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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宁初二的声音都在颤抖,却拼命让自己坦然的同他对视。
他静默了很久,突然笑了一声,带着疲倦的自嘲。
“。。。。这就是你给我的理由?”
第二日的清晨,她在房门外看到了平放的和离书。
“盖说夫妻之缘,伉俪情深。论谈共被之因,幽怀合卺之欢。双载结缘,三年有怨,既以二心不同,物色书之,各还本道,退回本宗,连氏宗谱除名。后解怨释结,更莫相憎。”
落款处,盖着鲜红的朱砂,是他的小印。像是用了很大力气,红的刺眼。
屋内的烛火突然爆出一个烛花。
宁初二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桌前这么久了。
“解怨释结,更莫相憎。”
他跟她的结,还能解得开吗?
钦天监的俸禄很低。
想要凑银子赎回官印,实在难于登天。
宁初二本着不为前夫添堵的精神,已经很努力的去借银子了。
令人始料未及的却是,官印有大用了。
“眼见年关将至,也是时候推算明年的新历法了。你忙完了手头上的事走一趟,拿几本天象书回来。记得印上官印,那边的人可是只认印不认人的。”
这是昨天监正大人对宁初二说的话。
放在平时,这是极寻常的一件事。但是在某人“丢”了官印,欠了前夫银子之后,这件事情便显得艰难的多。
“大人,咱们钦天监不是也有藏书吗?”
刘监正捋了捋山羊胡。
第四章 所谓“碰瓷”()
“等下我会在路过轩花台时摔倒,你看见户部侍郎的轿子经过时,就喊一嗓子。”
宁初二一面整理着官袍,一面对冬官说。
她是八品灵台,钦天监内,除四五品监正刻漏之外,其余的人是连早朝都不能参加的。
想要见连十九一面,只能用这个法子。
“大人,您这是打算碰瓷吗?下官怎么就没想到呢?”
他见过市集之中径自往车上撞的,遇上好说话的主,赚的不比寻常人少。
讹连十九?
宁初二‘赞赏’的迎向冬官钦佩不已的眼神。
有生之年她是不打算做这种蠢事。
“此事不好张杨,照我说的做便是了。”
她只是想同他打个商量,将官印先租过来用一下。毕竟七千多两银子,她就是有心砸锅卖铁,也凑不上个零头。
“是,下官定不负您的信任。”
宁初二一直深信不疑的觉得,老实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听话。
所以当冬官说,请她放心的时候,她真的安下心去摔了。
连十九那顶清秀的有些骚包的小轿出现时,她摔的正是时候。
枯枝树下,砖瓦之旁。
这本是个不甚起眼的角落,只消一声低呼,多半是不会引起太大的注意的。
哪里知晓,她这边前脚刚刚坠地,冬官便几步上前拦住连十九的轿子,大声嚷道。
“喊一嗓子!”
…!!!!!!!!!!
见过缺心眼的,没见过缺的这么没有余地的。。。
“你老家是哪儿的啊?”
都说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宁初二倒是当真好奇,是什么样的水土能养出这么一朵风姿卓绝的奇葩了。
昨日的场景仍历历在目,那充斥在耳边的:“喊一嗓子”,一直“余音绕梁”。
“下官是陵城人,算起来,同大人还是同乡。”
冬官吸着鼻涕,文弱的脸上颇有几分倔强。
“昨儿的事,也实在不知哪里惹的大人不满意了。大人说,让下官看见户部侍郎的轿子便喊一嗓子,下官喊了,而且喊了好几声。大人却还是不满意,回来之后又给下官脸色看。”
“可这事分明是您吩咐的,怎地回来之后便不待见下官了。”
宁初二听后只觉一阵双眼发黑。
“我让你喊一嗓子,是为了让你引了他的注意,轻声将人请过来。不是闹的众人皆知的。。。”
解释到最后,宁大人自己都放弃了。
因为冬官又小声说了句。
“那您摔的时候,连大人不是还扔了几个铜子的嘛,也不算一分钱也没讹着啊。而且后来,动手打人的分明是您。。。”
“春官,今天你来执笔!”
宁初二额头的青筋都爆出来了,径自拿着乌纱帽上了观星台。
她实是想寻个错处把冬官给革职了的。
昨天那“一嗓子”,引来了多少朝中同僚的侧目。
连十九单手撩了帘子,脸上还带着将醒未醒的困倦,却是习惯性的丢了几枚铜子在地上。
好端端的借故叙旧,就这么生生被当成了拦路讨饭。
她当时心无杂念的只求速死,刚巧在轿帘扬起时看到了他手中铜印黄绶的官印。
近在咫尺的距离,不抢都对不起自己丢出去的脸了。
于是果断伸手,拉扯,用力一拽。
结果。
“宁大人,你方才是打我了吧?”
