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犯人瞪圆了眼睛看着自己的心口,好似看着一个怪物。刀师傅却已是第二针扎了进去,犯人又是一声惨叫,这惨叫不像第一声那般短促,可见他的确很痛苦。然后便是第三针,犯人似乎用尽了全身的气力,那惨叫声久久回荡在大理寺里,越发衬得这里像十八层地狱。
也不知是犯人用尽了气力,还是刀师傅施针所致,那犯人叫完这声却是歪了头,不动了。
12王爷郁卒了(四)()
明王惊道:“那人的心脏不跳了!”
几位皇子定睛一看,方知明王说的是事实。弘王忙问郑南成道:“那犯人可是死了?”
郑南成却丝毫不见惊慌,淡声道:“几位殿下不必惊慌,有刀师傅在,绝不会让那犯人死了,殿下只管看下去就是了。”
弘王闻言却是怒了,正是因为信任郑南成,他才会看着郑南成审而未多言,现下这犯人死了,必然也查不出背后指使之人,到时父皇必然要迁怒于他。他忍不住斥道:“荒唐!那犯人明明……”
不料弘王这话才说了个开头,却闻明王又叫了一声:“那犯人的心脏竟又跳动了!”
弘王连忙转头看去,只见那犯人的胸口恢复了起伏,那鲜活的心脏跳得甚是有力,那犯人也已转醒,似乎刚才他们看到的不过是错觉。
只听郑南成慢条斯理地说道:“你看,你死不了的!就算心脏停止了跳动,大理寺也能把你救活。你还是招了罢。”
原来,方才那犯人惊惧过了头,心脏一时停止了跳动,不过刀师傅却是见惯了,知道这其实是假死,又一针下去,心脏恢复了跳动,那人也缓过气来。
人一旦尝过了死亡的滋味,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是觉得死亡并不可怕,甚至是一种享受,那么他必然不怕死第二次。要么是觉得死亡非常可怕,那么他必然怕死第二次。前一种人虽然存在,却极少极少,至少郑南成还没见到过。世间的人绝大多数是第二种,因为不知死亡的滋味,所以无畏,等到和死亡无限接近后,他们怕了,自然也就没有勇气死第二回了,至少没有勇气一而再再而三的死而复生。
这个犯人显然是第二种人。他此时面露惊惶,眼泪直流,已在崩溃边缘。
刀师傅看准了时候,又是一针下去,即便犯人被点了穴,也猛地一颤,张大了嘴,急促地呼吸着,眼泪鼻涕口涎直流,甚至从他的喉咙里发出了呜咽声。见识过多次的大理寺人都知道,这犯人真的崩溃了。
郑南成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开口问道:“你从何处来?”
那犯人动了动嘴,吐出几个单音,却不知在说些什么。
郑南成蹙了蹙眉,再开口已是许多人听不懂的语言。
弘王看向敬王,敬王点了点头,道:“说的是蛮夷语,郑大人在问犯人从何处来。”
敏王紧接着问道:“那犯人又如何回答的?”
敬王侧头听了听,道:“他说他是蛮夷左亲王座下的死士。”
郑南成注意到几位皇子的情况,便命一个懂蛮夷语的文书站到几位皇子身边做翻译。
“你为何来卫国?”
“来刺杀镇国大将军,卫国新封的奉阳王陆华浓。”
“是谁派你来刺杀奉阳王的?”
“是我的主子左亲王。”
“为何要刺杀奉阳王?”
“奉阳王击退我族,使我族损失了七成的兵力,是我族头一号的敌人。”
“若是如此,也该你们的大汗派人动手,为什么是左亲王派人刺杀凤阳王?”
那犯人似乎有些犹豫,不过只是迟疑了片刻便回道:“奉阳王杀了我们左亲王的亲弟!”
若是旁人便也就问别的问题了,可郑南成却问道:“左亲王的亲弟与左亲王的关系如何?”可见他并不太相信犯人的口供,只有犯人回答了这个问题,他才能确定犯人所言是真是假。
这回犯人却是没犹豫,直接说道:“二主子比我们主子小十多岁,是我们主子亲手带大的,二人之间尤甚父子!”
这说明左亲王是想为了与他感情深厚的亲弟报仇才派人来刺杀凤阳王的。
“你们一共有多少人?”
“六十八人。”
“你们是如何进的卫国,如何进的都京?”
“我们分成两批,伪装成商队,经由赵国进入卫国,又一路进货卖货进入都京。”
“都京城是我卫国的都城,守备森严,来往商客检查严格,岂会轻易让你们混进来?”
“我们……我们有探子在都京,他为我们更换路引,放我们进城的。”
“你们何时到的都京?”
“年初。”
“你们在都京是如何隐藏行迹的,是如何找到奉阳王府的,又是如何摸清奉阳王府的守卫部署的?”
“有探子把我们安置在京郊的庄子里,也是探子带我们去的奉阳王府,奉阳王府里也有我们的探子!”
