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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时行笑了笑道:“但王太仓不结党营私啊,总之是陛下自己选的人,没有用之前都是好的。床边孝顺的儿子总被父母骂得最多的,人远看是好,但近用就差,此远臭近香也。林延潮在与天子未有隔阂之前,先退一步不失为明智之举。所以这一次我让你回乡买田,也是为了以后辞官未雨绸缪了。”
这时申九道:“对了相爷,有一事我差点忘了,方才在宫外听说有中使传旨说升任原翰林院修撰孙承宗为侍讲。”
申时行目光一凛,中旨用人实在是触犯了他首辅的威严。
当年天子中旨用李植他们时,吏部尚书杨巍就气得暴跳如雷,但是现在……现在的吏部尚书宋纁是天子一手扶起来的,又是刚刚上任不久,他是不敢说什么的。
然而宋纁不出声,他申时行也就不好发话。
天子此举就是手腕了吧。
申九道:“孙承宗是林部堂的学生,陛下提拔孙承宗是不是有打算将来启用他老师之意?”
申时行道:“不好说。”
六月季夏之夜,凉风过院,树叶沙沙而响。
林延潮一家在家中凉亭下纳凉。
“老爷,丘师爷从京里传来消息,说前礼部尚书朱赓丁忧后,由原任礼部左侍郎于慎行升任礼部尚书。”
林延潮此刻正躺在家中的凉椅上,用大圆蒲扇遮着脸小憩。听闻陈济川向他禀告,于慎行接任礼部尚书的消息时,林延潮手微微一动,然后大蒲扇后的脑袋微微点了点示意他知道了。
陈济川见此退下了,而一旁的林浅浅正坐着竹椅上,穿着薄衫抱着次子纳凉,也听闻到这消息。
林浅浅口吻里有几份酸酸的道:“相公,这于慎行不是你向申相保荐了吗?怎么如今都当了尚书了?”
闻言林延潮轻轻嗯了一声,又恢复了沉静,然后四周继续蟋蟀长鸣。
林浅浅看了一眼正在与堂叔敬昆玩耍的林用,然后将视线收回对林延潮嗔道:“相公,你怎么不理我啊?”
说完林延潮遮在脸上的大蒲扇被林浅浅一手拿起。
林延潮的小憩顿时被打断了。
林延潮从凉椅上微微起身,摇了摇头道:“真是唯小人与女人难养也。”
林浅浅气鼓鼓地道:“怎么这么说你老婆我的?”
林延潮无奈地道:“还能说什么,以往我当官时候,夫人你是埋怨我忙于案牍之事,没有功夫陪你和咱们儿子,现在好了,致仕一年多,我们过起寻常人家夫妻日子,你听闻他人升官了,嘴里却在发酸。我还不得不起来与你解释一番,这是不是唯小人与女人难养?”
林浅浅闻言不好意思一笑,然后腻着声道:“咱们夫妻这么多年了,你还要与我计较这些作什么?只是……只是这于部堂嘛,以往与平起平坐,现在倒在你上面了,我也就说一说嘛。”
林延潮道:“可远兄,他是隆庆二年的进士,本来科名就在我之上,再说他是我的好友,他今日能身居高位了,我当替他高兴才是。”
林延潮话是这么说,随即又心想,于慎行官拜二品,任礼部尚书,对于自己的心底而言,难道就一点触动也没有吗?
若是他此刻仍是留在京师,说不定这个位子现在就是自己的,不到三十岁位极人臣,古今几人可及啊。
想到这里,林延潮心底怎么能没有一丝波澜呢。
一千一百七十二章 书院杂志()
林延潮睡意已无,从凉椅上坐起来于院中踱步,现在已是万历十八年六月,自己致仕回乡一年多了,按照历史上算一算,申时行致仕马上就在眼前了,就算自己帮他清理了不少言官肘制,他能比历史上在位长一段日子,但是以目前的局势而言,也不会长多少了。
申时行一退,自己要复出就真的难了。
更不用说在海另一端的倭国,丰臣秀吉已是露出了侵吞大明的野心。
但整个明朝上下对于这位平秀吉还缺乏了解,他听闻还有的官员认为,他是福建沿海的岛民,然后流窜到倭国一举登上了尊位。
面对越来越近的侵朝之战,林延潮却在家赋闲,继续独善其身下去确实有些说不过去。
可是林延潮却知道,此刻丝毫不得操之过急。
国家就如同马车一样前行,依靠的是惯性,到目前为止上下官员,都是依靠着惯性做事,天灾以前不是没有遇到过,依靠着老祖宗的那一套就可以解决问题了,不需要跳出这个圈子。
至于天下是否与原先变得不一样了呢?
