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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刺挠。
二,相当刺挠。
三,哪儿都刺挠。
说挠就挠,就算挠不了,至少也能蹭,小猴儿一把掀开大腿上盖的被子,毫无形象的把腿儿一匹,搞了个蛤蟆蹬水的姿势,接着那裹成粽子的手二话不说朝最刺挠的大腿根儿蹭去,可说时迟,那是快——
压根儿手还没塞进去,就给僧格岱钦一抓,吊在了半空中。
“别乱抓,抓破了皮儿,若的疮口不癒,就要留疤了。”
“留不留疤能怎么着啊?谁他妈还能扒我裤裆瞧啊?”小猴儿斜眼儿,一脸老大不乐意的去挣脱他,可别说她如今病歪歪的,就是火力实足的当下,她也跟眼前的石头块子拼不得啊,啥差距,只瞧他那比她得粗两圈儿的胳膊就显而易见了。
“嘿……”小猴儿谄媚的一笑,索性换了个死不要脸的套路,就跟她要那腿儿是他僧格岱钦的一样。
“就挠一下,就一下。”她讨价还价着。
不过僧格岱钦还是没松手,他只无奈的笑笑说:“也不只是留疤的事儿,如今你这水疱虽不是什么厉害病,可大夫说若是创口不癒,毒侵了身子,怕毒了孩子。”
“忍忍吧,我去给你投个毛巾,你擦一擦,也能解解养。”
小猴儿翻了个白眼儿,重获自由的手拍了下鼓起的肚子,嘟囔:“缺德玩意儿!”
当小猴儿咬牙切齿的自个儿擦了一圈,根本不算解痒了之后,只得用注意力转移**——
“诶,来只糯米鸡吃吃吧。”
……
一个时辰之后,当僧格岱钦端着空的比脸还干净的汤碗从小猴儿的屋里出来的时候,在外头侯着的尧武眼珠子都瞪的老大。
“都吃了?”天呐,不是才清醒么?不是还病着么?
僧格岱钦耸耸肩低声笑笑,那模样儿惹的尧武都愣住了,竟看鬼怪似的看着他。
“看什么?”僧格岱钦诧异的摸摸自个儿蓄满胡子的脸,有些扎手。
尧武说:“嗬,将军,你知道自个儿多长时间没这么笑过了?”
“有么?”僧格岱钦不以为然。
尧武捣蒜似的点头,甩头给一旁的大贝勒福祈,“贝勒爷,您给说句公道话。”
福祈没有笑的意思,却是万般诚恳的点了点头。
僧格岱钦笑笑,笑意始终。
尧武凑着兴味,挑眉道:“要我说,干脆就把七福晋留在咱们府上,留一辈子,反正咱们院子大,人少,藏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儿!”本是玩笑话,可僧格岱钦的笑意却僵在脸上。
就在这时,僧格带蛆不知道跟哪儿窜出来,一股脑的习惯跳在僧格岱钦脑袋上,惊的僧格岱钦手一松,碗坠地——
啪!
瓷片稀巴烂,碎茬儿四溅,福祈往后退了一步,抬头一看,却只剩僧格岱钦笔挺的背影。
……
翌日一早,小猴儿被一股清凉的触感弄醒。
“别乱动。”今儿的僧格岱钦剃了头,刮了胡子,整个人精神不少,可声音仍是疲哑,像是昨儿个也没怎么睡好。
“嘛玩意儿?”小猴儿扬扬冰凉凉的手,噤噤鼻子嗅嗅那散了一室的清香味儿。
“去疤的膏药,年前皇上赏的,说是青海土司进贡的圣药,十分灵验。”僧格岱钦边说,手上的动作也没停,用手指挖出那小瓷瓶里的金黄的膏旨,在小猴儿前些日子被火炭烫的皮皱皱,有些狰狞的手上一点点的涂抹着,从那笨拙却习以为常的动作来看,该不是头回给她涂了。
看小猴儿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僧格岱钦笑笑:“放心吧,我那儿还有很多,如今你这手伤口癒的差不多,先用着,等你脸上的水痘干瘪,退了皮成了癣子,再用也不迟。”
“谁跟你说那个了?”小猴儿嗤笑,扬扬因为疤痕显得有些狰狞的手,“长成花儿又能怎么着,都他妈是障眼法,早晚得老抽抽,再来点儿斑嘛的,早晚都是个乱七八糟。”
僧格岱钦摇头叹道:“我真怀疑你是不是个女人。”
“嗬,要么你也给我揣个崽子看看?”小猴儿拍拍自个儿肚子上的球儿,白了他一眼后道:“我是纳闷儿,皇上闲的荒怎么着?赏你个老爷们儿去疤药膏——”话说一半,小猴儿的视线定格在僧格岱钦的脸上,恍然大悟的吹了个口哨。
“哦,对,你介还他妈趴条蚰蜒呢。”
春日的暖阳从窗逢中投进来,映照在僧格岱钦的脸上,瞧上去一览无余,老实说,他的这道疤要比她阿玛那道深的多。
僧格岱钦反应过来时,小猴儿的手已经触到他脸上的疤痕,她的动作很自然,手上才涂的疤痕膏的清香味随之入鼻,教僧格岱钦浑身一僵。
“我说你用用也成,要么介眼瞧着要娶媳妇儿了,介午经半夜的,拿蜡烛一晃,不知道的再寻思是个夜叉,把媳妇儿吓傻了,那就出笑话了。”小猴儿自己说完,自己给自己捧场笑了半天。
可僧格岱钦却无一点儿笑意。
“干嘛呀,弄个丧脸,苦大仇深的,知道的是喜事儿,不知道的还寻思府上闹丧了。”
僧格岱钦还是没笑出来。
小猴儿悻悻的耸耸肩,“得,当我没屁和弄嗓子,没劲。”
僧格岱钦这才干干的笑笑,把那涂的差不多的药膏放到一边儿,瞧着这丫头粘腻打结儿的头发,抓了两下,皱了皱眉头,拧了拧鼻子:“这么脏,你不刺挠?”
