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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三楼跟往常一样,依然菜市场似的热热闹闹,他们好象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我侧耳在听。
“连长,你说这小日本鬼子这么欺负人,为啥咱们还不开打啊?”
“委员长说攘外必先安内,打日本鬼子先缓一缓。”
“妈的,委员长让我们做缩头乌龟,老子可不干了!”
“委员长说过,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所以我相信他这只是缓兵之计,他绝不会容忍日本鬼子继续作乱的,大头你不要急。”
“停止内战,国共合作,不管国军还是共军,都是中国人,都有守土抗战之责。”
我站在长长的走廊上,扶着栏杆,佯装遥望远方,实则偷听背后病房里的对话。
如果说我不是事先知道这是精神病院,我真会以为这是一群抗日电视剧演员在背剧本。
突然,胡主任从我身后走了过来,漫不经心的看了我一眼,我下意识的一哆嗦。我感觉莫名其妙,以前给人感觉那么和蔼亲切的胡主任,为什么现在却让我觉得有点害怕?他的眼神没有任何感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为何扫视过来却让我不寒而栗?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害我的人,但我明白,他一定知道谁是害我的人,害我的人肯定与他所说的那个很有办法的伊藤先生有关。
我下意识的恐惧反应说明我潜意识里已经把他当成潜在的敌人。
胡主任走到护士办公室附近,在外面敲了敲门,然后推开门对办公室里一个小护士道:“小张啊,你过来,309号房还有个空床位吧?有个病人要安排进来。”
“可是胡主任,你不是说三楼只能关……”
不知是张姓护士压低了声音,还是话语戛然而止,我身子尽量往前凑,都没听清楚只能关什么。
“没办法,所有房间都满了,这个病人很重要。”
“有多重要?要不要一级防护?”
“他岁数很大,80多岁的人了,患上了厌食症。他是抗战老兵,理应要特别优待一点。”
护士点点头:“我知道了!”
朝阳精神病院的病房格局和普通医院差不多,也分档次,有单人病房,双人病房,甚至还有大车店似的十几人病房。
开始我是被安排住在单人病房的,花费当然巨大,只是当时我疯了,我完全不知情。前几天我偶然看见自己的天价医药费用单后,立马决定要申请换成普通病房,我要求换四人一间的,大车店似的多人病房我和李嫣指定都受不了
尽管李嫣拍着胸脯说你没钱还有我呢,没事,住舒服点好!我坚决不同意,不到万不得已,我不喜欢花父母的钱,更不喜欢花女人的钱。
花父母钱把精神病院当宾馆住已经让我够内疚的了,怎么能再欠女人的钱?
三楼是转世人的专属病区,有四人间,有单人间,有双人间,还有十几人一间。我常来偷听的是十几人一间的那间房,原因一是它靠近走廊,容易偷听。二是我觉得人多,应该能听到更多信息。
三楼病房大概住了五六十个病人,全是所谓的转世人。
没几天,我看到一个颤巍巍的白胡子老头坐在轮椅上被人推着去了三楼,我悄悄一路跟着。
老头瘦的像块剔了肉的猪排骨似的,也像方便面里经过缩水处理的蔬菜那样干瘪,他坐在轮椅上整个身体小的像个孩子。但看得出他腿很长,骨架很大,没得厌食症之前应该是个彪形大汉。
老头去了唯独只剩一间空床的双人病房309,我偷偷尾随着。
“老人家,喝点稀粥吧!”一进屋一个小护士就端着一个碗迎了上来。
“不!”老人的声音有气无力,虚弱的不得了。
“听说你都好几周没吃东西了啊!”
“我不想杀生!”
“我这不是瘦肉粥啊,就是稀粥,绝对没有荤的啊!”
“植物不是生命吗?不是生命怎么会从种子长成高高的水稻?粥不是米做的?米不是水稻长成的?”老头很不满意小护士的话,吹胡子瞪眼,声音变得异常的愤怒。
老头说完就坚决的闭起了双眼和嘴巴,小护士伸到他嘴前的一小勺粥僵在他嘴边半天,只得无奈的抽回去。
小护士傻了眼,无言以对。旁边几个护士见情况不妙也轮番上阵,软磨硬泡好话歹话各种手段都使尽了,老头就是油盐不进刀枪不入,任你说破嘴,他就是不张嘴。
眼见护士们纷纷败下阵来,旁边的医生叹了一口气,低声对一个护士道:“挂营养液吧,可不能让他饿死在咱们这儿。”
又过了几天,我偷听医生护士们聊天,才算了解到这老头的厌食症根源在哪儿。他上过战场,是抗战老兵,而且杀敌英勇,但老来突然信佛,感觉自己这辈子杀生太多,尽管杀的是万恶不赦的日本鬼子,可一心向佛的他仍不能原谅自己。
他说他从此要吃素来赎罪,再也不沾荤腥,本来这也没问题,老年人肠胃不好,吃素对养生也有好处。
但没过多久,他又走火入魔似的对家人宣布他什么都不能吃了,吃任何东西感觉都像在杀生。
他振振有词的说,水稻不是生命吗?植物也是生命,我不能吃饭!任何蔬菜瓜果都是生命,我无权剥夺他们的生命!