而经过十年在京普及义学,京师里能够读书识字的人口已是接近百分之二十。
识字人口增加是很有好处的。
譬如报纸,整个天下销量最好的《新民报》上个月孙承宗告诉自己也不过刚刚超过八千份,远超过了当初的《燕京时报》。
就算不识字,百姓也可通过街边随处可见的茶馆,听听今日报纸说了什么。
欲先变法,必先开启民智,当然朝堂上还必须有官员支持,
自己的学生中孙承宗才升任侍讲,而郭正域数个月方调任河南参政,官至从三品。
林延潮从一离京,孙承宗办的《新民报》自己倒是一份不拉都看完了,应该来说自己离京后孙承宗算是接过了自己的大旗,一贯办报的宗旨。
只是孙承宗升任侍讲是出自中旨,林延潮就有些不明白天子的意思了。
想到这里,林延潮披了件衣裳。
林浅浅问道:“这么晚了去哪里?”
林延潮道:“去书院。”
“早些回来,厨房里还有酸梅汤呢。”
林延潮点点头已是走到门外,他到了书院时,书院早已经落锁了。晚上书院是不许学生出门的以免扰乱了学生向学之心。
所以门子给林延潮开门时很惊异,林延潮则直接来至徐贞明的居处。
但见徐贞明的书斋还是亮着灯。
林延潮敲门后,徐贞明开门时吃了一惊:“山长这么迟了还不睡吗?”
林延潮笑着道:“你不是也没有睡吗?”
二人进了屋子,但见徐贞明正在起草明日讲课的讲义。
林延潮点了点头道:“书院开办数月了,除了讲会之事外,我还有一个想法,其他书院都有办文集专门收录学生的文章,譬如濂江书院有闲草集如此,故而我打算我们书院也办一个。”
徐贞明笑着道:“我也是早有此意啊,只是当时书院草创,事情繁多,故而一时没有与山长提及。”
林延潮道:“这文集我打算办得与其他书院不同,有点效仿新民报的意思,但比新民报登载内容要更多,不过不是每旬两刊,而是每月两刊。”
徐贞明闻言哦地一声,想了想问道:“徐某当年在京师时对山长所办的新民报甚为喜欢,但书院与其办文集倒不如直接办成报纸,如此不是更方便。”
林延潮笑了笑道:“孺东兄有所不知,朝廷的报禁仍在,我们书院就算在福建也不好破这个例,如此会遭人口舌的。同时我们省城不比京师,读书识字的人毕竟没有那么多,百姓也没有京师富裕,故而想来想去这文集还是最好的,当然这文集什么都可以说,什么都可以谈,我打算改个名字就叫杂志好了。”
徐贞明点点头道:“杂志,好名字,善!”
顿了顿徐贞明道:“既叫杂志,什么都说什么都谈,但还是要有个初衷所在。”
林延潮欣然道:“孺东兄所言极是啊,当年我与吏部主事顾宪成曾闲聊,他有句话是‘
官辇毂,志不在君父,官封疆,志不在民生,居水边林下,志不在世道,君子无取焉’。”
“你我现在居谁水边林下,所志的世道在哪里?办书院就是教书育人,为朝廷培养可用之才。但想着更深远一些,就是开启民智,传授每个有志于学的少年圣贤之学。开启民智,就在于少年,少年智则中国智,少年强则中国强。”
徐贞明点点头,这说得是林延潮所撰的《少年中国》里的名句。
“故而我打算将此刊名为《少年杂志》,开启民智,重在少年,就是我办这杂志的初衷与主张。”
徐贞明拱手道:“山长真是有先见之明,事事想在我的前头。”
林延潮道:“这不敢当,孺东操持书院主要事务才是费心费力,说来林某这山长也是有实无名,故而只好想一想这些无用之事。”
“在徐某看来,这无用之事才是格局与眼界所在啊。”
林延潮笑了笑道:“当初倡立义学,在于重缓,恰如人向学,读书什么时候都不迟,但最好年少时候就去读,读得越久好处越大,这倡立义学就是如此。”
“至于办报,杂志,书院不同于倡立义学,此见效极快,报纸杂志一二年,书院三至五年就能见功,但林某一直怕自己利欲之心甚重,自己插手将事情给办坏了,故而不敢亲力亲为。故而能有孺东兄操持着,林某实在是感激不尽。”
徐贞明起身道:“山长这么说就言重了,从当初你支持我在京屯垦改水田为旱田,种植番薯,苞谷起,徐某就知道山长乃天纵之才,唯有跟随山长身旁,徐某才有立一番功业的机会。”
“诶,可惜孺东兄数年屯垦之功,结果便宜了李三才啊!此事我实在对不起你啊。”
徐贞明闻言大笑道:“山长以为徐某只有这点眼界吗?功功过过,错错对对,你说得不算,我也说得不算,朝廷也说得不算,将来自有后人评说,青史上自会还徐某一个公道。所以徐某不为自己计较,山长又何必为徐某计较呢?如此就看太轻徐某为人了。”
林延潮点了点头,这件事他放在心头许久,今日才找机会与徐贞明说出。但徐贞明这番话令他心底石头落下。
二人当夜又聊了许久,都是办杂志的事,从种种细节到人选都聊了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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