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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下余子游负手道:“各位同窗,我就将我看到一切都说出来,今日季课时,我亲眼看见林延潮拿着几张纸页,塞在案几之下,在考试之中抽出,私下抄写。”
“不是吧!”
“口说无凭啊!”好几人质疑道。
“口说无凭?”余子游冷笑一声道,“我亲眼所见,还要什么凭据,若是你要证据,你拿林延潮的卷子来看,看看是不是有几题与大题小题文府里所抄录的一模一样。”
余子游这么一说,场上有几名本来置之事外的同窗动摇了,他也是议论道:“是啊,这实在是太凑巧了,前两次月课里凑巧蒙对也就算了,这一次季课再蒙对,怎么又如此巧合。”
“事不过三。”
正待这时斋夫搬着弟子们的卷子走入书屋,众人拿起林延潮的卷子对着文府一看,正好有两篇是从文府里一模一样。
余子游与几名反对林延潮的弟子脸上都是浮起了喜悦之色。
徐贾拿起卷子直接在林延潮面前一甩道:“林延潮,这就是证据,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林延潮道:“前两次月课,我也是这么写的,没有人说错,为何这一次季课,我这样写就不行呢?”
“那是因为前两次你手法隐蔽,别人没有发现,但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一次余兄发现了你的诡计,现在人证物证具在,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余子游走了出来道:“诸位,、我们也不想事情闹得太大,大家都是同窗何必将事情闹到这个份上呢?”
几名弟子一唱一和地道:“余兄,真是宅心仁厚。”
林延潮连连冷笑。
“我看却不是如此,说不定是余子游余兄,嫉妒延潮挤了他的名次,故而陷害延潮呢?”众人看去说话的,竟是叶向高。
“叶向高你……”
叶向高哼地一声道:“我与林延潮相交平平,这么说不是帮他,只是纯然质疑余兄你的人品罢了。”
听了叶向高的话,余子游连连冷笑。
这时候陈行贵出面道:“大家是否安静一下,此事大家只是怀疑,先按捺一下,不要将事情闹到山长和讲郎那去,这时候知府大人估计还未走呢,万一影响了书院的清誉……”
余子游道:“事情很简单,不需惊动山长和讲郎,林延潮你既是自问清白,那么我问你一句,你可敢将书袋,给我们搜一搜吗?”
“没错,你敢不敢!”
“敢不敢!”
“将书袋拿出来搜!”
余子游要去林延潮案几旁拿他的书袋,却见林延潮先一手拿过。
“林延潮,你这什么意思,你敢不给?你不给就是做贼心虚?”余子游用手指着林延潮道。
林延潮拿着书袋冷笑道:“给你们搜?凭什么?我在这里问一句,若是书袋里面没有你所要的证据,你怎么办?是不是承认诬告于我,若是你肯承认,这书袋就给你去搜。”
“这……”余子游一时语塞。
徐贾在旁帮腔道:“那有什么,不在你这个书袋内,也是被你藏到另外地方去了。”
林延潮道:“好蠢的问题,既然搜了书袋,又不能证明我的清白,我为什么又要给你搜?”
哈哈,众弟子们有几分都是笑了起来。
徐贾感觉自己被林延潮愚弄了,当下又气又恼地道:“你这下贱胚子,真是会狡辩!”
“下贱胚子?你敢再说一遍?”林延潮眉毛斜起,口吻中却是异常平静地道着。徐贾但见林延潮双眉如刀,一股寒气铺面而来,不由浑身上下打了个哆嗦。
林延潮还未怎么的,于轻舟上前拉住林延潮的袖子道:“延潮,打架斗殴,是要被逐出书院的,别和他一般计较。”
“嗯。知道。我就吓唬吓唬他。”林延潮淡淡地道。
“吓唬?吓唬?”徐贾将牙一咬,想起刚才有些畏惧,让人看到了自己的胆怯,不由觉得在同窗大丢了面子。徐贾咬牙切齿,变本加厉地道:“来啊,打我啊,你不敢吧,怎么样,下贱……”
啪!
但听一声脆响,林延潮一记耳光甩在了徐贾脸上。这一巴掌力气好大,直接将徐贾打得原地转了圈。
林延潮慢慢地挽起右手的袖子,冷然道:“真下贱,骂你也就算了,非要等到动手,才知我文武双全!”
经了这一遭,书屋内众弟子们不仅没觉得林延潮暴戾,反而有些好笑。好几个平日与徐贾不快的人,心底暗道,打得好。
徐贾捂着脸,怒道:“林延潮,你敢打我,你敢打我!从小到大,我爹娘都舍不得打我一下,你居然敢我!”
“那我就替你爹妈教训你,怎么样?你敢再说一句试试?”林延潮动了动肩膀,真有几分古惑仔附体的感觉。
几个人连忙劝开,几名站在余子游一方的想上前助拳,但都被同窗们推开。
看着林延潮的眼神,徐贾缩了回去,连忙道:“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余子游上前道:“林延潮,你不要太猖狂,把事情闹大了,对你没好处?”
