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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再一次传来了谢浩然的声音:“你要去哪儿?”
何洪涛停下脚步,却没有转身:“我们之间的事情已经结束了。现在还在问这种问题……年轻人,难道你不觉得管得太宽了吗?”
“我只是给你善意的提醒。”
谢浩然的语速非常缓慢,声音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我绝对没有开玩笑,你真的是厄运缠身。”
何洪涛被这句话硬生生的给噎住了。想要最强势凌厉的话语反驳,却只是张了张嘴,一个字也没能说出来。一片因为恼羞成怒泛起的红色,沿着面颊两边迅速朝着头顶移动,就像战争年代小鬼子冲进空无一人的村子里扫荡,顷刻之间就占领了他面部皮肤的全部角落。
他没有争辩。伸出手,握住了门锁,用力朝着左边拧转,随即把厚重的防盗门拉开,抬脚阔步走了出去。
何洪涛现在的心情恶劣到了极点。
他对谢浩然的评价和印象也糟糕到了极点。
很正常,无论是谁被这样调侃、讥讽、耍弄了一番,都不会乐呵呵的继续保持微笑状态。
除非,那是一个脑子不正常的精神病患者。
早知道今天会是这样的结果,何洪涛根本就不会来。这种事情完全可以交给下面的某个主管来处理。我可是“康耀”房地产公司堂堂的总经理,而且还是股东之一啊!
谢浩然默默注视着何洪涛的背影在房间里消失,然后慢慢走到窗前,低下头,看着他从大楼单元门走出,上了停在下面的那辆“瑞虎”越野车。
谢浩然当然知道自己说的那些话颇为过分。如果不是何洪涛这个人脾气好,恐怕立刻就会争吵起来。
然而,谢浩然必须这样做。
今天在学校里发生的事情,让他感受到了来自“人类社会”这个庞大群体里最强大力量的威胁。
那股力量的名字,叫做“权势”。
谢浩然至今也不明白班主任罗文功为什么要诬陷自己考试作弊。但是有两件事情可以肯定:首先,罗文功在今天早上还没有诬陷自己的想法,而是临时起意。其次,事件本身肯定与戴志诚有关。
戴志诚区区一个学生,他凭什么就能决定整件事情的走向?凭什么能够让班主任罗文功站在他那边?
谢浩然想起了戴志诚的父亲是市府官员的传闻。这是最合理的解释。
在厕所里狠狠羞辱那个家伙,无法从根本上解决问题。想要对抗权势的方法不外乎两种:第一,拥有更庞大的的权势。第二,集合大多数人的力量,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
“康耀”房地产公司是昭明市的纳税大户。如果得到了何洪涛的认可,也就相当于在某种程度上得到了“康耀”公司帮助。
他们会成为自己手里的牌,分量很重的筹码。
……
“瑞虎”车的内饰非常豪华,与普通的外观区别很大。真皮座椅绝对不是商家广告上用作噱头的那种便宜货,而是货真价实的顶级软皮。车载音响是德国进口的原装货,真正全方位环绕立体声。行车记录仪有两台,摄像头分别对准了车体前后。无论碰撞剐蹭发生在任何位置,都会在第一时间以录像的方式自动保存。
何洪涛是一个性格内敛的人。他并非不喜欢“保时捷”之类光是看看就令人羡慕的奢华豪车,而是出于对国产货的忠实支持,再加上“瑞虎”这款车型无论外观还是性能都很不错,这才选择其成为自己的座驾。
三旗村的位置距离主城区颇远。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晚餐时间,这个方向入城的车辆不多,速度也比较快。
坐在副驾驶座位上,何洪涛面色阴沉,一言不发。
司机小薛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他一边开车,一边关注着何洪涛脸上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何总,谈得不顺利吗?”
何洪涛闷闷不乐地摇摇头。他仍在思考临出门前,谢浩然说的那几句话。
厄运缠身……
见鬼!这小子简直就是胡言乱语。老子今年年初的时候可是去圆通寺里专门找有德高僧算了一卦。大师说我今年会鸿运当头,吉星高照。事实上也是如此,公司今年的业务量比往年增加了三倍,而且还是房地产行业中为数不多,能够不依靠银行贷款,自行保持稳固资金链的优秀企业。如果说我运气不好,厄运缠身,那么你谢浩然差点被挖掘机活埋那件事情为什么没有对我造成影响?反正你也收下了支票,能够用二十万的代价解决问题,这已经很划算了。
如此强势的运气,居然被你小子叫做是“厄运”?
何洪涛从鼻孔里发出轻蔑的冷哼,脸上全是不屑一顾的表情。
“小薛,到前面岔路口拐个弯。”他抬起右手,指着前面不远处闪烁的红绿灯随口吩咐。
司机小薛给车速降了一个档位,疑惑地问:“何总,您不是要回家吗?前面拐弯……那不是去你家的路线啊?”
