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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陆华浓还是不答,却是朝他看了过去,抿了抿唇。陆成连忙去倒了水来,喂他喝下。连喝了三杯,陆华浓才开了口:“这里是哪里?”
陆成以为是房间里换了摆设使陆华浓认不出来,连忙回道:“王爷,这是您的卧房。您昏睡了一个半月,如今已是五月了,房里的摆设都换过了。”
此时,几个贴身伺候的丫鬟都来了,见陆华浓双目清明,都是一喜。忍不妨却听他问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小刀抢着说道:“王爷您忘记啦,您中了剧毒,就倒在园子里那棵樱花树下,是大总管让人把您抬回来的。”
她见陆华浓一脸茫然,还欲再说,却被陆成喝住了:“好了,都出去罢。王爷刚醒,还虚弱着,需要休息。小刀,你去给王爷熬碗粥。”
几人见陆华浓醒了,都很高兴,嬉笑着应下。
见几人出去,陆成脸上又挂上了忧虑,仔细地盯着陆华浓,小心翼翼地唤道:“王爷可还是昏昏沉沉的?”
“嗯。”陆华浓蹙眉应了一声。
陆成这才放下心来,解释道:“太医说这是中毒所致,过段时日就好了。”
陆华浓恍然大悟,“难怪我……嗯……本王觉得脑子胡乱不清的,不知身在何处……”
陆成笑眯眯地安慰道:“王爷无须担心,休养一段时日就会好的。”
陆华浓点点头,打量了陆成一眼,见是个四十上下的中年男子,一副老实爽直的模样,却目含精光,身上穿的是青色的袍子,并不显眼,也非绸缎,料子却很密实,很耐穿的样子。陆华浓轻哼了一声,“唔……管家?”
陆成心里“咯噔”一声,结结巴巴地回道:“小……小……小主……主子……”他比谁都知道,他家王爷只是看上去性子冷,骨子里最重情义,很是念旧,对府里的家生子很是宽厚,对他也是“成叔”“成叔”的叫唤,从未叫过他一声“管家”。
莫不是……毒伤了脑子罢?
“寻思什么呢?”
陆成立即抬头,却见陆华浓紧盯着看,冷冰冰地对他道:“本王还没死呢。给本王说说这是怎么回事,本王堂堂王爷,如何落到这等地步?”
陆成连连点头,道:“王爷您去岁才被封了奉阳王,连着王爷,咱们陆家已经出了三位奉阳王了……”
陆成吐词清晰,说话精简,倒不似粗莽的军人,着实是个当管家的料子,不过小半个时辰就把陆家三代渊源和卫国的基本情况说得清清楚楚,尤其是陆华浓的事儿,二十五年内无论大小事件皆说得详详细细。
中途小刀来送过一次粥,陆华浓朝陆成眯了一眼,陆成会意地闭了口,待小刀服侍陆华浓用完粥后,挥退了其他人,陆成才继续说。
陆成说罢,咽咽嗓子,小心地问道:“要不,还是请沈太医来为王爷诊诊脉?”他知道,以陆华浓的骄傲,必不愿别人知晓自己忘了事儿,但这样拖下去或许对身子有碍,他实在不放心。
“嗯。”陆华浓哼了一声,闭了眼,朝他摆摆手。
陆成知道他是同意了,连忙去请太医。即便关了门,还能听到他在门外嘱咐几个丫鬟好生伺候着,若有动静立即查看云云。
陆华浓喝过粥,胃里灼热的饥饿感终于缓和了些。他闭目假寐,手却没闲着,伸进衣襟,从脖子往下摸。唔,肌肤不够细滑,原有的紧实肌肉因昏睡了一个半月极少进食而变得松弛,还有不少疤痕,摸起来凹凸不平,其中一道刀疤有一尺长,斜着横胸而过,是很致命的伤,果真征战沙场多年。探到小腹,这里也有一道圆形小疤,应是匕首之类的贴身武器所致。再往下就是还沉睡着的……龙,唔,尺寸不错。没有继续往下的兴致,他轻轻叹了口气,动起脑子来。
陆华浓,这名字据说是他那出身书香门第的母亲所取。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这诗倒有些意思,他那母亲想来是出身大族的,陆成没细提,也不知那胡氏一族是兴盛还是败落。
战功赫赫皆是水中花镜中月,世间历来重文轻武,文人治国,只有战时才用得到武将,每次大胜归来也不过得些夸赞赏赐罢了,兵权上缴,闲作天下太平时的摆设,这就是纯将,陆家走的就是纯将之路。可奉阳王就不一样了,得了这爵位,就得了虎符,不出意外,直到他死,虎符都在他手里握着。只要兵权在手,皇帝敬着,皇子拉拢着,真真一个红得发紫的权贵。现下他屁股还没坐热了,就不明不白地死了,真是巧得很。
他不是毒伤了脑子,失了记忆,过往的一切他记得清清楚楚。他应该是“她”,出身现代高门,因一个女人被枪杀,一枪射进心脏,一枪射进脑子,终年三十岁。那枪不是普通的枪,很难弄到,内地向来管得严,那人一直守在香港,等她下了飞机,没给她丝毫喘息之机,直接致命的两枪。她应该死得透透了,却得了这具半死不活的身子。
男人的身子,真好。
她总以为,世间男子皆妙物,可攻可受。忍不住低笑几声,不料外头的丫鬟耳朵忒尖,竟听到了,急忙推门进来,问怎么了。
陆华浓装作闷声咳了几下,道:“倒水!”
