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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煦为自己混乱不堪的辈分轻轻叹了口气,悠悠进来,坐到“定边图”边,仲裁这场纠纷。
“娘娘,的确是你输了。这一条河只在夏季丰水期浩浩汤汤。其余三季,皆为沼泽,本来也是过不去的。不过以我朝精骑现有的战力,加上将作府新近研制的运粮车乘,配合起来,即使是十万大军也完全可以在一夕之间飞渡此河。”
凤翎有些惊讶。
“看来,他还真是给骑兵插上了翅膀啊。”
鸿煦笑笑点头:“恩,也不是只做了弄权一件事。”
凤翎听出他话中埋怨,一愣神,忘记了怀里的娃娃。
凤骅趁机从母亲的钳制里挣脱出来,坐到鸿煦腿上,眨着乌溜溜的眼睛道:“父君,我也想要一只扎红花的鸭鸭。”
“什么鸭鸭?”
凤翎有些疑惑。
鸿煦忖了忖道:“大概是说奠雁。”
“哦。”
凤翎方明白,儿子是对日间看到的,紫宸殿里摆的大婚彩礼念念不忘,便低头自顾收拾玩具,不再言语。
鸿煦意识到自己因忙于应付外朝纠纷,忽略了内朝事务,竟叫天子母子撞见了纳彩的物件,实在是不合时宜。他抱着凤骅,小声道:“乖。那不是鸭鸭,是大雁。纳采的礼物。”
“纳……采?”很明显,皇子并不能理解父君的话。
天子边摆弄“兵马”,边给出了更加通俗的解释:“笨蛋。就是给你摄政阿爷娶媳妇嘛。”
她说这话时,口气淡得出奇,淡得鸿煦忍不住蹙眉去看她。她的口气是淡的,表情也是淡的,可眼底的愤懑终究没能完美淡去。
“媳妇……好吃吗?”
凤翎一愣,看了看儿子,又去看鸿煦,恰巧鸿煦也正望她,二人不由相视而笑。
果然有乃母之风,凤骅这个小吃货,遇到新玩意儿就只想要吃。
她沉吟片刻,呵呵一乐:“媳妇这东西最是麻烦。也不都好吃,有的甜,有的淡,有的辣,有的又酸又涩,有的表面看来不错,咬进嘴里才知道是苦的……”
经过母亲的解释,小娃娃显然更糊涂了,小眉毛挤到了一起。
“那是……什么东西。”
凤翎笑得越发温柔。
“等你长大了,吃过了,就知道了。好的媳妇要中看又中吃,不是那么好遇上的。”
鸿煦望见她娇媚的侧影,心中一动,脸上有些泛红,拍拍娃娃道:“媳妇好不好吃先不论。今日有蕃邦送来的葡萄,你吃不吃?”
凤骅连忙点头。
凤翎有些顾虑,蹙眉道:“可曾让尚膳查验?”
鸿煦道:“皇儿的饮食俱都有尚膳过目,这些年从未出错。娘娘放心。”
凤翎便笑笑不语。
鸿煦唤门外的徐婉贞和宫娥们带皇子去画堂吃零食。凤翎也起身要跟着同去,却不防被鸿煦拽了拽衣袖。
老宫人偷眼看见了,不由莞尔,识相地领了皇子离去,独留下天子夫妇。
凤翎满怀心事,默不作声,坐在一堆玩具边,垂着头,摆弄手里的“小兵”。
直到宫人散尽,鸿煦方合了门,理了衣衫,郑重其事跪到天子面前,叩头道:“请陛下治臣之罪。”
他的严肃到把凤翎吓了一跳。
“哥哥此言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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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7。第227章 第 227 章 自投罗网(四)()
鸿煦依旧以头触地。
“臣玩忽职守,毁坏宫规,引了外臣到紫宸殿中,请求见驾。”
“外臣?”凤翎怔了怔,仍是勉强嬉笑,“哥哥说笑了。黄昏过后,若无天子旨意,即使是帝君也不可擅开宫禁。何况……我还在病中呢,哥哥怎么可能……”
“臣知罪,甘愿受罚,但求陛下能召见此人。”
凤翎暗暗咬牙。
看来外头的一切已经开始,只是不曾想到效果如此显著,才过了一天,就遇上了愣头青们猛烈的抵抗,把鸿煦都给吓到了。
他被吓住,纯属池鱼之灾,实在非她所愿。可他必需抵挡住,只要再抵挡一阵,那一边就会看懂她了结的决心,必然会鸣金收兵……
“究竟是什么事,能让哥哥冒失至此?可是与近日宣政门外的的喧闹有关?”
鸿煦没有回话,凤翎见他蜷着身子,恭敬的模样,便坐端正了,悠悠叹了一声,也换了严肃的表情缓缓道:“朕愿听爱卿陈情,卿请起身回话。”
鸿煦叩头谢恩,直起了腰。
“朕听闻这二日趁着东皇秋猎。外朝纠集了不少臣子,羽林卫加强戒备,就连内廷的人手也被调去维持秩序。但不知他们在闹些什么?”
“死谏。”
“死谏!?谏的什么?”
“前日陛下发布的大赦令。”
凤翎面无表情,淡然道:“哦……朕的仁政。”
“也是陛下的……恶令。”
“但不知恶从何来?”
