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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春见许青珩跟黎婉婷感情那样好,这会子却不埋怨素琴,便不解地看她。
“要怪的话,先要怪我玉珩哥哥其次就要怪家里的长辈最后也要怪你我了。”谁不知道素琴是许玉珩房里人?昔日知道却不以为然,如今出了事,岂能自觉无辜?
“青姐姐这话叫我糊涂了。”迎春一头雾水地,只觉许青珩神叨叨的。
许青珩又在她耳边道:“我们面对这种事,不能对付家里的长辈,就只能对付几个能听得进话的。等着瞧吧,我必要先叫玉珩哥哥彻底改了,至于我父亲,他也是一大罪魁祸首,看我日后如何用激将法,叫他幡然悔过。”有黎婉婷、素琴两条人命在,许玉珩不改也不行了。
迎春依旧不明白许青珩这没头没脑的话,先疑惑看她,随后见黎太太要冲出去拦着人往黎婉婷棺材上撒土,忙拦着她。
许青珩将话说了,见迎春是一点也不懂她话里的意思,心知迎春是个不觉通房侍妾有何不妥的人,心道看她日后如何潜默化叫迎春知道男人留有通房侍妾是何等的可恶。
眼看着黄土越堆越高,黎太太的哭声也便小了。待一座新坟堆积起来了,众人便出了这棚子,簇拥着黎太太出了这简陋的棚子上了翠幄轿子。
今次许青珩与迎春同上了一顶轿子,在轿子里,见迎春温柔可亲,竟像是十分好欺负的模样,便拉着她道:“你家老爷可还好?”
迎春点了点头,笑道:“老爷这些日子清心寡欲,对操练家里家丁来了兴致,日日唤了二老爷一同看家丁操练,精神头比早先好了许多。”
“听说你姨娘也是个好人,可惜早早地就去了。”许青珩惋惜道。
提到她姨娘,迎春不免失落落地,垂着头道:“她没那福气罢了。”
“咱们这样的人家,称之为脂粉英雄冢也不为过。你姨娘的事我听得不多,但依稀听说是个极为可亲的人,那样的人,真该寻个寻常人家嫁了,一辈子平平淡淡的才好。”帘子被晚风吹拂起来一角,许青珩眼瞅着自家坟场里坟堆无数,心叹黎婉婷大抵是想埋在黎家的坟地里吧。
迎春怔了怔,随着黎婉婷的话点了点头,“……我也依稀听说我姨娘好得很,可惜这世上哪有什么如果。若当真有,我也情愿我姨娘没进了老爷的门,我呢随着我姨娘投生在个寻常人家,远离这些是是非非。”虽眼下看似她跟着鸡犬升天了,但她原本就不贪恋那些所谓的管家之权,虽偶尔有些虚荣心作祟,但在心里巴不得少了那些是非。
许青珩道:“所以呢,将心比心,咱们骂那些丫头们才是真正地骂错了人,她们是连身家性命都握在别人手上的,骂她们贱骨头,岂不是柿子捡软的捏,不敢去骂偷腥的野猫子,只敢去骂有腥味的鱼儿?”
迎春脸上登时涨红了,两只手握着帕子不言语,她这边口口声声地骂素琴,她姨娘昔日也未必不是素琴那样过来的,眼角滚下两点泪水,嗫嚅道:“青姐姐说的有些道理,那素琴也未必没有冤屈,将她一条新鲜的鱼儿时时放在猫儿眼皮子底下,鱼儿既然被猫儿咬了,人便不屑再去吃了,那鱼儿若不被猫儿吃完,便只能丢在外头臭了烂了。”
许青珩见迎春仿佛懂了一些,便握着她的手道:“咱们这些眼下的姑娘日后的奶奶们,比起你姨娘她们事事不能自主,又多了两分权势。既然有了权势,为了自己,也为了那些丫头,便要从眼下开始,不给那些丫头念想,千万不可说那些日后也总在一处的话叫人误会,该时时拿了人家寻常夫妻白头偕老的话说给她们听,叫她们也将眼界放宽一些;待日后出了门做了奶奶,也万万不可拉一个打一个,再做那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事,该将心思多放在……”脸上不由地涨红,她没说完的话,自然是说该将心思放在爷们身上。
迎春跟着也羞红了脸,讷讷地点了头,原本还觉许青珩神神叨叨的,此时见她是将真心话说给她听,且这些话又是贾母、奶嬷嬷们万万不会说给她听的,于是连连在心里谢了许青珩一歇,只觉与许青珩更加亲近了。
轿子停在许家家庵中时,天色已经大黑,于是便纷纷回了安排下的屋子里歇着。
因许青珩邀请,迎春便随着许青珩同在一间屋子里歇着。
许青珩既然要潜移默化,便又遮遮掩掩地跟迎春说了不少话,口中不提那些男欢女爱,却字字句句都在说令丫鬟做房里人,既对丫鬟们不公又对她们不利,甚至会贻害子孙。
迎春先懵懵懂懂,随后又觉许青珩说得在理,总归归根究底,要对付的不是丫鬟是爷们,到了三更,便打着哈欠与许青珩面对面地睡了。
第二日一早,迎春又随着许青珩去安慰了黎太太、袁氏,因听说贾琏要去探望邢夫人,便又坐了轿子随着贾琏、李纨向邢夫人住着的尼姑庵去。
在尼姑庵的第二进下了轿子,李纨被贾琏留在大殿,迎春随着贾琏向后去,望贾琏面又疲色地在前走,两三步后紧挨了过去,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来。
“可是有什么事?”贾琏先听着迎春的步子快了些随后又慢了,便回头去看她。
迎春原是要将许青珩的话告诉贾琏,随后又怕贾琏恼了她,忙改口道:“哥哥可知道我姨娘的事?”
