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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爷放心,我焦大不是不知好歹的。”焦大又拍着胸口道。
贾琏将图纸用自己的帕子抱着揣在衣襟里,又道:“那您老人家给我些脸面,当一次我的随从如何?”
焦大连连点头,难得被“重用”,激动得嘴唇微微哆嗦起来。
贾琏一笑,与焦大重新向前头去,从一爿门的小门出来,再出了荣国府西边角门,见门外已经准备好了马匹,一群人便上了马,直冲着薛家去。
路过宁国府,见宁国府门前小厮散漫地或蹲或坐没个正形,焦大少不得嘴角边泛起白沫地又将宁国府上梁不正下梁歪的事骂一遍。
贾琏听着他骂,正在心里盘算着那贾雨村会如何做,便望见出了宁荣大街,贾蔷低着头似乎有些失魂落魄地并未带着小厮便自己一个人闲逛。
“蔷哥儿在这做什么呢?”贾琏坐在马上,望见贾蔷穿着一身崭新的倭缎弹墨单衣,心叹贾珍果然对贾蔷不薄。
贾蔷正没头没脑地乱转悠,冷不丁地被贾琏喊了一声,几乎吓破了胆子,一个激灵后才堆笑过来,瞥见一堆唇红齿白的小厮中焦大一个糟老头子趾高气扬地跟着,心里骂了一声这老没羞耻的,“琏二叔这是向哪里去?”
“去瞧一瞧蟠儿,你这没头没脑地乱转是做什么?又没带个小幺儿,万一出了事呢?”贾琏问。
贾蔷忐忑地问:“琏二叔方才见过了贾雨村?”随后有些心虚地道:“珍大叔要分了我院子,叫我搬出宁国府单过。”
“这岂不好?那贾雨村来了一遭,没说上两句话,白连累了我被大老爷痛骂了一通。”贾琏嗤笑道。
贾蔷尴尬地一笑,那焦大此时仗着有贾琏撑腰,又越发觉得荣府子孙比宁府子孙有出息,便对贾蔷怒其不争地问:“你是为了跟你大叔的缘故被赶出来,还是为与你蓉大嫂子的缘故?”
贾蔷被这句呛得满脸涨红,登时啐道:“老混账,满口喷粪地说起我来了?”急着要走,又转回来对贾琏道:“琏二叔,这老东西是个祸害,留不得!”
贾琏也觉那焦大嘴上太放肆了一些,忙回头对焦大道:“您老人家说他个小孩子做什么?”
焦大见贾琏发话,这才闭了嘴。
贾琏琢磨着秦可卿埋在樯木棺材里,莫非此樯就是彼蔷?想着,就要走。
这会子换做贾蔷拉住贾琏的马了,只见他紧张地问:“那贾雨村果然没跟琏二叔说什么?”
“你告诉了贾雨村什么?”贾琏反问。
贾蔷急道:“我何曾告诉过他什么,是那贾雨村替蓉哥儿捉刀代笔写了几首诗叫蓉哥儿在酒楼里出尽了风头,蓉哥儿喝醉了……那贾雨村新近又帮着大叔出主意,叫大叔打发人去了平安州……大叔赏贾雨村十两银子给了跑腿的白银五十两,我在家塾里瞧见他有些像是不服气……”吞吞吐吐间,只觉得那贾雨村突然去见贾琏一定是在筹谋什么事;又唯恐贾琏跟贾珍不对付,听了贾雨村几句就要使坏。
“你有什么担心的,只管去跟你大叔说就是了。”贾琏看贾蔷急得抓耳挠腮急得涨红了脸,又疑惑那贾雨村深藏不露,这贾蔷怎看出来的,于是问:“你怎知道那贾雨村不服气?”
贾蔷冷笑道:“家塾里新近人人都去抓蛐蛐,他那屋子外去的人少蛐蛐多,过去了可不就瞧见他在堂屋把银子掷在地上了?”又迟疑地道:“说给大叔听,他可肯听?怕还疑心是我说漏了嘴呢。”见贾琏不像是肯管这事的,略安了心。
贾琏也没其他法子教给贾蔷,就道:“总归你也没法子,快些搬出来自己过活就是了。”说着话,便望见路上过来了三顶蓝布轿子。
贾蔷见轿子来,连忙躲在贾琏的马后,贾琏越发不解,微微一瞥,见一顶轿子里有人撩开了轿子来看,望见是个半老徐娘。
“这是哪个?”待轿子走远了,贾琏便问贾蔷。
贾蔷道:“还能是哪个,是尤家的娘儿三个。”唯恐被人瞧见他跟贾琏说话,立时作揖后退两步,便慌张地远去了。
“……是我冤枉了蔷哥儿,难为东府里还有个知道好歹的。”焦大有些醒酒了,望见贾蔷急匆匆地走了,不免后悔方才说了那句伤人的话。
贾琏道:“老人家知道就好。”这贾蔷及时地分了院子,兴许待贾雨村动了什么手脚后,能够保全自己也未可知。
97隔壁烽火()
唯恐天晚了办不成事;贾蔷一走;贾琏立时领着人马不停蹄地向薛家赶去;头会子来薛家,到了薛家门前,便觉薛家果然是想韬光养晦了,偌大的门前只留着两个大小厮看门。
待焦大去门上递了帖子后,贾琏便领着人进了薛家;焦大等先留着门房里;他随着人去给薛姨妈请安。
一路只见薛家所用的下人十分精少,且盆栽的贵重花木等也是能免则免,待随着人进了薛姨妈母女住着西跨院里;便见薛姨妈房门前廊下放着纳凉的竹床。
这会子薛姨妈坐在铺着褥子的竹床上坐着,边上站着珠圆玉润的薛宝钗、不怒自威的王熙凤。
贾琏瞧了一眼;见王熙凤、薛宝钗俱是穿着半新不旧的家常衣裳,心道王熙凤也入乡随俗了?竟打扮得这样朴素。
因盐引的缘故,薛家人对贾琏便又亲近了两分。
薛姨妈先叫贾琏坐在手边竹椅子上,然后问:“这样热的天,是骑马还是坐的轿子?”待听说贾琏是骑马,便忙令人拿了冰沁的杏仁茶来,又道:“已经叫人去铺子里请你蟠兄弟去了,他一会子就回来。”
贾琏笑了一笑,说道:“姨妈近来可好?”