“纵容奸邪,败坏法纪。”
天子默了片刻,方道:“大赦乃是朝廷惯例。东皇大婚理应普天同庆。”
“惯例吗?就连臣与陛下的婚事也不曾开此恶例,何况目下正是追查龙门堡余孽……”
“哥哥,”凤翎打断鸿煦的陈述,痛切地望向他,“你真以为这是我一时兴起的恶政?睿智如你,也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大赦?清算已然失控,难道你要让朝野癫狂,政局失衡?”
鸿煦默然。
天子微微笑道:“再忍一忍。他们就会收兵了。你说死谏,那么……死了没有?又死了多少?”
“上疏犹如潮水,从昨日暴发,臣依陛下诏命,一一留中。今日清晨,死谏开始,谏言者跪于殿外不散,千石以上大夫触阶而亡者竟然已达……三人。”
凤翎倒吸一口冷气,顿了片刻,眼眸微眯露出一丝肃杀:“还真是下了本地闹。”
鸿煦面色凝重。
“臣镇守外朝整整一日,只怕无法阻止这种组织有序的闹。”
“我给哥哥支个招。不妨原物奉还。他们这样冲撞帝君,玷污宫阙,难道不是败坏法纪?就该乱棍打出。东皇若在……”
“兄长若在,只怕也没有办法。他们虽违法却并未乱纪。陛下可知忠烈门殉道的传统?”
凤翎听了,便不言语。
朝堂是个奇怪的地方,因为朝堂中的士子们不同于贩夫走卒,总觉得比自己比庶民高上一层。所以他们的行事准则也就与民不同。
东夷朝堂遵循着律法和传统两套规则,很多时候传统甚至能吞吃律法,比如天台宫的忠烈门就是个可以纵容传统大显权威的奇怪地方。
自从百多年前,一位先贤在此殉道。士子们就开始前赴后继地学习。天长日久,在这里死去的士子,只要有着自以为正义的理由,即使那理由是荒诞不经的,也可以不受宫规约束,还在朝野得个高风亮节,舍生取义的美名。连天子都不能奈其何。
这就是传统的可怕之处。正是所谓“以文乱法”。
“哦……忠烈门殉道,死的三个可都是自诩忠烈的御使言官?”凤翎轻轻笑道,“东皇刚出城,这些东西就跳将出来。不必理他们,死了倒好。”
“陛下?”鸿煦第一次知道凤翎也有这样冷酷的面目。
“卿岂不知这些忠臣的诡计?所谓‘文死战,武死谏。’这些沽名钓誉的东西不过想在史上搏个好排名,便不惜恶意谩骂,毁谤朝政,顺便……扣个昏君的帽子给我。”
“陛下可以避免牺牲,若能出面……”
“我如何出面?难道要突然诈尸?”凤翎眼中杀气更盛,“闹你就是闹我。此风不可长。目无君上,藐视皇权。让他们去死,全死光了耳根清净了,我再下诏收尸。”
“陛下?”
“怎么,卿是害怕了?”凤翎忖了忖,笑道,“哦,我到忘了……如今我在‘挺尸’,做不成昏君,怕只能委屈哥哥去做奸贼。”
鸿煦听出她话里的嗔怪,怔了怔,脸色苍白,微微笑起来:“臣害怕?臣若要害怕,何故还要等到今日?”他秀眉深蹙凝视着她,目光清明得让她汗颜,“两年来,陛下蒙尘,社稷不安。臣兄弟镇守朝堂,兄长残杀忠良,驱逐正士,臣则不安于室,牝鸡司晨。忠臣们日日指斥,句句有凭有据。臣若是怕遭人诟病,又何必厚着脸皮,以一介后宫的尴尬身份临朝听政,整整两年?”
“哥哥……”凤翎觉出自己可恶,明明是她自己逃离长安,丢了买卖。人家确实是替她在守着,她又怎么能倒打一耙,念及此,便惭愧地咬了唇,“是我失言,委屈哥哥了。”
鸿煦轻轻摇头。
“天下事有得必有失,臣身为鸿家子弟,高居九州诸侯世家之上,便不曾指望他们能给臣一个好名声。臣虽委屈,兄长却更不易。”
听见他提鸿昭,凤翎心上一跳,脸上现出桃杏之色。
“陛下恩泽四海,德被苍生,滋长出百样生灵。若无有兄长来做凶神,弹压恶兽,真不知十六州将如何分裂,又将有几人称帝,几人称王。兄长甘为孤臣,为陛下分忧,不惧万千毁谤,不谋半点虚名,才是真正的高义。”
“你干嘛把他说得那么好。”她垂下头讪讪道,“只怕那个混蛋自己听到……都要脸红了。”
鸿煦又从她的眼眸里看到了那种独特的神采,温柔,悲伤又裹着淡淡的甜蜜。每次,只有提到他,她的眼里才会泛出这样的光。
心底的酸涩又涌了上来,促成了他唇上微微的苦笑。
“陛下……不觉得他好么?”
凤翎咬牙不语。
鸿煦忍不住又凑近了些。
“陛下若不觉得他好,那么陛下该知道……东夷有多少英雄才俊都像兄长一样,一心为天子效死,为社稷出力,为何您却独独只对他一个……”
短短一瞬间,他冷傲的眉眼反常地炙热起来,烫到了天子眼里。
“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