贾琏笑道:“我那会子早分了屋子,哪里知道?只知道你姨娘好得很。”
迎春一怔,斜地里一婆子忽地迎上来道:“姑娘的姨娘真真是个伶俐聪明人,当初姨娘在时,老爷身边什么人都得让她一步呢。可惜年纪轻轻的,就那么去了。”
贾琏、迎春看过去,那婆子原来是随着邢夫人一同住在尼姑庵里的王善宝家的。
王善宝家的一眼瞅见随着迎春的司棋此时穿着素色衣裳也随着迎春戴着满头银簪银钗,虽是银的,却比金的更显得富贵,不由地瞥了眼自己身上那尼姑袍子,越发堆起笑脸,指望着能从这尼姑庵出去。
迎春一怔,因要多听她姨娘的事,便又问:“我姨娘是怎么到老爷身边的?听你说的那样好,她可是外头纳来的?”
王善宝家的笑道:“外头来的哪里比得过老太太调、教出来的人聪明伶俐?”
迎春心一凉,暗叹她姨娘就当是许青珩口中“拉一个打一个”中所谓的“拉一个”了,只是她年纪轻轻就去了,怕就是狡兔死走狗烹,被她打压的人没了,于是她也就跟着没了。如此一想,越发明白了许青珩那一句“怨不得素琴”了。若有所思地随着贾琏又向前去。
王善宝家的见贾琏、迎春不再理会她,赶紧跟着向邢夫人礼佛的小佛堂去。
到了那佛堂外,便见邢夫人穿着一身灰布袍子双手合十闭着眼睛念佛。
“给太太请安。”贾琏、迎春二人道。
邢夫人这才故作姿态地扶着王善宝家的手臂站起来,含笑道:“琏二爷、迎大姑娘怎来了?”
“回太太,亲戚家有丧事,随着出了城。既然出了城,不得不来见一见太太,免得旁人说我们兄妹不孝。”贾琏见邢夫人吃斋几年,不见瘦削,反倒更丰盈了一些。
邢夫人原当贾琏来接她呢,此时听他的意思是因为“人言可畏”四个字不得不过来,不由地一噎,不敢再故作姿态,笑道:“是谁家的丧事?我竟不知道。”
“是个晚辈的,太太不知道也无妨。”贾琏瞅了瞅这屋子里,自说自话道:“既然太太这边什么都好,我们便告退不打搅太太修行了。”说着话,便又干脆利落地向外去。
“琏儿——”邢夫人有些慌了神地喊一声,见贾琏领着迎春头也不回地去了,不由地又咬牙切齿起来。
迎春随着贾琏、李纨在前院又上了轿子,在自己个的轿子里支着头胡思乱想一通,待轿子进了荣国府,随着贾琏、李纨见过了贾母,领着司棋、红玉两个回自己院子后,进了屋子里换了一身浅粉的衣裳,见司棋、红玉两个忙忙碌碌指点小丫头们将昨儿个带出去的包袱收拾好,便坐在轩窗边的炕上,命人沏了三盏好茶了,令司棋、红玉两个陪着她坐着。
黎婉婷虽死得凄惨,但总归是别人家的事,是以司棋、红玉二人无不纳闷迎春这是怎地了,见她坐在正座又请她们也来坐,便告了座后斜签着身子半跪在炕上吃茶。
迎春见这会子奶娘、嬷嬷们不在,便两只手握着手中描画着婵娟的细瓷茶碗看司棋、红玉两个,“有道是不图一时乱拍手,只求他人暗点头。咱们都一日日大了,若还跟三姑娘、云姑娘她们并她们身边的姑娘们一起成日里只知道憨玩,这如何使得?借着许家出了这档子事,我且要问问你们心里是如何想的?如此,趁着我还在家里掌管些家事,及早地替你们办了。”
司棋、红玉二人,一个壮美,一个俏丽,二婢乍然听迎春这样问,自然想到的是自己个的终身大事。
司棋性子烈了一些,听迎春这般问,霍地站起来冷笑道:“姑娘别拿着那些不长眼的下三滥人来比我们,不独我,便是红玉我也敢作保,我们都不是那些眼皮子浅的人。那些心口不一的虚话我也不多说,日后只请姑娘替我寻个有能耐长进有前程的便是。”
红玉忙拉着司棋重新坐下,笑道:“姑娘没说什么,你便先生了气。既然姑娘问,我也不妨说了吧,我老子老子娘颇有两分能耐,我虽比不得鸳鸯姐姐,但也自忖有些才干。若将来二爷肯叫我自赎,我倒是想出了这府,管外头是穷还是苦呢,至少命是自己的。”
司棋是自幼陪着迎春的,红玉也来了迎春身边二年,迎春怔愣住,暗道亏得她今日问了一问,不然一味听教引嬷嬷的话,又拉拢又防备着她们两个,岂不是又多此一举又不识好人心了?于是反倒要跟司棋、红玉两个赔不是,只说:“你们为了我黑天白日的受累,我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