“怕什么,我行的正坐得直,不怕事情闹不大!我现在问你一句,你敢不敢与我去山长讲郎面前对质?”
林延潮盯着余子游,余子游有几分胆寒,他本打算用胁迫的手段,逼林延潮就范,自己放弃内舍的名额。但是没有料到,一贯看起来好脾气的林延潮,这一次居然如此强硬。
这给他感觉完全不是没有缚鸡之力的读书人,反而是一个十足的市井痞子。而且他短短来书院不过三个月,人缘竟是不错,不少人竟也替他说起话来了,令他一时无法发动舆论的力量。
余子游额上汗水渗出,这时候一个声音响起:“你们不好好读书,在这里闹哄什么?”
众人一看顿时色变,山长林垠,讲郎林燎一并站在了书屋门口。
第七十八章 背书()
讲堂里,桌案乱作一团,二三十名弟子在那推搡。林垠养性的功夫不错,没有发作,但林燎看见这乱糟糟的一团,当即就动怒喝道:“这是怎么回事,谁能与我来说说,余子游你来说!”
余子游是外舍里资格最老的弟子,虽三年没有考进内舍,但为人稳重,少年老成。林燎对他还是比较信任的。
余子游扫过林延潮一眼,露出了几分得意的神色,当下上前道:“回禀先生,徐贾等几位同窗对林延潮这一次季课的成绩,有所怀疑,故而问了几句,但没料到林延潮恼羞成怒,竟是出手打人,大家在劝架,故而才变成这个样子。”
这一番话令大家都是佩服余子游这手告刁状的本事,事实是没错,但是加上他的语意引导,就变成林延潮的不是了。
果真林燎脸沉了下来道:“延潮,书院的规矩怎么说的,同窗之间需友爱和睦,决不可打架斗殴,你可知道吗?徐贾你动手了吗?”徐贾当下摆出一副很委屈的样子道:‘先生,我只不过问了林延潮几句,哪知他就动手打人,学生从头到尾都没有动手。‘‘林延潮是这样吗?‘林燎脸上添了几分怒色。徐贾得意洋洋,看着林延潮心底骂道:‘看你怎么办?‘
‘学生知错了,‘林延潮听林燎这么说当下认真认错道,“先生,是弟子错了,弟子不该意气用事,当徐贾骂我是下贱胚子时候,我不该动手的,我应该忍住气,与他理论说你才是下贱胚子,这样就不会动手伤了和气。”
林延潮说的是一本正经,但一半的同窗都是暗暗笑岔了气,若不是师长在眼前,怕失去礼仪,他们早就大笑了。
林燎不由又是好气又是好笑,林延潮,徐贾两个学生平日如何,他也是心底有数。林延潮平素行事很有分寸,要他仗势欺人绝不会,而徐贾平日就好与弟子争执,这一次也显然是他挑衅在先。林燎当下道:“延潮,你打人,就是不是。徐贾,书院有规矩,不可谩骂同窗,你出口伤人,却是挑衅在先,也是不对。你们一会去斋夫那里记过领罚,下不为例。”这说的是各打五十大板,下不为例,但也就是不追究了,换句话说,徐贾被林延潮白打了。
徐贾当下急道:“先生,我怎么错了,是林延潮自己这一次考试舞弊,不容人说,还出手打人。”
“舞弊,你可有证据?”林垠开口了。
徐贾点点头道:“回山长的话,有证据啊,余子游亲眼看到了,而且林延潮的卷子上也有两道题与文府上面雷同,这也太巧合了吧!”
林垠与林燎对视了一眼。林燎不动声色道:“把延潮的卷子给我。”
当下林延潮拿起林延潮的卷子看后,对林垠道:“确实有两道题目与文府上吻合,一字不易。”
林垠捏须道:“吻合,也没什么,也可能是弟子押题猜题的,此虽不妥,但也不能说有错。”
余子游上前一步道:“山长高见,考试押题猜题之事也不足为奇,弟子也背过文府,但是十次考试,却连一次押题成功的也没有,但是林延潮连续三次的考试,次次都能押题而成,此事若非舞弊,实也是说不通啊。何况这一次是弟子亲眼所见。”
林垠点点头,沉吟了一番道:“你说的,倒也很有道理啊,子游说亲眼见延潮舞弊,延潮说没有,那么也就说你们二人中,有一人在撒谎了。我常与你们说过,来书院,能求举业固然最好,但举业不成,至少也要学得仁义诚信四字,这样才不辜负我一番教导。而我最信任的弟子间,居然有人当众撒谎。老夫身为山长,着实有愧多年来对你们的教谕,着实是心痛啊。”
听年纪老迈的山长这么说,外舍的弟子都是羞愧地垂下了头。对于这位德高望重的宿儒,他们实在是无颜以对。
林垠长叹一声道:“讲郎,你是他们二人的师长,此事如何处置,交给你来办!”
林燎也是很为难,这两人都是他得意弟子,手心手背都是肉,他也