“我们去外面吃。”
何洪涛淡淡地解释着:“今天心情不好,等我给家里打个电话,让老婆带着孩子过来找我。去“蟹屿螺洲”吧!他们张总前天就跟我打过招呼,说是今天有一批澳洲龙虾空运过来,一起去尝尝味道。”
司机小薛顿时变得兴奋起来:“好嘞!没问题。”
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刺耳的引擎咆哮突然从后面传来。何洪涛被吓了一跳,连忙转过头,透过后面的车窗,他清清楚楚看到了一辆巨大的“东风”重型卡车。
……
钱彪个子不高,虽然体格偏瘦,却很有力气。
常年开大货车的人性子都比较暴躁。这种变化究竟是从什么时候产生?钱彪自己也不太明白。以前看着别人开货车跑运输,那钞票就像是天上下雨一样哗啦啦朝着口袋里流。钱彪看得眼馋,觉得这是个发财的好办法。于是咬着牙跺着脚好不容易通过了驾驶培训,又砸锅卖铁贷款买了一辆二手卡车。
有了车的人,心态立刻发生了变化。钱彪看不起村子里的那些穷鬼,觉得自己要比他们身家丰厚。身份地位的改变实实在在,即便是以前对钱彪呼来喝去的那些家伙,如今见了面也要陪着笑脸打声招呼,然后敬上一支烟。
可是这种尊敬仅限于村里。只要开着那辆二手卡车装货上路,钱彪那点小小的自得与傲慢,很快就被公路上风驰电掣的各种豪车碾压,被粉碎得丝毫不剩,干干净净。
这个世界上的有钱人真他吗多啊!
一辆“奥迪”就得好几十万。
一辆“兰博基尼”就得好几百万。
还有比这更贵的,具体叫什么名字钱彪没有记住,只知道是国外大品牌的限量版,一辆车子就要上千万。
尼玛,如果老子有那么多的钱,还跑个屁的运输?
跑运输真正是很憋屈的一件事情。路政交警全是大爷,路上随便看到一个“检查”的牌子,钱彪都有种被吓得随时提高警惕的紧绷感。没办法,现在跑运输的人越来越多,这个行当的竞争也越来越激烈。以前拉等量的货物,跑一趟至少可以净赚两千,现在最多只能挣到五百,甚至更少。
人都是被逼出来的。想要在同样的时间里挣更多的钱,唯一的办法就是超载。
今天中午在货场装货,载重量只有七吨半的卡车,钱彪硬是让上了十五吨的螺纹钢。那是一个在城西方向建筑工地订的货,十多米长的钢筋规格远远超出了钱彪那辆二手“东风”货厢。他对此有自己的处理方法:拆掉前后车厢挡板,用铁丝把钢筋牢牢固定。虽说整体外观难看了些,但谁也不能否认,那是一辆运货的卡车。
这种违规装货一旦被交警抓住,肯定要被当场拦下来重重处罚。钱彪没敢在白天开车上路,他一直呆在火场里休息,想要等到晚上夜深人静,再摸着黑,把这些钢筋给货主送去。
第二十五节 醉驾()
想法是好的,而且非常隐蔽,被交警抓住的可能性非常小。
生存在夹缝里的人就像蟑螂,都有其专属的一套生存法则。电视报纸上经常可以看到各种自诩为正义的家伙指责城管,咒骂警察,怒怼军人。其实那些混蛋根本就是吃饱了没事干。他们永远不会明白一个国家失去了法律限制会有多么可怕,永远不会知道一座城市没有规矩束缚会变成大垃圾场。而那些被他们指着鼻子唾骂的人,在忍受责骂声的同时,还要默默为了这些不讲道理的人维持秩序。
在货场等待黑夜降临的大货车司机还有很多。他们彼此都认识,有些甚至还是老乡。就近找个小饭馆,点上几个简单的菜,随便来点儿酒自然是少不了的。大家都很清楚开车跑运输这个行当不能喝酒,于是都很谨慎地说着“少喝点儿,随便意思意思就行。”
主观意愿上当然没什么错,但是人人都低估了酒精对大脑的麻痹效果。钱彪也不例外。吃饭前说好了就点上一瓶“二锅头”六个人分着喝,结果很快变成了每人端着一瓶对着瓶口吹。炒猪肝吃了不够再加一盘,莲花白炒西红柿的盘子端下去,换上了烫乎乎刚出锅的油炸花生米。卤猪头肉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少,那是下酒的好菜,而且便宜。
中午十二点半开始吃饭,原本打算着一个小时就餐时间也差不多了。结果到了三点多钟这顿饭也没吃完。其间上了好几次酒,包括钱彪在内,全都喝得脸红鼻子粗,隔着十多米远就能闻到他们身上浓烈的酒气。
喝醉的人都喜欢吹牛逼。
“老罗你他吗的不是说上次去洗浴城里那个妞有多漂亮吗?老子昨天晚上也去了,三百九十九号,还是你告诉我的。卧槽,这辈子就没见过那么丑的女人,简直比我老家的媳妇他吗还难看。手上那把力气真是比牛还大啊!做个按摩,差点儿没把我的骨头给拧断了。”
“老张你家里不是地主吗?开着果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