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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鲤知道王锡爵的本经是春秋,要裁掉春秋房王锡爵多不同意。林延潮此举也有示好王锡爵的意思。
林延潮继续道:“至于礼经只有两房,也不可再少,诗经五房倒是可以少去一房。”
于是沈鲤问道:“只动诗经一房,那么林总裁是要在易经,书经有所取舍吗?”
林延潮道:“本官以为与其取舍,倒不如其他各房不动,再向朝廷请多加一房,多设一位同考官。”
王锡爵闻言质疑道:“同考官一直是十七人,已是多年,骤然要加一人,朝廷那边会答允?”
林延潮主动道:“启禀中堂,学生以为洪武年时开科举时,同考官只有八人,而今已是增到了十七人,其中原因在于考生越来越多之故。”
“从礼部报上考生的人数来看,今年考生较上一科更多,我等请求增加同考官,也是合情合理。”
沈鲤深以为然,当下向王锡爵问道:“本官以为可以,总裁以为如何?”
王锡爵当下道:“本阁部以为,与其要增加同考官人数,那么要加就加两人,如此诗经房也不用减一房了,就这样定了。”
王锡爵干脆一言而决,沈鲤,林延潮闻此也不会反对。
沈鲤当下将方才从名单划掉那人推举上去,此人是沈鲤当初心仪的,这一次王锡爵不再反对,林延潮自然表示认可了。
经此一事,沈鲤,王锡爵都心知,林延潮厉害,他在不动声色间平衡了二人的分歧,让他们各得所愿。
考官人选的重头戏过去了,沈鲤示意礼部官员给他们三人上茶。
三人各自喝茶。
然后林延潮道:“本官还有一事。”
沈鲤放下茶盅道:“林总裁请讲!”
林延潮道:“就是这一次策问之事。”
王锡爵听了喝茶的动作顿了一顿,然后将茶盅放在一旁。
林延潮当下道:“本官以为以往房官看卷只看头场,头场七篇只重前三篇,每每房官将第二场第三场还未改毕,即将本房内荐卷上呈,此举实在有所不谨。”
“头场七篇看考生阐发微言大义,次场考教考生书,判等案牍文章,最后一场策问则是看考生通古今之变,能否学以致用,既是读书作官,官员的经世致用也是必不可少,故而本官打算让各房官看完三场后再行荐卷,以为慎重,不知两位大人意下如何?”
沈鲤早知道林延潮有此一说,点了点头,然后看向王锡爵。
王锡爵看了林延潮一眼,然后问道:“三场考完再行荐卷,距离会试放榜不过数日,到时各房近千份的荐卷,林总裁可否看的过来?”
林延潮正色道:“本官以为可行!”
王锡爵点点头道:“既是如此,本阁部也不反对就是。”
一千一百一十三章 衡文规矩()
次日同考官任命下。
天子答允了王锡爵的请求,将同考官增设两人,所以这万历十四年的会试考官,达到大明开国以来的历史之最,一共至十九人之多。
下面林延潮锁院的日子也算结束了。
当日礼部宴请会试考官,同考官。
众官员也是同赴贡院赴宴。
宴席之上,主考官王锡爵坐中席,监临官沈鲤坐左席,副主考林延潮坐右席一并上座。
而礼部侍郎,同考官一并坐下座。
掌科,监察道长也是下座,至于部属连下座也没有了,尽数旁坐一边。
这帘前大宴,按照以往的规矩而言,十分隆重。
内帘官外帘官同聚一堂。
但内外有疏,大家也是默契的不说话,哪怕对方是你的同年,同乡,至交在这样众目睽睽之下,也是不好说话。
宴席吃完,众内帘官都是起身,外帘官们也是集体起身将内帘官送至至公堂。
这时候内帘门都锁起了。
将内外交通隔绝,掌帘官把门,内帘官与外帘官不许往来。
同考官在聚奎堂拜见主考官,同考官作二揖,两位主考官答一揖。
两位主考官下面与十九位同考官吩咐规矩。
林延潮自退了一步在王锡爵身后。
王锡爵先道完会试的规矩道:“凡头场,二场,三场先一日出题,各位房官饭毕,林学士会请亲自监察将各经房门锁闭,各房匠士,阅卷官不许出屋,你们至聚奎堂与本阁部与林学士商议考题。记下了吗?”
众官员一并道:“记下了。”
王锡爵又道:“从看卷之日起,除非本阁部传免揖,否则三日一上堂。各位房官若要送卷请教,见主考官,只需着衬衣,免着官袍以免夹带卷子。记下了吗?”
