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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行之将母亲的身后事安排好后,瞧瞧家中再无别人能在自己出外挣钱时照顾后父,而薛释的重疾那时刚有些好转的迹象。钱行之咬咬牙,每日出去营生时便负起薛释一齐去了。
这边卖字,那边小炉上便煎着药,熬好了便停了活计一口一口的喂了薛释。
一学正得知钱行之此行大为感动,去了庙口一遭,花了一吊银子求了副对联。且不说那钱行之的肚子里究竟有几滴墨水,就瞧着他那字里行间中的灵气也是用得的。于是这老学正便做了一番动作,让钱行之进了书院做起了抄撰工作,比那庙口卖字得钱稳定,更有一间收拾打扫好的小柴房,能让薛释在其中歇息着,且还放了一张床,让薛释能睡得舒舒服服的。
薛释的病情多年来时好时坏,道了钱行之进书院时本略见好了,不过几个月又严重了起来。
可怜钱行之已到了结亲的年龄,虽长得一表人才仪表堂堂,却因这后父的病而拖了下来。
人姑娘家好些的,不愿意嫁了这么一个没有功名却还有个拖油瓶后父的人。
人姑娘不好的,薛释听着难过,梗着脖子就是不给钱行之点头。
于此,一个大孝子终落了个孤家寡人。
薛姨娘说的时候,林老太太的眉头舒了又皱,皱了又舒。
要说,这是个好孩子。
听着故事的时候,不断替那钱行之唏嘘人生的坎坷,而当想起薛姨娘是在为林曼同这人说亲事,林老太太是老大的不乐意。
这重情重义之人有重情义的好处,当然也有重情义的坏处。
林老太太想要林曼嫁出去仍是被人宠着疼着过着好日子,哪会想要她帮人后父把屎把尿的。
薛姨娘知道林老太太担心的是什么,话头一转,便说道:“……前不久听说,那薛释去了。”
林老太太思量道:“去了?”
薛姨娘点点头,“从前听着那钱行之是个好的,我可没敢说。毕竟四叔在那难于伺候,谁人过去日子都是艰难的。……如今可是不一样了。我这四叔没了,那钱行之品行极好的人,正合适四小姐呢。”
林老太太叹了口气,道:“那条件却是差了许多的。”
薛姨娘没接这话,只是笑了笑。
其实林老太太也是明白的。林曼这脾气,若是嫁到什么大户人家去,不是将别人家的顶子掀了,便是会被别个人整治得抬不起头来。反倒是这种爹娘尽没了的,上不用服侍公婆,下不用照顾弟妹,能自做些活计,虽是挣不得多少钱,但总也算是在学堂中挂了个名的小吏,总还是不差的。
如今圣上以仁孝治天下,那钱行之已因孝义有了些名气,听闻知府那头已经做了保举,将他的名字直送了上去,做为明年恩科的特提之人。
林老太太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要让人亲去瞧瞧才好。毕竟名声这事情,总是尽信不得的。
薛姨娘回了海桐苑,林棋茹仍没有睡,见她回来忙问:“母亲,祖母那头怎么说?”
薛姨娘捋捋鬓发,道:“说是要遣你父亲或林二爷去瞧瞧,看那神情倒是觉着不错的。”
林棋茹皱皱鼻子,“若是瞧着何意了,四姑姑嫁了去,日后过得再好也没得母亲什么好。”
薛姨娘点点她的鼻子道:“这屋里就只老太太一人信我。你且看着,我们那四小姐定不会消停。”
林棋茹疑惑地问:“可那钱行之不是个极好的人么?”
薛姨娘挑挑眼眉,笑道:“从母亲嘴里说出来的人,再好也是个不好。”
第43章 手段()
林棋茹不是很明白薛姨娘的意思,遂又问道:“为何母亲会如此说?”
夜深天寒,薛姨娘将支起的窗放低了些,屋里头虽有些闷,却也不至于因灌了凉风进来而觉着略有些冷了。
重走回来时,薛姨娘笑了笑,对林棋茹道:“这屋子里,有许多人都觉着母亲这儿不是,那儿也不是。凡属是母亲说出来的话,他们都不得尽信,心中自会留下一二分寸自己去瞧瞧。不过你那四姑姑可瞧着母亲不顺眼多年了,成日里跟老太太没少闹过,你觉着她会信得过母亲给说的那钱行之?”
林棋茹怪道:“若是那人好,管是谁给说的,日子总是要自己过的不是。”
薛姨娘曲指刮过林棋茹的鼻尖,“这话母亲听了还好,在外头可少说些,省得给惹了闲话,说你恨嫁得不行。”
林棋茹红了红脸,羞道:“顺嘴一说不是。”
薛姨娘道:“母亲托了家中人帮你相看着呢,再不济也有你父亲。”
不提还好,一提起林大老爷来,林棋茹反而是更为担心了:“父亲平日里少来走动,待我和林辰祖又都未有多伤心。母亲这也就是一说,父亲那头也就是一应,进不进得心中去还说不准呢。”
薛姨娘叹了口气:“可怜母亲娘家人现多是不中用的,不过话却是不能像你这般说的。”薛姨娘锊着林棋茹额前的浏海边道,“我识你父亲几十年,别的还不能说有多清楚,有一样却是可以实实在在放心的。若是大奶奶不从中掺和些什么,大老爷决不会将你随意发嫁了出去。”
林棋茹眼中一亮,从薛姨娘的怀中脱了出来,坐直了问:“怎么说?”
