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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弦已经累到不行,索性往台阶上一坐,话都说不出来。
喜眉见状便小声道:“音顾,你别动,千万别动。”
音顾便真的不动了,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喜眉像做贼一般走过来。
鸽子对音顾感情极深,主人未动,它便也一动不动地看着这莫明其妙的女子朝自己伸手。
喜眉终于抓住了这只鸽子,立即抱在怀里不肯撒手:“总算抓到了。”
“抓它做什么?”音顾转身关门,奇道。
“这鸽子不知道是哪里飞来的,我越看越喜欢,所以想要抓了去养着。”
音顾愣了愣,直接道:“不行。”
“为什么?”喜眉眼巴巴地看着音顾,“你已经有两只画眉了。”
“画眉你可以带回去,鸽子不行。”音顾摇头道。
喜眉傻了:“画眉是我送你的。”
“鸽子不能送你。”音顾这才道,“这是我养的信鸽。”
“骗人……”喜眉惊呼,微一松手,便看到这鸽子又轻车熟路立回了音顾的肩上,她这才有些相信。她想了想,小心问道,“这真的是——可以送信的那种鸟儿?可是,信放哪儿?”
“当然是真的。”音顾抓了鸽子在手里,替它顺着毛,“只不过不送信的时候,我把筒子拿掉了。”
“可是,我真的很喜欢……”喜眉恋恋不舍地瞧着那鸽子状似享受般地窝在音顾胸前,竟有点儿羡慕。
“这个真不行。”音顾想了想,“我请人替你打个长命锁吧,算是我送给你孩子的出世礼物。”
音顾的话已说到这个份上,喜眉自然不可能再纠缠下去,只好道:“给我抱一会儿总可以吧。”
音顾把鸽子给了她。鸽子显然不适应,总在那儿歪头动脑,喜眉不禁多看了音顾胸前两眼,难道她怀里就那么舒服?
小弦终于站了起来,无力地瞪了眼少夫人怀里的鸽子,然后接过了音顾带回来的东西。
于是整个下午,几个人便坐在屋子里做起了纸鸢。
做的时候,竹子是音顾劈的,喜眉原本担心她没有经验弄得不够好,哪里知道音顾不过三两下便把一排宽窄统一的细竹条儿摆在了桌子上,看得喜眉和小弦直啧啧点头。
而骨架则是扎了好一会儿,主要是喜眉和小弦之间有争议。
小弦似乎一下子也忘了自己的丫鬟身份,和喜眉吵得不亦乐乎。喜眉更是得理不让,笑得脸色嫣红一片。两人为了到底是扎只燕子,还是扎只蝴蝶各据一理,竹条儿被她们一时摆成这样一时摆成那样,折腾得够惨。
音顾插不进话,也不愿意□话去。她拿着小刀削着多余的竹篾,把她们的翠声妙语直接当成昔日听过的乐声,倒也感觉不错。
喜眉和小弦最后妥协不定,只好双双看向音顾。
音顾把削好的一把小剑往桌上一拍,道:“就扎一把剑,直指苍天。”
喜眉顿时就笑了:“若是飞得高了,远看那便是筷子了,不行不行!”
“就是就是,剑杀气那么重,怎么好往天上放。”小弦终于也站在了喜眉这一边。不过她看到音顾轻飘飘地斜了她一眼,顿时就熄了焰下去。“少夫人,还是你拿主意吧。”
“那还是扎只大鹰吧,想飞哪里飞哪里,我最羡慕了。”
最后,等日头偏西了,一只大鹰也终于扎成了。
扎好大鹰的骨架后,几个人都不擅长画画,只好在糊好的纸面上拿墨深深浅浅地勾出了些大小不一的羽翅,加上两点漆黑的眼睛,拿着线放远了倒还真有些像苍鹰。而这其中自然是骨架扎得特别好,喜眉的一双巧手也终于让音顾刮目相看。
纸鸢做好了,剩下的只能是希望明日天遂人愿。
喜眉整个下午一直在扎纸鸢,只是扎到一半直在那喊饿。音顾在家里找了一圈只找到中午小弦煮得那些饭,小弦见状便出了趟门去买了些糕点回来。期间喜眉躺到榻上去休息了会儿,音顾则是依然削着那支小剑,眼看着就要削成薄膜一片。
喜眉等了一会儿,突然指着那些剩下的面粉说道:“晚上给你包榆钱饺子吃。”
音顾挑挑眉,便放下手上的东西起身去了院子里,很快就装了一篮子榆钱儿进来。
喜眉起了身扶着腰站在屋内看着音顾挑选着榆钱树的枝条,而且还挎着个篮子装榆钱叶儿,看着看着脸上就满是笑意了。
小弦回来后便按着喜眉的吩咐打水洗了榆钱,等喜眉给纸鸢绑线轴的时候,她就开始烧火热水。
喜眉扎好了纸鸢后便也来了,和面擀皮剁榆钱馅,两个人干得一派火热。
除此以外上桌的还有一盘洒了些霜糖的生榆钱儿,单是看着便水灵鲜嫩,十分可口了。
第十九章 纸鸢
第二天果然天遂人愿。
头天夜里,喜眉着实累着了,腰酸得要命,早早便入了睡。
音顾从来没想过要在这个临时的家里招呼客人,所以只好把自己的床铺让给孕妇,然后随便搭了个地方睡觉。深夜的时候音顾听着不远处绵长规律的呼吸声,心下也变得尤为平静。又听到那只信鸽“咕咕”了会儿,她想到自己答应给喜眉的长命锁,便点了灯给桑梓写了封信。
第二天三个人起来后便做了早饭,隔壁人家又十分热闹,喜眉也像音顾一样将那些吵闹声当作了开胃菜色。
小弦麻利得把碗洗了,然后就乖乖地站在喜眉身后等着。少夫人身子不便不能放纸鸢,音顾姑娘看起来也不像扯着纸鸢一路小跑的人,那么自然就只有自己来做这件事。想到马上可以出去玩,小弦快站都站不住,心思直往外面跑。
喜眉这时也已经准备好了。为了不让婆婆再说什么,她特意从家里带来一顶帷帽。这会儿她已经戴好了帽子,放下了帽檐的薄绢,正对着音顾的唯一一面小铜镜照着。这铜镜大概是以前屋主留下的,可能有些年岁,有些模糊不清。喜眉看了半天,透过薄绢也只看到微白一片。
“音顾,这样认不出是我吧?”
