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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这东西有多稀罕,而是连尚书最忌讳的便是乱花银子。
上次连十九就因为买了一只汝窑白瓷,便被连喻一气之下,查封了整整三家店铺。
如今这一大兜子的古玩。。。
连小爷的脸色有些不好看了。
连方氏倒是走的趾高气昂,自己儿子的胳膊肘总是向外拐,她总要添点堵将自己的面子找补回来的。
宁初二方才仰仗他解了围,见到他这般,不由安慰道。
“连阁老也并非不通情理的人。我瞧着你那些,多是笔洗镇石,也是风雅的,想来。。。”
“那套白玉笔洗,是用整块玉山晶石打磨出来的。”
连十九慢悠悠加了这一句。
宁家小二就不说话了。
玉山晶石,千两黄金难买其市,他居然就磨成两块巴掌大的东西来洗笔。
你爹就是把你铺子全封了;也是该!
有了连方氏的默许,便算是为宁家开了一扇小门,连带着宁中秋和宁老夫人也有机会来见见小兽了。
宁中秋是宁家二老在三十七岁生下的老来子,比初二小了十七岁。宁初二刚嫁给连十九时,还是个只会流哈喇子的傻小孩。
在宁初二看来,中秋算是聪慧的。但是跟连翕一比,还是落了下乘。
“小舅舅,等小兽长大了,一定给你买好多好吃的。”
“小舅舅,听说你小小年纪就进了白鹭书院,真棒。”
“小舅舅。。。”
就为了这几声小舅舅,宁中秋几乎花光了所有压岁钱。
“二姐姐,我再也不要跟小兽玩了。”
宁中秋擦着眼泪,低头瞅着自己干瘪的荷包,满脸委屈。
宁初二看的心里过意不去,默默塞了二两银子给他。
“拿好了,去买些自己喜欢的。”
但是第二日,这些银子换来的东西又辗转到了连小兽手里。
中秋说。
“二姐姐,小兽昨天亲我了,还夸我长得好看。”
宁初二抬眼看着自己弟弟,被骗了之后还欢欢喜喜的痴呆样,心里惆怅的一点缝都没有。
宁中秋要是掌管户部,估计会被连翕骗走很多银子。
这只是一个假设,但是不久的将来,这件事却当真变成了现实。
宁中秋成为了最穷的户部尚书,连小兽晃悠到了刑部,舅甥两的相处模式,一直处在,借钱与被借钱之间。。。
现下暂且不表。
转眼便到了小雪,树上冷的结出冰凌时,宁家小二被招进了司天殿。
监正大人抖着一把老骨头,语重心长的对她说。
“圣上要在元日时摆九微十三宫,为六皇子祈福。你身兼司星礼祭,这件事便交予你做吧。”
宁初二瞠目结舌的看着刘监正。
“大人,九微十三宫是大祈。下官年纪尚轻,恐怕难当重任。”
所谓大祈,便是九州之下十三星位,按照五行之礼摆放福坛。碧青琉璃一把,明紫拂尘一柄,请金镶玉佛像九尊,开坛跳唱,类似于隆兴时期的萨满舞。
这样繁复的大礼,多是在旱灾之年,或是征兵出战时才会举行。其过程所用之物又极其金贵,所以已经很久不曾用过了。
而今要开这样的大祈,却只单单为了一个刚出生没多久的娃儿,实在可笑的紧。
最关键的是,这种仪式钦天监会的人都差不多咽气了,就连她父亲在时,也只是知道些麟角。
“年纪轻才需要历练嘛。”
刘监正四下看了看,招手让宁初二附耳过来。
“圣上看的,无非就是个热闹。大祈的法子,除了我们这些老骨头,哪里还有人明白。你只需学着书上的,认真跳便是了。”
吃天家饭的,都有那么点下策。刘元洲都年过六旬了,让他去跳,还不要折腾零碎了。
宁初二抽着嘴角看他。
“大人,钦天监就再找不出旁人能替了吗?薛章正和刻漏两位大人阅历比下官多,也是可以胜任的。”
“但是他们都给我送了礼,我不好叫他们去。”
刘监正说的很坦诚,斑白的胡须看着挺高深的。
“下官,也可以给您送礼啊。”
宁初二掰着手指头,她屋里还有盒六安瓜片,正好给了他。
“不必了。这东西总是要有人跳,咱们钦天监正好就留了你一个。”
合着,在她之上的那几位大人都送完了?