薛姨妈喜不自禁地道:“有你帮扶,他们两口子又争气,还有什么不好的?”只觉儿子长进了,儿媳又有见识,女儿又极有造化,她这辈子可谓是圆满了。
贾琏笑道:“姨妈是个有福气的,难怪我家老祖宗都羡慕你呢。”
薛姨妈待要说贾母福气才是真正大,又想起贾母的事,只得含糊地一笑,算是认了。
王熙凤微笑着,思忖着贾琏来是为了什么事。
薛宝钗微微扭头去看王熙凤,不解王熙凤怎像是变了性子一样,与在王家时做女儿时的性子迥然不同。虽不解,到底看她为薛家里里外外忙碌,也在心里为她赞叹一声。
“叫琏二哥等久了。”薛蟠一身酒气地慌慌张张地就从外头进来。
贾琏道:“并没等多久,只是你不是去铺子了么?这么快就回来?”
薛蟠一怔,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王熙凤笑道:“二哥别问他,眼不见为净就罢了,挑明白了倒没意思。”说着便挤到薛姨妈身边坐着,委屈地去扯薛姨妈袖子。
薛姨妈也明白薛蟠这是去了附近谁家里鬼混,立时对薛蟠道:“瞧我回头怎么教训你,先随着琏哥儿说话去吧。”
薛蟠见王熙凤并未胡闹,只是跟薛姨妈撒娇,心里不免惭愧起来,又看她难得这样小鸟依人,不觉心里荡漾起来,拿着手往自己脸上拍了一拍,笑道:“老奶奶、大奶奶莫怪,一时被人教唆着就去了。老奶奶、大奶奶放心,再没下次了。”
被薛蟠称呼为老奶奶的薛姨妈啐道:“没出息的东西,快去吧。”
“哎。”薛蟠答应着,立时笑嘻嘻地领着贾琏向前院书房去。
贾琏心道果然是时势造英雄,什么样的时势就有什么样的英雄,向前进了薛蟠的书房,不由地怔住,指着这空荡荡只放着几本书的屋子问:“这就是你的书房?”
薛蟠道:“原本摆着不少好东西呢,凤儿说放那些明摆着是叫人以为我们有银子来算计我们呢,就都收拾起来了。”
“凤儿?”贾琏笑道。
薛蟠竟然羞赧起来,咳嗽一声问:“琏二哥今日来做什么?”
贾琏将图纸从怀中拿出来,“你家的铺子五花八样样样都有,你寻几间打铁的,叫他们造了模子,依着模子用铁水倒出这些玩意来。切记,一家铺子只叫他们做一样东西,哪怕铺子隔着天南海北呢,也不能贪图一时便宜,叫一家铺子做了几样。”说罢,便将图纸递给薛蟠。
这会子没有外人又没有尊长,他便自己挑了一座大椅子坐下,去看审视图纸的薛蟠。
薛蟠看了图纸,上面并未明着写是什么东西,况且他也不将国法放在眼中,只知道贾琏对他仗义,他也该对贾琏仗义,便道:“琏二哥既然吩咐我,我就去办就是了。”
“这东西要紧的很。先造出模子来送来我瞧瞧,若好再接着铸。若你那凤儿问,你只管告诉他,若是旁人,你万万不可说出来。”贾琏又叮嘱道。
薛蟠很是机灵地道:“琏二哥的事我们怎敢去告诉旁人?如今我就将这图纸剪开了,吩咐人送出去叫人铸造去。”
贾琏笑了一笑,见薛蟠这样爽快,越发不后悔将那盐引给他了,仔细将图纸看了记在心中,随后便帮着薛蟠去剪,又交代了一些保密的话,见天色晚了,薛姨妈留他吃饭,便在薛蟠书房里吃了些酒水,闲话一通,便告辞出来,出门望见焦大、赵天梁等人都在薛家吃了些酒水,也不见怪,依旧上了马向荣国府去。
半路上,遥遥地看见柳湘莲迎了过来,便问:“可是家里出事了?”
柳湘莲骑在马上摇了摇头,走近了,见天色已暗路上鲜有人走动,便低声对贾琏道:“东府请二爷去说话。”
“为了什么缘故?”
柳湘莲道:“并不知道什么缘故,我花了银子打听了,东府里珍大爷将蓉哥儿给打了,如今蓉哥儿人在前院养伤回不得后院;蔷哥儿也挨了骂,这会子就被搬出了宁国府。左右等不来二爷,我去寻那搬出来的蔷哥儿说话,蔷哥儿说都是叫那贾雨村给害的。”
贾琏思量着是贾蔷终归将贾雨村的反常说给贾珍听了,便道:“先去看他怎么说。”说罢,便领着柳湘莲并焦大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