犯人此言令人心惊,区区一个蛮夷,竟能将探子安□卫国的都城,而且还不是一个两个,就连手握兵权的奉阳王府都有,莫非连宫里也有么?
“都京城里的探子是谁?奉阳王府里的探子又是谁?”
“探子很多……我只知道有一个是城门军里的,奉阳王府里的那个好像叫小深……”
郑南成看向陆成,陆成会意地回道:“府里的确有个小厮叫陆深,不过王爷死而复生那日他逃出了王府,被抓回来之后就杖毙了,或许还有其他探子也未可知。”奉阳王府挂了白幡又撤掉、奉阳王死而复生之事在这都京城也不是稀罕事,有胆儿肥的说书先生已经说成一本传奇了,说奉阳王得战神庇佑,是天降武状元云云,说得活灵活现的。
郑南成点点头,继续问:“你们此次刺杀奉阳王是如何部署的?”
“摸清了奉阳王府所在,又有探子为我们绘制地图,我们还知道这几日奉阳王每到黄昏就会到院子里纳凉透气,所以并未提前试探,以免打草惊蛇,今天也进展得很顺利。”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郑南成出人意料地问道:“既然进展得很顺利,为何没能杀得了奉阳王?”
“奉阳王身边的人都会武功,今天若不是有那个丫鬟和小厮在,奉阳王早就死了!”
“三月奉阳王中毒,是不是你们干的?”
“是!是探子下的毒。”
得到这个回答,最高兴的莫过于弘王。奉阳王中毒之事已成了无头公案,他查了几个月也没能查出什么,为此事父皇发了不止一次火,此次若能一并解决了,他也少了个担子,父皇想必要高兴些。
“为何要下毒?”
“不损一兵一卒。”
“那毒可有解药?”这话是陆成问的。
郑南成倒也没怪罪他插嘴,用蛮夷语又问了那犯人一次。
“没有解药。那是我们蛮夷宫中秘制的毒,从来没有人能躲过!”
“下毒不成,你们又计划了刺杀?”
“是,任务不完成,我们不能回去!”
问到这里,最想知道的已经都知道了。郑南成又反复问了些细节,犯人说的倒也都吻合。后来又问了犯人一路接触了哪些人,到了都京之后又接触了哪些人,与奉阳王府又接触了哪些人,犯人一一答了,大理寺的文书也一字不落地记了下来。此案了结之后,即使大理寺不出手,陛下和几位皇子也要抓捕那些探子的。
虽然郑南成后面问的似乎不是重点,却也问了有半个时辰。此时文书已经写满五大张纸,让犯人按了手印后,郑南成先仔细看过,又呈给几位皇子看过。除了敏王,其他三位皇子都看得很是仔细。
敬王还不忘嘱咐道:“让陆总管也看看罢,他是奉阳王的眼睛,日后要讲给奉阳王听的。”
敏王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了句“四弟好一片真心”。
郑南成装作没听到,只道:“应该的。”便命人呈给陆成瞧瞧。
陆成看得相当仔细,正如敬王所言,他是代替陆华浓来听审的,待陆华浓好转之后,他必然要将听审的过程讲给陆华浓听,此案看似已经了结,但陆华浓说不定能看出些什么,所以他务必要记得详细,连边边角角都不能放过。
待陆成看完,郑南成又请示了弘王几项事务,这案子也算审完了。
几位皇子屈尊降贵地来到这等污秽的地方也就是为了案子,案子一完,他们就迫不及待地出了大理寺,至于那犯人如何处置就是郑南成的事情了。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不消一刻便会全黑。
过了饭点,几位皇子也都饿了,都想赶回去用完膳。
明王孩子气地说道:“我一个月都不想吃肉了。”
敏王附和道:“何止一个月,三个月都吃不下去,这大理寺果真污秽!”
弘王没理他们,对陆成嘱咐了几句后就上了马车,敬王也跟着嘱咐了几句。敏王冷笑几声,直接上了马车。见敬王说完,明王也关心地嘱咐几句,还说日后要去奉阳王府瞧瞧。陆成一一谢过,在原地恭送几位皇子离去后才急忙赶回府里。
一进府,陆成就寻了陆湛来,让他派人暗地里看着府里的下人们,若是有人心怀不轨,直接抓起来,等王爷醒了之后再发落。
13王爷郁卒了(五)()
当天夜里,陆华浓果然如沈太医所说的发起了高烧。好在沈太医守在府里,又是针灸又是灌药的,直到天亮才让陆华浓退了热。
这一夜,奉阳王府里灯火通明,所有人都没睡。
天亮了之后,沈太医终于坚持不住去耳房睡了。陆成进了房间,走到陆华浓床边,见他面色正常了些,便对一旁守了一夜的小刀说道:“你也去歇一会儿罢,忙了一夜都没消停。”
侍剑是个粗手粗脚的,陆华浓若是清醒着倒还能让他伺候,可如今陆华浓昏睡着,让这么个粗心的妮子伺候着,陆华浓死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