小刀连忙倒水,服侍他饮下。
湿了嗓子,陆华浓问道:“什么时辰了?”
小刀笑道:“申时了。”
陆华浓朝窗户看去,“日头快落了,灭了熏香,把窗户打开透透气罢。”
经他一说,小刀也觉得房里的气味不好,熏香药香混合在一起,闻得人头昏脑胀的。她想着外头无风,总不会着了凉,遂听话地打开窗户,灭了熏香。窗框上早糊了一层薄纱,就是开了窗户也能挡住蚊虫灰尘。不过片刻,房里就清新了许多,倒像是个正常人住的地方。
“以后别点熏香了,本王不爱闻那味儿。”
“是。”小刀并未生疑,陆华浓的确不喜熏香,若非药味太重,又夹杂了毒血的腥味,她也不会点熏香驱味儿。
不一会儿,太医来了,还是那个沈太医。如今太医院里他最年长,医术也是最好的。
沈太医倒没有大惊小怪地让人关窗,衬着亮仔细瞧了瞧陆华浓的面色。卧床一个半月,每日只能灌些流食,陆华浓消瘦了不少,面色也有些泛黄,不过比刚中毒那会儿的惨白好得多了,至少像个人。
诊过脉,知陆华浓已无大碍,沈太医也松了口气,圣上那里天天问起,偏人又不醒,他也怕被圣上的怒火波及啊。
“毒素排了大半,王爷的身子已无大碍,只需再针灸十天半月,这毒便能去了七成,日后仔细将养着,剩下三成也能驱掉六七分。”
陆成低声说道:“沈太医,王爷初醒,似是不太记得过往……”
此时,陆华浓突然睁眼,打断他,道:“本王只觉昏昏沉沉的,往事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似有颠倒错乱之感,稍作休息便好得多了。沈太医,可是这毒所致?”
沈太医闻言笑道:“无碍的,王爷久卧,又多日不曾进食,头昏眼花是有的,歇息一段时日就好。”见陆华浓颔首,沈太医便起身告退,今日上午他已经来为陆华浓针灸过了,一日一次,他明日再来。
陆华浓朝陆成看了一眼,道:“本王听管家说,自本王中毒以来,皆是沈太医来回奔波,劳烦沈太医了。陆成,你替本王谢谢沈太医。”
沈太医忙作揖道:“王爷严重了。”
“沈太医客气了。太医日前说过,本王此次亏损了身子,少不得要调养一两年,日后恐怕还要劳烦太医,还请不要推辞。”陆华浓说罢,也不等沈太医再言,直接闭了目,挥手让陆成送沈太医出去。
送走沈太医回来,陆成惊疑地看向闭目养神的陆华浓,久久没有言语。
陆华浓知道他正看着自己,也不睁眼,只冷声道:“怎么?”
陆成一怔,连忙低头道:“王爷以前从来不管这等事。”他说的是实话,陆华浓自幼专注于习文习武,心思纯净,又性子偏冷,并不善人情往来。以前,这等小事皆是陆成自己酌情处理的,并不汇报给陆华浓知晓。
“你做便是应当,本王开口便是施恩,施恩没有坏处。”陆华浓睁眼看他,“看在眼里,记在心里,本王不是永远不会做这等事的。”
5王爷下床了()
陆成想到方才陆华浓所言,心中一喜,连忙问道:“王爷可是想起来了?”
“并未记起往事。”
陆成顿时有些失望,“那方才……”
陆华浓挑眉,“你说过,本王是被人下了剧毒。按理说,本王应该知道下毒人是谁,至少该知道些蛛丝马迹。此事本王知晓,那下毒人也知晓。如今本王没死,那下毒人必然害怕本王将他揪出来,将惶惶不可终日,或会孤注一掷,再害本王一次。本王忘记往事,必然也忘记了下毒人,若下毒人知道本王忘了,便会安下心来,他不动,本王又如何抓他?”
“王爷所言甚是。”
“此事暂时别声张出去,府里也瞒着。”
“是。”陆成想到陆华浓“诈尸”那日偷跑的几个下人,连忙请示该如何处理。
“审一审,无论问不问得出话,都打死了,对外称暴毙。”
“是。”
陆成出去之后,陆华浓虽闭着眼,却睡不着,他还在思量,到底是谁要害他。
这卫国皇帝刚过天命之年,在位二十多年,说励精图治有些过了,尚算勤勉。心机倒真有些深沉,当年从自己嫡出兄长手里把这个皇位算计了过来,不过做皇帝的嘛,心机深沉已是共性,还有些疑心病。有个好美色的小毛病,不过还没到后宫干政的地步,也只能算是小毛病。近些年,他越发老迈,行事上难免荒唐了些,有时还令人有些捉摸不透,也一直不立太子,明知几个儿子有争夺之心,却只冷眼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