可叹她最近将心思都放在了腓腓那,竟然连这样重要的小道消息都不曾得知。
刘监正拍拍初二的肩膀,转脸拿了只小盒给她。
“这六安瓜片你拿去喝,不够再来问我要。你要知道,本官一直都是欣赏你的。”
冬日里的冷风吹散一树枯叶,凄凉的看不到一丝生机。
宁大人就这么傻傻站在瞬间关闭的司天殿前,觉得人生就像跳大神,不管你怎么虔诚,该倒霉的时候还是照样倒霉。
第二十章 宁先生不快活了。()
自殿里回来之后,宁初二便找来了春夏中秋冬五官正。
一面一本正经的布置上头派下来的任务,一面命人秘密请来了两位民间跳大神的高手。
大祈这东西,除去要唱词,还要踩准了方位去跳。过程需要三人,一个是主神,其余两个是二神。在唱跳过程中,主神多是在“旋转”,二神耍鼓,有固定的曲调和请神词。
大蓝广绣袍,天霜符纹纸,宁初二刚准备到铜盆时,没想到麻烦就来了。
不过这事,不是关于祈福的,而是沉寂了一阵的连方氏,决定给连十九张罗婚事了。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宁初二正在教冬官耍鼓,手下一滑险些将梓鸣鼓砸到他的脚上。
宁中秋说:“哥,连夫人要给小兽找后娘了。”
她挥退左右,面上怔了一怔。脚下似要迈步出门,却最终,还是坐了下来。
连十九是连家唯一的长子,而且正直壮年,和离再娶本就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中秋眼泪巴巴的说:“姐,话本子上都说了,后娘都会打小孩的。连小兽就是再精也是个孩子,你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他受欺负?”
她静静坐在原处,良久才问了一句。
“。。。那他是个什么意思?”
不论这件事情的结果如何,连十九才是那个最后点头的人。如果他不答应,那这件事情就还有回还的余地。
宁中秋面上有些踟蹰,看了宁初二好一会儿才小小声的说。
“姐夫说。。。随连夫人安排。”
十一月的天,寒着,表面看上去却并不凌冽。骄阳高照,冰凌挂满树梢,几片干枯的树叶挂在枯枝之上。
可那刺骨的寒,却像是锋刃刮过一般。只站在檐下一会儿,便是如置身冰水中一般。
宁初二身穿一身藏蓝道袍,照旧如往日一样拎着挂幡去北门桥头摆摊。
这也算是个世代相传的行当。
自她爷爷那辈开始,宁家就拿这能掐会算的本事赚些余钱。
相较于为官,其实宁初二更愿意呆在这里。
虽说都是满嘴跑马的活计,但是在这,心里更踏实的多。
只是今日,她却全然没了这份兴致。
宁初二晃动着手里面的签筒,先给自己卜了一卦。
卦象上说,她今年婚运恒通,又逢右舷星照位,有贵人相助,金银钱财唾手可得。
她瞧着,自己都觉得可笑。
宁初二胡乱将卦签塞回筒里,转脸又在正在编制的新历上记道:
红鸾星方位不稳,隐隐偏离命宫,肖兔者不宜纳娶。
连十九是属兔的。
她写完之后,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迹。想到连方氏平日也不看皇历,又觉得丧气,随手将簿子撇到一边。
对于这件事,她比谁都烦闷,又比谁都无奈。
摊子前,不知何时已经坐了一位年轻妇人。
正喋喋不休的跟她讲述着家里的糟心事。
她说:“道长,前些时日我在床面上发现一块干涸的血渍,我相公时常要去外头应酬,我又是前不久刚来的月事,这血渍断不可是我的。”
“你不是能请神嘛,见人所不能见。快些帮我看看,这人是我府里的还是外头的,也好让我好好整治整治她。”
这人也算是常客了。
陆记药房掌柜的媳妇,陆许氏。
这是个出了名的妒妇,自嫁给陆掌柜的,便总疑心身边的人。前些时日,更是将一府里长相出挑些的丫鬟都撵了出去。
这要换做往常。
宁初二必然要摇铃跳脚,顺便“鬼神上身”一把。
装模作样的烧几张符纸,再让她买几个小人回去扎,解她这份心宽。
只是她今日心情不好,连带请“神”上身的心思也没有了。
神色恹恹的听着,嘴巴都懒得张开。
抬手喝茶之际,却看见自己的摊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小家伙。
锦紫色勾金锦暗花的直缀,再搭上一件精致的狐绒小披风,端的俊俏可爱。正是她的儿子,连腓腓。
一旁的妇人还在犹自说着。
“别让我知晓是哪个狐媚子,不然,绝不轻饶了她。这种污秽的东西也敢留在我的床上,看我不。。。”
“没准是痔疮呢。”
宁初二见到儿子,哪里还有听她唠叨的心思,打断她的话道。
“男人常年在外应酬,难免会惹了些隐疾,你这做妻子的,原该多体谅些的,别总想些有的没的。”
“痔,疮?”
“是啊。”宁初二自怀里掏出一个大纸包。
“这个一日三次,取指甲盖大小和在汤里同食,有了这个,少说也能让他在家里呆上三天,至于这期间能不能缓和关系,就看你的了。”
“道长所言当真?”
“当真当真,三十两银子,给钱。”
宁初二一面敷衍着,一面将东西塞到许氏手里,随手将人打发走了。
连小兽笑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