连十九面上的表情极其愕然,引得一众朝臣都看了过来。
“我,我没有。”
她发誓,她真的只是拉了一把。
“那宁大人的意思,是本官在冤枉你么?”
“下官,也不是这个意思。。。”
宁初二急得冷汗直冒,待要解释,便看见冬官火急火燎的冲上前来。
“大人不是说想讹钱吗?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我没。。。”
“可是连大人的脸色看起来很差呢。”
“是啊。”
“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从头至尾,连十九都只说了两句话,但是宁初二却几欲被在朝朝臣斥责的目光吞没。
之后的事情,因着不好耽误了应卯的时辰,倒是没再出什么乱子。
宁初二除了收获了朝臣们一众鄙夷的眼神,便是被监正大人拎着耳朵骂了一通。
“活腻歪了是不是?尚书大人的嫡子你也敢打?就算你妹妹同他和离了,那也都是两厢情愿的事,都过去一年了,你这又抽的是哪门子的疯?”
朝臣们喜欢用出身和家世去衡量一个婚姻的价值,连十九娶宁初二,无疑是没有任何好处捞的。
所以当她离开连府时,许多人都很笃定的认为,是连小爷厌倦这个小门小户的‘贫妻’。
“大人,下官真的没有。。。”
“你给我闭嘴!还是想想怎么去跟连大人赔罪吧。”
说完了这句话,监正大人就拂袖而去了。
徒留下宁初二一个人,百口莫辩。
观星台上的风,吹的有些大了。
宁初二紧了紧身上的官袍,随手拿了手边的茶盏饮了一口。
“还愣在这儿做什么,还不赶紧送药去?”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刘监正低哑的咆哮。
她不甚痛快的翻了个白眼,喃喃自语。
“送什么送?他是纸做的,我是屎做的不成?轻轻碰一下就说我打他了,没这么冤屈人的。”
“你再说一遍?你现下是要造反了不成?!!!”
愣愣的看着面前那个吹胡子瞪眼的老头,宁初二险些咬掉自己的舌头。
“您,您什么时候爬上来的?”
。。。观星台,可不矮呢。
宁初二是背着刘监正从观星台上下来的,九十九层石阶,累的两人都上气不接下气。
但是刘监正尚且能厚颜无耻的拄着拐棍回里间歇着,宁初二就没那么幸运了。
“白色这瓶外敷,红色这瓶内服。麻利点给人送过去,还有脸上的笑扯大一点,没让你哭,是笑。笑懂吗?”
“。。。懂。”
第五章 往。。。哪擦?()
户部的衙门,离钦天监有些距离。
宁初二咧着大嘴走了一路,门牙都块冻掉了。
门口传信的小官瞪着眼珠瞅了她半晌,特意找了懂医术的人为她号了个脉,才将信将疑的将人让进去了。
整个过程,宁初二都表现的满配合。
毕竟冷不丁看见一个嘴唇发青,面目狰狞的人抱着一堆药瓶求见,是个人都会觉得需要吃药的是她。
朱漆大门,雕花回廊。
宁初二就想不明白了,同样都是衙门,凭什么只有户部侍郎的长廊上刻着小花。
及至见到拿着参茶漱口的连十九,她悟了。
只要有银子,长廊上镶金条也是没人管得着的。
“连大人,歇着呢?”
她咧着嘴上前,笑容僵硬的眼角都跟着抽抽。
连十九似乎早料到她会来,眼睛一眨算是打过招呼了。转脸翻着桌上的文书,挺日理万机的样子。
宁初二用手拍了拍冻僵的脸,尽量让自己像个正常人似的走过去。
“昨日的事,是下官不对。今日特意拿了些药膏,给大人赔罪。”
连十九的视线在药瓶上一扫而过。
“你要帮我擦吗?”
什么?
“不是来帮我擦药的吗?”
“。。。额。”
宁初二愣愣的点头。
如果,真的有伤口的话。。。
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连大人径自掀开衣袖露出手臂。
“那便擦吧。”
连十九是大家公子,平日出门不是小轿就是马车,骑马的次数寥寥可数。
所以小臂虽然精壮,却显得比旁人白皙的多。
宁初二傻子似的矗在一旁,半天没有动作。
“往。。。哪擦?”
这上面干净的连颗红点都没有,也亏的他能大言不惭的说自己打他了。
“昨天这里是有个爪子印的。”
连大人很认真的找了一会儿,指着手腕处微微掀起的一块小皮儿。
“在这儿呢。你那指甲也该剪剪了,都快疼死我了。”
这人恶劣的本质,还真是。。。
宁初二嘴角掀了掀,最终还是选择了老老实实的蹲下来给他上药。
反正她不论说什么,都会被他噎回来的。
冬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