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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社会的人员流动性很大,螺屿村里自然少不了外来的租住人员。这些人不在谢浩然的考虑范围内。他微笑着对老头道谢,然后离开,朝着远处街道上一位正在散步的老太太走去。
《珍渺集》是文昌帝君留下的书。它上面记载的内容,几乎都是上古时代遗留的信息。由此可以推断,螺屿村的存在时间非常久远,以至于很多事情被后人随着时间的流逝所遗忘。姓“李”的那户人家肯定存在过,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衰败了。
这种事情不可能从年轻人嘴里得到答案。谢浩然选择询问目标很直接:越老越好,尤其是上了年纪,老得几乎连路都不动的那种村民。恐怕也只有从他们身上,才能找到关于“李”姓人家的相关线索。
天色渐渐黑了,沉重暮色驱赶着天空中残存的太阳光线,仿佛一个急不可待想要释放欲望的彪形大汉,带着得意狂放的狰狞,正把可怜少女朝着世界上最黑暗的地方死命狠压下去。
街上的行人越来越少,街道两边有越来越多的窗户亮起了灯光。
谢浩然开始变得焦躁起来。
问了很多人,得到的答案都一样:螺屿村从来就没有什么姓“李”的人家。
脚下的水泥路面很硬,周围却空荡荡的看不见一个人。家家户户的大门紧闭着,远处隐约传来各种声音。有欢笑,有叫骂,也有音量颇高正义感十足的斥责,以及濒死者在最后关头发出的绝望悲鸣。
那是电视里发出的声音。连续剧,或者电影。
毫无收获啊!
谢浩然在黑暗中长叹了一声,摇摇头,带着谁也无法看到的自嘲表情,转过身,朝着村口公共汽车站的方向走去。
来的时候,他其实已经料到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很多曾经辉煌的事情早已随着时间而消失。社会的变迁会导致前人与后人的很多观念产生冲突。亲身经历者当然会相信某些奇谈怪论是真的。但他们数量太少,而且永远不可能让更多的人相信那是事实。
“吱呀!”
前面路边一户人家的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一个矮小臃肿的身影。从屋子里透出的灯光照亮了一切,谢浩然看到那是一个满面皱纹的老妇人。她穿着一件农村妇女常见款式的浅灰色上衣,腰间系着围裙,头上还包着一块蓝布帕子,手里端着一盆水,倒进了门口的排水沟。
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谢浩然朝前快走了几步,照例在脸上堆起了微笑:“大妈你好(方言称谓),请问这村里有没有一户姓“李”的人家?”
老妇人手里拿着空盆,仔细打量了谢浩然一番,被无数皱纹挤压成一条缝隙的眼睛里,透出略带疑惑的目光:“小伙子,你找姓李的做什么?有什么事情吗?”
她没有像之前那些人一样矢口否认!
一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激动,瞬间在谢浩然身体里弥漫开来。他听见自己声音都变得有些颤抖:“是我家里的老人要找他们。唉……说起来也真是的,明明生病了就应该去医院,偏偏我爷爷就相信这个,一直说要找到螺屿村里姓李的才行。我也是被逼得没办法,在村里来来回回找了好多人,可谁也不认识。”
这是他早已想好的托辞。
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找人,不外乎三种结果。
第一:很多人都认识要找的那个人,一切都很顺利。
第二:没有人认识要找的那个人,自然也就找不到目标。
第三:有人认识,但是因为某种缘故,以及顾忌,不方便透露对方行踪。
谢浩然编造的托辞就是为了应对第三种情况。
《珍渺集》上记载的信息已经非常古老。可以想见,姓“李”的那户人家就算不是修道者,至少也与修道者颇有渊源。如果有人恰好知道对方行踪,又不方便说出口,那一定是因为现代社会与古老时代之间的理念冲突所造成。在这样的情况下,把所有问题都推到虚无缥缈“家中老人”的身上,用“疾病”为借口,就再好不过。
老妇人同情地点点头,侧过身子,鬼鬼祟祟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第三个人在,这才压低了声音:“你算是问对人了。他们家很多年前就改了姓,女儿出嫁以后娃娃就跟着女婿姓。知道他姓李的人,差不多已经死光了。”
改姓?