薛姨娘道:“大老爷最最紧要的便是他那顶乌纱。若是生个男儿,自然希望是个得力的,不仅顾了自己的脸面,还能互帮互抬一下。若是生个女孩儿,最好是嫁了高门大户,还能帮提着家中一把。”
林棋茹听着,心中百味陈杂,一时间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但见薛姨娘面上的笑容,又觉着应该不会是个不好的,遂也跟着笑了笑。
难得说到这处,又是同知心小袄一般的宝贝儿林棋茹说话,薛姨娘也没什么顾忌,边又说道:“你以为大老爷又有多偏帮偏疼着大奶奶那房人?母亲告诉你吧,若不是大奶奶的父兄得力着,你以为大老爷会这样?这也是如今母亲的娘家人不得事了,若是母亲的娘家人比大奶奶家的要得势,当年哪里还会有大奶奶的位置。”
薛姨娘面上口上装着恭敬顾氏多娘,左一个大奶奶右一个大奶奶,甜腻腻地叫个不停,不知的人都以为她于顾氏多么恭谨。如今几十年过去,关上门来说些对顾氏不中听的话时,她亦改不过来口,仍将顾氏谦恭地叫成了大奶奶。
林棋茹听薛姨娘这么说,眉头皱了皱,也不知道自己使在替母亲难过,还是在为自己的日后担心,手上绞着帕子,半晌也没言语。
薛姨娘铺好了床又松了她的头发,让她赶紧睡了进去。
如今的林棋茹虽然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屋子。不过她一向同薛姨娘的感情好,因而十有j□j仍是赖着要同薛姨娘睡的。
林大老爷同薛姨娘淡了这么多年,薛姨娘如今也不指望大老爷能突然过来瞧她,也便随了林棋茹的脾气。
林棋茹裹着被子,觉着有些冷,便推了推薛姨娘道:“母亲,可是方才那窗你没关实了?怎么觉着越发冷得厉害?”
薛姨娘已经有了些睡意,迷迷糊糊道:“你将被子裹好些,哪曾冷了?”
林棋茹缩了缩,觉得鼻子尖尖上似又凉风嗖嗖擦过,不高兴道:“母亲,我冷呢,您起来将窗关上吧。”
方才娘俩在房里聊着事情,便将丫头都支开了,临到熄灯睡的时候,娘俩个躺在床上又说了些体己话,因而后来仍是没有将那几个丫头叫进屋里来,应是留了个在外头守着的,其余人都去隔间里睡着了。
薛姨娘顺着林棋茹的意思,模模糊糊叫了丫头几声也没见着人来,头昏昏的即要睡了,却又听见林棋茹急道:“母亲,母亲,您起来将窗关上吧。”
薛姨娘揉揉眼,无奈于林棋茹这不依不饶的架势,沉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轻掀了被子坐了起来,却又怕被中的林棋茹凉着,忙将掀起的被子压了下去,披了件衣服把窗关紧了,却因那从窗角泻入房中从脚底爬上心头的冷风打了个喷嚏。
薛姨娘揉揉鼻子,对缩在被中的林棋茹嘀咕道:“也未曾寒冬一般冷,你偏就要母亲起床来关窗,瞧瞧母亲,这怕是受寒了。”
林棋茹笑着讨好道:“母亲身子骨好着呢,哪能这么轻易就受了寒了,方才那个喷嚏是女儿想着您呢。”
薛姨娘听着很受用,心中欢喜,将披着的衣服搁在一旁,轻轻掀了被角钻进来,带了一股风霜寒气。
林棋茹下意识往旁躲了去,薛姨娘压好被子边道:“净跟祖哥儿不学好,嘴里抹了几层蜜。”
林棋茹道:“哪有抹了蜜,要抹也是哥哥抹了,女儿这头可都是心里话。”
薛姨娘道:“好了好了,夜深了,先睡了,明个儿一大早还要给你祖母请安去呢。”
林棋茹瘪瘪嘴道:“日日都那么早去请安,日日都是说些无聊的话儿,哪一日能请了不去么。”
薛姨娘吐字模糊道:“做个样子总是要的,老太太喜欢热闹你又不是不知道。好了,不说了,赶紧睡。”
林棋茹努努嘴。
如薛姨娘所说,即使再不喜欢,门面功夫总是要做的。
她闭了眼睛转了身,与那头还未睡热乎的薛姨娘隔了道不远不近的距离。
送了沈老太太回院子的时候,沈氏同老太太多说了几句。
后回了露薇轩,沈氏辗转反侧不得安睡,重又起了身,坐在一灯烛火前默默拭泪,身后那个站在灯影中的小丫头就着这呜呜咽咽的泣音渐入梦想,脑袋一垂一垂地打着瞌睡。
前些日子得知沈老太太过来林府时,沈氏便有两个念想。
一是为林书茹的日后打算,一是让老太太出头压压月见苑的谢姨娘,纾解闷在心头多年的怨气。
如今,那第一个打算尚待考虑和观察,第二个却是妥妥的不成了。
沈老太太说了:“要我为你出头?我虽是这林府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