“介她么不废话么?”小猴儿白他一眼,又呲牙乐乐,逗哏儿道:“要么你给我洗洗?”
……
小猴儿当真是开玩笑的,却不想僧格岱钦连贲儿都没打,不一会儿吃了饭后,竟真的端了盆热水进来。
“你竖过来躺着。”僧格岱钦把空盆放到脚下,把才打横的小猴儿脑袋抱起来,放在膝盖上,当真给她洗上了头。
“怎么着,觉得绑我过来,给我关这儿,对不住我?”小猴儿翘着二郎腿儿,由着他伺候,至于她那些个不愿人近身的臭毛病,丁点儿没有。
可不?
这里外都伺候她这么多天了,现在说不习惯,太他妈矫情了。
“你怎么不再恼了?莫不是脑壳儿烧坏了?”僧格岱钦一边儿生疏且小心的拆着她脑袋上的钿子,一边儿状似玩笑的问着。
是的。
他虽然看不透眼前这看似没心没肺的丫头究竟想着什么,可他却是心里明镜儿的知道,她绝对不是那种无微不至照顾几天就能将过往的不快通通一笔勾销的良善人。
这丫头的血是热的,可心,从里往外都是冷的。
“嘶——轻点儿,疼!”小猴儿呲压咧嘴的叫唤着,弄的僧格岱钦赶紧松了手,然而他却不知,小猴儿根本是不觉疼痛的,或者说他可能知道,只是不想说这个话题罢了。
于是僧格岱钦不再作声,只将手势放的格外轻缓,拿着水瓢一遍遍的淋着温水,又拿皂荚放在手里搓出泡沫,一点点笨拙的揉搓着小猴儿垂坠在地的长发,他顺着发根,仔仔细细的洗着,不放过一处,粗砺的手指穿过油黑的发丝,轻轻柔柔的顺着,就像擦拭一件最最心爱的兵器,反复,仔细,不觉累。
小猴儿闭着眼,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当然,她自是瞧不见,僧格岱钦始终目不转睛的看着她。
阳光从窗子透进来,映照着小猴儿,她带着几个水痘儿的脸颊发红,在阳光下泛着剔透,好似天下间最美的玉珏。
……
在僧格岱钦的照顾下,小猴儿好的很快,不过五天,全身的痘疹便只剩痘痕了,除却不能见风,出入都包着头巾之外,完全就是好人儿一个了。
这么一番折腾过去,小小的院子里气氛都变了。
比如:毛伊罕撤掉供奉数日的疹痘娘娘时,小猴儿百无聊赖的吹着口哨,指使僧格带蛆往她脑袋上蹦着,毛伊罕头发被带蛆抓的乱七八糟,气的抄起那痘娘娘神像,满院子追着它打,那气急败坏的模样儿,逗得尧武哈哈大笑,就连向来冷清的福祈都忍俊不禁。
等到毛伊罕瞧见猴子赏赐表现不错的僧格带蛆吃花生时,才恍然大悟,气的又抄着那神像朝悠哉悠哉的猴子跑过来,结果呢?
很简单。
猴子只需懒懒的挺挺越来越大的肚子,便会让毛伊罕收手,咬牙,跺脚,怒骂:这笔帐,我记着!
就这么热闹着,热闹着,热闹的几个人有时候都忘记了,石猴子是被软禁在这里的,热闹的几个人都忘记了,他们是敌非友。
热闹的几人也忽略了,似乎小猴儿再也没上树坐着,去瞧隔壁的院子。
又过了一两日,小猴儿摘了头巾,那有些浮肿的脸上的水疱已经脱落成癣,离远瞧上去已经没有什么不妥,而接连三天,僧格岱钦似乎很忙,都是很晚才会回来,而且回来之后,怕吵醒早早便睡下的小猴儿,都不过是问问尧武,她这一天的情况,而后再回到佛堂去睡,到了第二天,又早早离去,所以两人完全碰不上面。
……
傍晚的天,残阳如血。
这一日,院子里的几人似乎各自忙着,只有吃饱了撑着的小猴儿很闲,她躺卧在那挂在树之间的吊床上,悠哉的摇着,假装全然瞧不见那频频咬着耳朵的另外三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到了发情期,僧格带蛆上蹿下跳的蹦着,时不时的嗷嗷叫唤,叫的小猴儿烦的够呛,捡起一块石头,直接给它砸的一窜没了影子。
终于安静了,小猴儿闭着眼睛,悠哉的摇着,摇着,不一会儿竟睡着了。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半弯的月亮已经挂在了天上,小猴儿扯扯身上不知什么时候盖着的氅子,抬眼儿瞧去。
但瞧那不远处的院子中间,一身绛红长袍的僧格岱钦,背着手,仰头凝望着银色的月亮,不知道再想什么,离远望去,整个人就像是那准备吃药奔向月宫的那个娘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