谢浩然有些愕然,不由得怔住了。
老妇人低沉的声音里带着叹息:“没办法,都是以前搞运动那时候闹的。老李头的确在看病上挺在行,也救过不少人。可上面说他那是搞封建迷信,抓起来戴了高帽子,还用铁丝捆起来游街。那时候惨啊!连人都差点儿被活活打成残废。他被吓怕了,所以装疯卖傻,后来就再没有给人治过病。”
谢浩然脸上同时浮现出焦急与喜色:“大妈,这个人在哪儿?求求您快告诉我。”
如果是陌生人用平常的理由询问,老妇人根本不会浪费口水说这么多。但是谢浩然之前的那些话合情合理,也老妇人对很多年前那个被称之为“大运动”的特殊时代勾起了往昔回忆。
良久,她才慢慢叹道:“沿着这条路往西走,出村以后再走一里地,有一个很大的水塘,他家就在水塘的边上。”
第七节 道友()
谢浩然在黑暗中奔行。炼气士对外界特有的敏锐感知,使他小心规避着来自脚下的各种障碍,奔跑速度却丝毫未减。
一里地不算远,很快就看到了老妇人所说的那个水塘。面积不大,也就两亩地左右,在黑夜里显得平静。
一间外表破旧的屋子矗立在水塘边上。很小,大约五、六十平米的样子。前后都围着篱笆。贯穿螺屿村的水泥路面出村以后就换成了土路,一直延伸到了这里,分出一条支线,与这间屋子连接起来。
房门关着,门缝里透出微弱的光线,里面有人。
谢浩然推了推环绕在屋子外面的篱笆围栏入口,发现是松动的,没有扣紧。他下意识的伸手将其推开,走了进去。快要走到屋门前的时候,却意外发现:就在院子内侧靠墙的角落,隐隐约约趴着一只石龟。
在很多古代建筑里,都能看到类似的东西。外形与背负着石碑的龙子神兽差不多,只是后背上缺少了那块碑,体型也较小,长度在半米左右。
这只石龟面朝着房屋,背对着篱笆。
谢浩然忽然想到了自己在《珍渺集》里看到过一段关于房屋风水的记载。他连忙从原路退了出去,重新走回到那条与屋子连接的土路支线上,凭借自己敏锐的视觉能力,屏息凝神仔细观察了近五分钟,然后绕到与土路支线背对着的旧屋后面,站在篱笆墙外,找了一块干净的硬地,朝着屋子弯腰行了一礼,然后曲起手指,在篱笆墙上用力连敲了三下,朗声道:“后进之辈谢浩然求见道友。”
门开了。
没有想象中道骨仙风之人的倨傲与冷漠,只有一个身材佝偻,满面激动的老人。他开门的动作很大,非常用力。就在谢浩然刚说完“道友”两个字的瞬间,沉重的门板就从里面被拉开,带着很大的惯性,“哐”的一声重重砸在了旁边的墙壁上。
“请进!快……快请进!”
老人显得很急切,嘴里忙不迭地喊叫着,三步并作两步就跨过了院子,一把拉开篱笆门,冲着谢浩然抱起双拳行礼。他的动作幅度很大,看得出来是在努力控制着情绪。只是显然没有料到自称“道友”的谢浩然居然如此年轻,甚至根本就是一个少年,不由得愣住了,抱拳的双手斜撑在空中,半天也没有落下。
太过于年轻,的确会让人产生怀疑啊!
谢浩然暗自苦笑着摇摇头,再次朝着老者行了一礼,认真地说:“对不起,刚才走错了,没发现那里是后门。”
话一出口,老者心中的那点怀疑,顿时被打消得干干净净。
“果然是同道中人!你果然是修道者啊!”
声音很苍老,有种几近于狂热的激动。老者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情绪逐渐变得平缓。他侧过身子让开,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友请到里面谈。”
房间很小,中间有一个火塘,里面燃烧着通红的炭块。周围的家具很简单,除了一张破旧的桌子,就只有几个矮脚凳。手工很粗糙,凳面上捆着碎布与干草制成的软垫。
在灯光与火光的映照下,谢浩然看到了老人雪白稀疏的头发。他是如此的老迈,以至于难以辨别真实年龄。瘦长的面颊两边布满了皱纹,仿佛干枯的老树皮。头发和胡须上沾着少许烟灰,每次说话都会被皮肤牵扯着来回晃动。
谢浩然从旁边拿过一个矮脚凳坐下,试探着问:“道友可是姓李?”
老人兴致很高,他从屋角抱来了一大捧土豆,把这些灰不溜秋的东西一个个塞进火塘旁边的柴灰。用火钳拨拉着炭块的时候,他很是感慨地点点头:“这都多少年了,自从上一位道友离开,你还是第二个有资格被我邀请进来的修道者。”
谢浩然疑惑地注视着他,耐心等待着老者的解释。
“这房子是我爷爷造的。”
老者把最后一颗土豆埋进火灰,直起腰,用枯瘦苍老的手指了指对面墙壁:“房子有前、后两道门。我爷爷故意把后门开口与外面的大路连接,对道术没有研究或者不知根底的人,就只会从后门进来。我爷爷去世的时候告诉我,真正的修道之人一眼就能看穿这间屋子的风水局。哪怕是再高明的风水先生,最多只是知道房子的正反走向,却不会明白这屋子的真正作用。更不会像你刚才那样,站在篱笆外面,让我把你带进来。”
谢浩然微笑着轻轻点头,心里却在暗道“惭愧”。他其实根本不懂风水,对于道术也只是刚刚入门。如果不是曾经在《珍渺集》上看到过类似的建筑布局,他恐怕只会顺理成章认为与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