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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幸的是,小猴儿命硬,儿子命更硬,这么折腾法儿,都无大碍,而那个从始至终被他紧紧抓着的人参,都攥浸了汗,都没松手。
“呼!呼!呼!”小猴儿喘着拍他,“诶,我说你不是把所有钱都给他们了吧!”
延珏喘的厉害的点头,小猴儿眼儿瞪的乎如大眼儿灯:“操!那咱俩花啥!”
“甭咸吃萝卜淡操心,饿不死你啊!”延珏抱着小猴儿给她当着垫子,坐在地上,供她歇着,自个儿则是从怀里抓出一把今儿花剩的官票,他说:“还有不少呢。”
小猴儿松了一口气,没心没肺的笑了两声儿后,累的朝后一躺,瘫软在他怀里,她的背贴着他的胸口,感觉的到他的心跳很快。
始终抓着那些官票的延珏没好意思说,他这辈子第一次觉得银票热乎的烫手。
然,很快,他便又经历了此生的又一个第一次。
半时辰后,当进了那枣花屯儿,延珏又一次见了世面,他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这世上居然有人不认识官票。
“一百两!”延珏拿出两张官票甩在那老丈面前,用完全不合情理的天价只买个暂时的落脚。
“别想糊弄俺,不就一张纸?你说一百两俺就信你?”那老丈摇摇头,上下打量着眼前从未见过,举止诡异,落魄的俩路人甲乙,他心想:别欺负俺乡下人没见过银票,俺也不傻,就你俩这模样,真有一百两,进城不行?跑俺这住啥?肯定是骗子!
放屁!他延珏至于拿区区一百两出来骗来!
“一百五十两!”延珏黑着一张脸,又抽出一张来,直接甩那老丈手里,见他那完全防备的眼神儿,他恨不得张嘴骂上两句,可此时他清楚的感觉擎着半身的小猴儿,俩腿儿已经站不住有些哆嗦了,他绷着所有的好脾气,放下所有的架子,强挤出来个笑脸,只盼能跟这儿歇上一歇。
可那老丈瘦巴巴的身子堵在门口,完全没有让他们进去的模样儿,这时里头出来个老妇,裹着小脚,撅着屁股一寸寸的迈了过来。
小猴儿眼尖,赶紧朝她使劲,她到底是混过底层的,说话远比延珏来的油滑,她撑着肚子,‘可怜兮兮’的跟那老妇说:“婶子,俺们真不是骗子,这不是俺怀孕了,在山里迷了路,带着肚子实在没劲儿赶去城里了,俺男人惦记俺,怕俺在林子里凉着,这不才来村里借宿一宿。”
小猴儿说的可怜兮兮,诚挚至极,可那话儿一句句的听在延珏耳朵里,怎么都不是滋味儿,他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丧气不已,却不得不承认,他心里盼着这俩老家伙赶紧点头。
然——
“别想懵俺老头子,他实在,俺可精着呢!”那老妇抿着少了半排牙的嘴,说起话来叨叨叨叨,砸刀子一样尖利,远比那老头难缠,她一副‘天下的事儿我啥不知道啊’的表情,道:“从前俺当姑娘的时候可是在城里待过一阵子的,俺见过银票,都是蓝色的,哪有这么红的!可别以为说几句可怜的就能骗俺们!”
“放屁!”延珏急了,压着的各种火儿倏的一股脑翻了出来!
妈的,那他妈是十两的!五十两才他妈是红的!
真他妈是跟他们没法儿沟通!
要不是瞧他俩这岁数,延珏真恨不得一拳头给他们脑子开瓢,瞧瞧里面装的都是啥他妈玩意儿!
“走!”这村子也不是就他妈你们一家儿!
延珏架着小猴儿转身就要换一家再试试,然就在这会儿,小猴儿倏的从手脖子上拽下个玩意儿,一拽,塞到那老妇手里,一下就扭转了战局。
但瞧那老妇抓着那块他俩南阳闲逛的时候,随手买的干白色的玉镯子,俩眼儿窜着精光,就跟瞧见稀世珍宝似的!
延珏要他妈气炸了!
这破成色、这破种,他妈五十两都不值!
这会儿还他妈成宝贝了!
瞧给那老妇稀罕的模样儿!
“偷的?”那老妇冷不防来了一句,甭说延珏,连小猴儿所剩不多的硬装的好脾气都没了,她一股脑的把那镯子抢了回来,口气不怎么畅快的说:“你管哪儿来的!要是不要?给句痛快话儿,今儿留我们一晚,这就是你的。”
小猴儿那身匪气一露,完,更让那俩老两口认定了心中猜想:这俩凶主儿八成不是什么正道儿的!
可那老太太这辈子啥时候见过这么好的玩意儿啊,她直勾勾的瞅着那镯子,抿抿没牙的嘴唇子,一把从小猴儿手里又把那镯子拽了回来,老头跟后头扯她衣服,她甩了甩,回头瞪他,小声道:“瞅你那胆儿,没见过世面!”说了这句,她又故意的撩高了嗓子道:“怕啥!这村子都是咱家人,一嗓子不知道喊出多少人来,咱怕他俩小毛贼不成!”