众同考官齐道:“记下了。”
王锡爵又将几句话交代了一番,其中警告训斥之意显然,目的就是防止同考官徇私。
王锡爵讲得众人心底忐忑不安,然后才让林延潮出面。
林延潮道:“下面本官着重讲衡文的规矩。诸位都知作文易,衡文难。作文如治事,衡文如知人,此变作无穷也。”
“首场经义题目,衡文五点,一理趣,二气格,三词采,四风度……”
王锡爵与林延潮有分工,主考官一般是监督内帘纪律,以及最后取中贡士名次高低。
林延潮则是着重讲衡文的规矩,这是他权力所在。
林延潮记得历史上朱赓有一次主考会试时,与众考官约定题目开始要‘三段平作’,要是格式不对,就算文理再好也不给高第。
但是到了最后呢,揭榜时候朱赓自己取的第一名卷,却违反了这个规矩。然后同考官们一问,朱赓拿起卷子看来大惊,一拍脑袋说,我也是觉得奇怪,明明是我定下的规矩,怎么就取了这张卷子呢?此事莫非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对于这样臭不要脸之举,众考官以及众考生唯有送你朱赓‘呵呵’二字。
不过林延潮所说的衡文规矩,也是百年来会试乡试,场屋里一直以来遵守的,这点倒是没有比以往有什么不同。
说到这里,林延潮终于谈入正题道:“本次会试第三场经史时务策问题,从五道减至三道,三道可不要求答满,选两道而作,其题不重文藻,考生可直书而答,限定一千字以上,务必字字详实,不可虚言堆砌。”
谈到这里十九位同考官都是露出惊讶之色,林三元果真要变动第三场策问的规矩。
要知道原先第三场策问的规矩是五道题目,每道题目至少三百字以上,若是考生觉得为难,可以从中选答三道作答,不要求五道答满。
现在林延潮将五道减少至三道,最少答两题,看起来题目少了,但是每道题的字数却增至一千字。
而很多考生答策问题,就是抓瞎,何况至少一千字的策问文章,那可是殿试的难度。
林延潮这一次出手变动第三场规矩,看来真是要向天下读书人推广他林学,实学。
对此众房官没有反对,不知什么时候官场上暗暗流传一句话,宁得罪君子,莫得罪林三元。
林延潮本以为此事会有房官反对的,都准备好怼人了,但望了一圈,大家都没说话,倒是有几分出乎他的意料。
想来是林学,已是在官员中日益深入人心了吧。
林延潮继续道:“各房要用心衡文,至于各房荐卷之数,正卷二十,备卷十,正备两卷须在第三场后两日内上缴最少二十卷,其余三日内缴齐,过期则追究……各房荐卷务必用心推举,若有明显失误,没有看出,本官也必究尔等之责。”
交代完后,各房考官都是散去。
而王锡爵,林延潮也回到各自的主考官房。
主考官房是里外两间,里间是坐卧休息,外间则是批改阅卷。
会试供给所给林延潮请了两人服侍。
林延潮忙了一日,也是疲惫,当下用热汤敷面后就睡下了。
到了第二日,主考官众考官再聚于聚奎堂,商议头场考题。
题目不少,三道四书题是一并要考的,四道五经题,这里是二十道题。
这令林延潮有些疲乏,但这考试尚未开始,只是议论考题,已是令人如此头疼。
议论半日,之所以令人疲惫,是因为各房都没有议论出一个结果。
要知道考官里也有明争暗斗,林延潮身为主考官,取中哪一个考生都是他的门生,所以无所谓。
但房官就不一样了,谁都希望自己的房里能多出几个进士。
按照以往的惯例来说,翰林是比较有优势的。
从嘉靖年起,每科会试会元,必为翰林所取。之所以如此,料想翰林的房数多,而且论及文章好坏,翰林说的算。另外正副主考也是词林起家,他们也会帮着自己后辈说话,所以长此以往成为惯例。
这规矩唯独到了上一科会试破了,因为会元李廷机竟是出自时任工部郎中苏浚房中的首卷。
巧的是苏浚与李廷机是同乡,正常看来旁人觉得二人是不是通了关节,但李廷机取中后,却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因为填榜的时,十七位同考官里,有包括苏浚在内十六位同考官一致认为李廷机可为会元。
最后李廷机的会元是公认的实至名归。
要不是殿试时,申时行给朱国祚徇私,李廷机就是李三元了。
一千一百一十四章 会试大热()
如果说林延潮在会试开考前一日,心烦的是手下这些同考官吵来吵去的话。
那么对于参加会试的五千多名考生而言,这会试前的一日。
他们可不是满怀着忐忑与紧张了。
与往年一样,京城里也开了盘口,赌这一次会试殿试到底谁取中的可能比较高。
考生里当然有大热人选。
比如如华亭的唐文献,董其昌,二人都是早早名声在外。
还有公安的袁宗道,公安三袁的名声不仅是湖广,在京参加了几次文会里,他也是力压众举人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