音顾正在指使着小弦拿纸鸢,回头看了一下,当即微眯了眼。在她见过的女子中,喜眉的容貌不能算是倾国倾城,可她把薄绢这么一遮,面目有些隐隐约约,倒真有些别样风情。
“少夫人,我看你还要多盖几层才行。”小弦笑着说道。
喜眉撩起薄绢瞪了她一眼。
“走吧。”音顾简单说完这二字,便听到喜眉主仆双双叫起了好。
走到街上的时候,小弦雇了顶小轿让喜眉坐着,几人便朝着城外出发了。
一路上,果然踏青的人不少,音顾指着路,让轿夫把轿子抬到了离城较远的地方。
“为什么要来这么远啊。”小弦拿手扇着风,累得气喘吁吁。
“这里不好么,清静得很。”音顾说道。
喜眉下了轿后,一抬头便喜欢上了这个地方。
这是片草坡,除了青葱的成片的草外,中间还夹杂着一些各种颜色的不知名的小碎花。今天的风正好是逆着坡势朝上,草与花也就齐齐倒向上游如逆流一般努力逐着浪。
音顾打发了抬轿的两人,并说好让他们午时一过便来接人。而小弦则张开手在坡上坡下跑了一圈,其兴奋劲儿也没了刚才行路的劳累。
喜眉也在草坡上慢慢地走着。草坡下一片良田,田里蓄了些水,映着天色潋潋发光。
“这地方真好。”喜眉呆呆地说着,不禁想起了堤下庄里的一切。不知道幼弟长得怎么样了,不知道娘亲身子骨好了些没,不知道爹是不是又要下田了,甚至不知道姐姐还有没有消息再传回堤下庄……
小弦已经开始把带来的毯子铺在地上。在来的路上她们已经买好了许多吃的,打算中午便在这凑合着吃。等把东西摆完了,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去放纸鸢了。
小弦抬头看了看,少夫人正顺着风往上走着,风吹动了她的帷帽的薄绢,又将她的衣裙吹起,她便手忙脚乱地要撩开遮了眼的薄绢,又要去抚下不够安分的衣裙……
小弦忍着笑站起身来,拿了件披风便要下坡。音顾却从她手里扯走了披风,然后朝喜眉走去。
“从来没看过你这么笨的人,”音顾走到喜眉的面前嗤笑着,然后把披风丢给她,趁她双手来接的同时便掀去了那顶碍眼的帷帽,“这里又没有旁人,不就可以摘了?”
喜眉窘得脸色微红:“一时忘了……”
音顾扬了扬眉,把帷帽塞给她,又与她擦肩而过悠闲地走向坡的下方。
喜眉抱着帷帽转身,看着音顾的背影羡慕极了。刚才自己斗着风下去时整个人都有些摇晃,步子也不够稳,直小心翼翼提心吊胆的。可是看音顾却如履平地,再平常不过了。
那风,就似是陪衬,只越发显得音顾的身姿优雅,步履轻盈。
突然之间,喜眉心里充满了迷惑。音顾是从哪里来,又为什么来,她自哪里学来的接生的手艺,哪里学的医?她曾说过会走,什么时候走,又为什么要走?她……
问题一股脑儿全涌上了心头,喜眉叹了口气,却想不出要怎么去问这些问题。
而那边,小弦居然就已经把纸鸢给放了起来。
“少夫人、少夫人!音顾姑娘、音顾姑娘!”小弦大叫着一边松着线轴一边往坡下退去。她也许久没放纸鸢了,今天却是托着跑了几步便放了起来。果然还是音顾姑娘厉害,找了个这么和风斗的地方。
“放起来了……”喜眉仰着头看着,脚下却只能慢慢往下移。她抚着肚子,喃喃说道,“快点出来吧,以后娘也可以带你放纸鸢……”
等快要到坡下的时候,小弦慢慢朝喜眉靠拢:“少夫人快来,给你拿着。”
喜眉走了过去接过了线轴,那远处已似看不到线,就像无形中牵引着一头大鹰,随着自己手上的速度或高或低。不过,很快的,喜眉手里的线轴转得越来越快,那只大鹰便飞到高空成了一点,却像拉扯着了一座山一般沉重得要命。
“不行、不行!我快拿不住了。”喜眉急了,手里的线轴像是随时要脱手而去。
小弦一回头,见音顾就立在一边抬头看着,便拉了她一下:“音顾姑娘,拿在手里放就可以了。”像音顾姑娘这样的人,小弦是想象不出和自己一般疯跑着的。
音顾侧头看了她一眼,便从喜眉手里接过了线轴。
这不是音顾第一次放纸鸢,却依然有种第一次的感觉。
或许身处不同的地界,就会有类似的变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