知道她虚张声势,小猴儿压根儿没搭理她,只感觉撑着她的那只手格外的滚烫和用力。
如此,几经波折,这俩折腾狼的两口子,终于混上了一块儿铺了草垫子的土炕。
那老婆子说了:“俺儿子在城里干活,这是他的房,那被褥可都是才洗的,你们可小心着点儿,别给俺弄埋汰了。”
看着那糟了吧唧的,他连坐都嫌弃埋汰破被,延珏的拳头都攥出了咯吱咯吱的动静儿。
要不是那老婆子拿着镯子回屋儿稀罕去了,延珏十有**忍不住就把她这破屋砸了!
“别他妈攥了,那都是自个儿手,跟她使嘛劲?”小猴儿没他那么多事儿,屁股才一沾炕,就一股脑的坐了上去,俩哆嗦了半天的腿,可下能悬会儿了。
她靠在墙上,摸着那一直没完没了踢她的崽子,从上倒下扫着崽子他爹——
乱遭的头发,一脑门子青筋,涨红的俊脸,汗浸透的破衣裳,满裤腿子泥巴,还有那——
“你那脚丫子咋那么肿?是不是崴了?快过来我瞅瞅。”小猴儿眉头攒了起来,越瞧那裤腿子底下的脚脖子越肿。
“我没事。”延珏闷闷的挤出一句后,憋着股闷气儿的跟她说:“你先歇歇,我给你弄点热水去。”
“急嘛啊!也不赶着投胎,先过来我瞧瞧,哎!嘛去啊——”
伴随着一声‘吱呀’的关门声,延珏一瘸一拐的身影出了屋。
小猴儿翻一白眼儿:嘛时候说嘛话,丫轴妹啊!
第五二回 一撇一捺才是人 贫贱夫妻未必哀()
一撇一捺如何拼凑个人字?
只有写过,才会真正清楚。
一口土井的辘轳前,那个总是牛逼哄哄的祖宗,跟那泄愤似的,飞速用力的摇着摇把子,那动作太狠、太急,以至于那整个辘轳都跟着吃痛的吱嘎声。
许是为这两个老者用的省力,那水斗很小,小到延珏就快把那辘轳摇碎,才不过漫过半身土缸,到了后来,他干脆连摇都懒得摇,索性撸着袖子,直接提了上来。
每提一次,那白皙精健的手臂上,便会虬起结实的块头,如果忽略不计他脸上恨不得把五官都揉捏到一块儿的表情。
夕阳夕照,这个画面,相当的赏心悦目。
延珏发现了倚在门框子上的小猴儿,他挤挤眉头:“你出来干什么?”
“瞅你。”小猴儿耸耸肩,相当诚实。
延珏把才提上来的水斗里的水注入缸里后,抹了把汗,口气不佳:“我有什么好瞅的?”
“瞅你好看呗。”小猴儿笑着舔唇,眼神复杂万千。
好看?
延珏低头,瞧瞧自己满裤腿子、脚丫子的泥巴,讥诮的笑笑:“可给丫逮着机会损我了,是吧?”
“我奏那么缺德?”小猴儿翻一白眼儿,撑着肚子朝他走过去。
延珏迎上去,脚脖子的越发吃痛让他内心闷起一股火儿来,然,在触及小猴儿那大大的肚子下,裤子上的尿渍时,所有的火气全都转为丧气。
他拍拍小猴儿的头,声音低沉而干哑,“别跟这儿晃了,赶紧回屋把裤子脱下来躺着去。”
“嗬,你还挺有心情。”小猴儿呵呵笑着去绕他散下来的头发,故意歪曲着逗他,她猜他一定不知道,他那张脸上的自责两个字写的多大。
大到她这般心大的人,都觉得很不舒服。
想来好笑,从前她多少次恨不得撕了他那张天下间唯老子独尊的牛逼哄哄的脸,可当真瞧见他换上如今这丧气不已的脸,她忽然无比闹心。
小猴儿仰头看着他,使劲儿的看着,她想在上头找出一些埋怨和后悔来贴补自个儿满满的歉疚,可没有,丁点儿都他妈没有。
小猴儿没来由的烦躁不已,她泄愤的使劲儿揪了一下攥在手里的头发,骤然吃痛让延珏‘嘶’了一声。
“虎吧你,疼啊!”延珏习惯的去打她的脑袋,可碰到头时,力道却收了九分,不过是扒拉扒拉。
小猴儿剜他一眼,声音没来由的放的轻软:“赶紧的,让我瞅瞅你那脚脖子什么样了。”
“没事儿,就崴一下,还能死了不成?”延珏口气不善,万般嫌弃自己那乱上添乱的脚脖子,可嫌弃也没用,那疼的感觉是真实的,火辣辣的。
小猴儿没再搭理他,只管吃力的侧弯着身子,去揪他的裤腿子,延珏手疾眼快的去扶她,才要骂她臭得瑟,却见那货惯常没心没肺没人味儿的脸上,一双杏眼儿竟蒙上了一层水雾。
这回轮到延珏愣了,“抽了你?哭你大爷啊?”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哭了?”小猴儿白他一眼,一个仰头抽了下鼻涕,把眼睛里那点儿湿乎乎顺路也抽了回去。
她绝对不肯承认,自己是被那只比馒头还肿的脚脖子上到处甩着满满的混着杂草的泥巴块子,弄的心尖发酸。
小猴儿不是聋子,不是瞎子,也不是没有脑子,这一路他的别扭,他的不适应,他的种种,她都瞧在眼里,她没说,不代表心里没数。
关于这所谓的二人亡命天涯,她从开始到现在都觉得是个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