姬国,阿凡的父亲跟随鲁伯打仗立下军功。按照律法本来可以脱离奴籍,却把名额让给邻村一名美丽女奴并和她成了亲。小阿凡出生后,父母隐瞒不报,想找机会偷偷把他送出去。
阿凡两岁时被发现,官府治罪。
父亲执刀抗法,被官兵和鲁伯家兵围殴砍死。母亲的庶民身份被剥夺,判作鲁伯隶妾,当场撞树而亡。小阿凡被鲁伯一脚踢飞几丈远,侥幸没有死,额角烙下了一个“鲁”字。
家生子温顺,不比时刻准备逃跑的战俘奴隶,极少黥面。显然,鲁伯对孽种非常厌憎,见是自家财产才留下一条贱命。
老苍头和山洼另外一户阿吉是与阿凡父亲一起上过战场的铁杆兄弟,共同抚养他,情同父子。阿吉一直想把女儿栀子许配给阿凡,可惜没福气等到两个小孩长大,前年和婆娘染病,先后撒手西去了。
栀子的哥哥阿土沉默寡言,三棍子揍不出一个响屁。嫂子阿花却极刻薄,嫌弃栀子在家吃闲饭。一心想把她早早嫁了收聘礼,“卖”出个好价钱。
阿凡今年十五岁,脑子不太灵光,身体瘦得像一根竹竿,比常人高一头。
他力气大,跟随老苍头学了粗浅武艺,老琢磨怎样帮栀子脱离奴籍。见没仗打,便偷偷跑去为鲁家角斗。
奴隶对主人而言,就是个物件。
贵族老爷为了取乐、炫耀或者解决争端,常常让奴隶厮杀角斗。杀奴责罚不过一头牛,民不举官不究。对于打赢了的奴隶,主人往往赏赐,甚至一高兴让他脱离奴籍。
可怜的阿凡第一次上场,被砍得惨不忍睹。栀子闻讯匆匆赶到鲁家城堡外乱葬岗时,他已经在死人堆浸泡一天一夜,气息全无。
十一岁小姑娘爆发出令人生畏的倔强,一定要把哥哥带回家,幸好老苍头和阿土半路接住。
阿凡再一次大难不死。
栀子和嫂子大吵一架,连夜卷铺盖搬过来照顾。
老苍头留下两块风干肉和半瓮粟米,第二天进山了。这里位于山脉边缘,想弄点新鲜野物和稀罕草药,只能往更深的山里走。
这块逼仄的地域形状狭长,约五十平方里,属于山阴县鲁伯。
东西两面分别是潇水同虎跳河,往北是鲁家堡,往南是戴山。
河堤上与戴山前都有鲁家哨卡,八百多奴隶如困囚笼。即使侥幸逃脱了,天下之大,何处容身?没有庶民身份,一样要被官府抓去做苦役,甚至砍头。
所以他们极少逃跑,绝大部分一生都没有越过鲁家堡见识县城。
老苍头打过仗,有本事,见多识广。可冒着性命危险躲避哨卡毒虫猛兽瘴气寻找药材,对他而言也不容易,到现在没回。
“哥哥,还痛不痛?”
清脆稚嫩的声音响起,打断了楚凡胡思乱想。
一个瘦小身子歪斜肩膀艰难顶开堂屋的大门,右手拎一大捆柴禾,左手端一个破陶碗。
栀子名字的由来,仅仅因为门前有一棵栀子树,碰巧花开时出生。她与阿凡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