如此引申开来面包、包子、馒头、薯片等所有超市以及世界上你能看到的一切食物,他都不能吃,因为这些食物都是由小麦粉或别的什么植物做成的。人类科技还没有进展到完全人工合成食物,即便有,那价格也一定昂贵的要命。
所以,这老人就因为不想杀生而患了厌食症,他靠着挂营养液撑到今天。
厌食症患者各种各样,大多厌食症患者是因为怕肥胖等原因演变而成,像这位老人这样有这么古怪想法的厌食症患者,我还真是第一次遇见。
但联系到他的身份,杀人太多晚年信佛,似乎成这样又顺理成章。
其实有信仰不是坏事,但万事不要过头,物极必反,很多人信佛就信的走火入魔。
例如我曾有一个同学是佛教徒,我尊重每个人的不同信仰,但我反感我一吃肉时他就在旁唠叨说我要遭报应,下辈子要轮回做猪被别人吃。
有次我终于忍无可忍,想到一个问题来难为他,我说:“扫地恐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这些基本的你做到没有?”
他用力的点头。
我又道:“佛说一碗水有无量众生,对不对?”
他还是点头。
“那么作为佛教徒的你喝水吗?如果喝的话,水里成千上万的微生物是不是能算作你在杀生呢?”
第四十八章 转世遇故人()
面对这个刁钻的问题,我同学愣了愣,不过他很机智,很快回应道:“微生物到我肚子里并未死,仍随着肠胃里的水生存着,只是换了个生存环境罢了。到时我把它们尿出来,它们又回到精彩纷呈的大千世界去了,阿弥陀佛!”
有点诡辩的意思。
“好哇,那假如是开水呢?微生物早就被你烧死了呀!”我那时也挺缺德,就跟天线宝宝似的打破沙锅问到底。
他哑口无言了。打那以后我再也没见他喝过开水,他开始喝生水,他也没有再取笑过我吃肉。
从他再也不喝开水这件事来看,我还挺佩服他对信仰的虔诚。但此人的虔诚度若拿来与这位绝食大爷相比,显然还是不够格的。
据我所知,美国等发达国家的军人从残酷血腥的战场归来后,为防止他们出现心理问题,一般都要接受一定程度的心理疏导。毕竟战场上杀人如麻这些事不是每个人的神经都能承受的,哪怕是受过严格训练的军人也不例外。
而我国前些年显然没有这种条件和医疗水准去针对每一个抗战老兵进行心理疏导,所以也许有很多他这样的老兵出现各种各样的心理问题。
我的导师曾说过:“我们常说精神病人很危险,危险在什么地方呢?要说对你人身伤害那是小一点的危险,不算什么。真正最大的危险是什么呢?是他可能会同化你的思想,这点你们做心理辅导时一定要注意。”
导师的意思外行可能听不懂,我们搞心理学的明白他所说的危险是什么意思。
治疗精神病人,一定要尽量顺着他的意思,不要逆他的意思,试着去理解他想象中的世界和三观。但矛盾和可怕的地方是你若太过投入的进入到他的世界里,且相信他世界里的东西,你就容易自己也变成和他一样的精神病。
要么你不能理解他,走入不了他的世界便难以治好他,你若太理解他,你就变得和他一样了……
这也是很矛盾很悖论的事情。因此很多心理医生其实自身心理疾病也不小。心理医生扮演着树洞的角色,听着各种阴暗吐槽,对心理和性格肯定有一定的影响;更可怕的还在于心理医生要经常逼着自己以精神病的思维去思考东西,目的是代入到精神病的角色中以求感同身受,这才是最可怕的。
在观察8号病区的同时,我也在争分夺秒的和子妍多接触,她是我翻盘出狱的唯一希望。她确实是忘记了很多从前的事,好象真不认识我了。我慢慢的让她相信我也有艾滋病,于是她渐渐的不再畏惧我,敢和我靠近一点说话了。
今天,我又去三楼走廊溜达,一个满脸刀疤光着上身的精神病人正从门里走出来,差点和我撞个满怀,我匆忙避开。他满身都是纹身和伤痕,五官粗野,看起来就像坏人。毫无疑问,这肯定是个混黑道的人。
他大约是去上厕所,而厕所在走廊的底端,我盯着他,他路过309病房时突然定住了。
我好奇的抚着走廊慢慢的挪了过去。
我看见刀疤脸正死死盯着那位厌食症患者大爷,嘴唇颤抖,他伸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